“我這就去通知東主。”
師爺聽完提醒後吃了一驚。
他在官場漂浮多年，劉捕頭話中的潛臺詞無需多說，心裡都明白的很。
此事發展到現在，已漸漸脫離了掌控，尤其是涉及到十幾條的人命案件，已不是說一個人就能掩蓋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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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
師爺離開後，剩下的四人又聚在了一起，繼續談論五塘村一事。
劉捕頭在剛才的一出莽撞發言後，好似也察覺到了什麼，這會直接閉口不言，倒是知秋一葉表現得悲憤異常。
乞丐雖和他是競爭對手，但也算是同道中人，難免兔死狐悲。
更何況，這五塘村本該是他去的。
如今聽到對方落得如此下場，頗有些感同身受，渾身上下不是滋味。
“曹兄，這件事不管官府的立場如何，我也會追究到底，曹兄如何看……”
知秋一葉瞅了瞅一聲不響的曹軍，有意拿話試探他。
曹軍豈會不知對方的用意，只是拱了拱手，斬釘截鐵的回道，“同去！”
大是大非面前，曹軍的屁股從來不歪。
那師爺回了縣衙後，聽聞知縣沒有辦公，急匆匆的就往後院趕。
最後在書房中見到了自己的東主大人。
“東主，你可知五塘村出了大事。”
師爺剛見面就劈頭蓋臉的問了過去，問完後見對方臉不紅心不跳，老神在在的坐在桌子後喝茶，心中頓時感覺到了異常，等到心境平復後，又試探的叫了一聲，“東主……”
“那五塘村一案，全是由水莽鬼作祟，縣衙這邊就不要查了，秋獵行動到此終止。”知縣又喝了一口茶，這才慢悠悠的放下茶杯。
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之色，權衡一番後，最後還是選擇了妥協。
這一表態，讓師爺反而吃了一驚。
他跟隨這位東主多年，對方雖有些貪財，但求上進的決心很堅決，尤其是在涉及到民生安危這方面，倒是很少含糊，也算是一位為民請命的好官。
清河縣的繁華，也與這位一把手默默中的工作息息相關。
而此時又到了大比之年的關鍵時候。
除非發生了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讓他一時間也想不到。
知縣與師爺一路相伴多年，互相之間知根知底，他見師爺忽然收起了話語，眯著眼睛站在原地開始沉思，也懶得讓對方繼續揣摩下去。
唰！
知縣起身將桌子旁茶几上的一張紅布直接掀開。
一陣銀閃閃的亮光塞滿了整個房間。
只見上面擺滿了元寶。
粗略一掃，不下一千兩。
師爺的呼吸聲情不自禁的變得濃厚起來。
“這是前幾日五塘村徐員外派人送來的，另外縣衙的幾位佐官都有，我若不收，就是自絕於同仁，自絕於廟堂，他們若是合起手來弄出一些動靜，我這知縣也招架不住，索性只能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唉……”
知縣沒有來的突然發出一聲嘆息。
師爺眯著的眼睛也睜開了。
之前想不通的地方一下子豁然開朗，視角也變得清晰起來。
他沉吟了片刻，又撫了撫額下的鬍鬚，迅速進入到師爺的角色中，“那曹雄也死在了五塘村，他可是縣丞小妾的弟弟，他也不再理會？”
“一個小妾的弟弟而已，比起自家前程和財路，不值一提，相信他也是明白人。”
師爺又問道：“那之前請的除魔師和勞力呢？”
“秋獵行動到此為止，那200兩銀子的賞錢讓他們分了，至於其他人，警告他們切莫走漏了任何風聲，若有人不聽，我可以不追究，五塘村的人肯定不會放過他們。”
“省的！”
師爺點了點頭只當是默許了。
如今之際，自家東主的前程排第一，些許齷齪與不痛快，也只能忍下。
官場是一門互相妥協的學問。
若是海瑞海青天現在還活著，仍然堅持他一貫特立獨行的風格，恐怕也會淪落為孤家寡人，最終寸步難行。
半日後，等在城外的曹軍和知秋一葉收到了來至縣衙的最新通知，秋獵行動取消，眾人一時間也有些措手不及。
劉捕頭率先嘆了嘆氣，彷彿早料到會有這一步。
他滿懷歉意的向其他幾人拱了拱手，“端別人的飯碗，受別人管，身在公門，身不由己，兩位大師，上命難違，只能先走一步了。”
曹軍和知秋一葉還未開口，坐在一邊的周富貴反而率先露出了異態。
他忽然一拍桌子，原本幹勁滿滿的一張老臉，頓時垮了下去，最後竟蹲在地上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劉捕頭不願在這裡多呆，一刻鍾也不想停留，直接轉身離去。
外面聚集的捕快和勞力，也收到了縣衙的最新消息，吵吵鬧鬧的收拾起行李，之前熱鬧的院子，瞬間變得清冷起來。
知秋一葉的一張方臉已變得鐵青一片，他見該走的不該走的，都走了，忍不住跳腳大罵起來，“什麼狗屁知縣，朝令夕改，置治下的百姓安危不顧，我看也是一貪財的狗官，氣煞我也。”
知秋一葉罵了幾句後，悶悶不樂的回了座位，沉著臉生氣悶氣來。
就在此時，院中竄進來一公門中人，他彎著腰端著一個托盤，快速的擱在大廳的桌子上，隨後掀開了上面的紅布，露出了擺放整齊的一層小銀元寶。
之前縣衙對他們承諾過的200兩賞錢，此時一步到位，沒有少半分。
知秋一葉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精彩起來。
他眼珠子轉了轉，一個勁步來到桌子邊，抓起一枚銀元寶就往自己懷中塞。
一連塞進去一半，這才不好意思的收手。
“曹兄，這是我的一半賞錢，剩下的一半歸你了。”
曹軍瞅了瞅桌子上的銀元寶，又看了看伏在一邊精神氣洩了一半的周富貴，他從自己的銀元寶中拿出兩枚來，約莫有10兩，大方的塞到對方手中。
同時感同身受的安慰道：“周師傅，你家老二，怕是早已不在了，還請節哀，此番也不會讓你白忙活一場。”
周富貴抹了一把眼淚，猶猶豫豫又無可奈何的將銀子接了過去，眼神中多少有了一些亮色。
他迅速收拾好心情，無奈中透著悲切，感嘆道：“我也知我家老二遭了毒手，只是那五塘村惡貫滿盈，一日不除，清河縣不知還有幾多人家遭殃，唉！都怪這狗日的社會，糟心的人生……”
曹軍也收下了剩餘的80兩銀子。
他隱隱約約之間察覺到了縣衙的變故，同時心頭還升起了一絲明悟。
此事，應該還沒完。
果然，又過了半日，在天色將黑之時，小院中又竄進來一個人影，只見此人粗衣麻布，一身農夫打扮，看著卻十分面熟。
那人對曹軍躬身道：“曹大師，小人李信，奉劉捕頭之命，前來大師手下聽用，小人擅長偵查，能從蛛絲馬跡中找出線索，兩位大師接下來的行動一定有用得著小人的地方。”
曹軍心中的疑惑頓時解了一半。
他好奇的問道：“你不怕知縣大人知道後怪罪於你？”
李信狡詐的笑了笑道：“小人如今正在休假中，也不知什麼秋獵行動，只是一路過好心提供線索的熱心群眾，曹大師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
“哈哈……”
這劉捕頭和他手下的李信倒是一對妙人。
另一邊的知秋一葉一掃之前的憤怒心情，也換了口風，開始按耐不住摩拳擦掌起來，“曹兄，我輩修行中人，斬妖除魔乃是本分，這五塘村已成了一處禍害，我是一定要去的，先前參與什麼狗屁秋獵活動，是為了求財，此番是出於義憤，就算是免費，我也幹了。”
在收下縣衙的100兩銀子後，知秋一葉也有了膽氣，之所以仍要堅持去一趟五塘村，純粹是出於修煉中人斬妖除魔的本分。
形勢在突然間倒轉，幾人又變得興致沖沖起來。
只有周富貴，仍呆立在一旁，始終想不明白。
為何短短半日時間不到，事情的發展一波三折，總是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