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兩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躺倒在地的黎松。
變化是在月亮初升的那一刻開始的。
近乎於肉眼可見，黎松的皮膚開始乾枯泛黑，陰邪之氣也不受控制的自其體內溢散而出，並且逐漸強盛。
葉清是有些緊張，雖說劉攀已經明言他隨手就能滅了魔靈鬼屍化後的黎松，但真當這屍變的過程在他眼前展開之時，他依舊無法徹底按捺住自己躁動的內心。
“真的沒問題嗎？”葉清開口，轉頭瞄了一眼劉攀，卻發現劉攀的瞳孔不知何時泛起了點點幽綠，飛船頂穹陣法內陰邪氣息源頭也不再只是黎松一個人。
沒有得到劉攀的回答，葉清退後了些許，他沒有離開，憑著聖境強者的知覺，他一眼就看出此刻的劉攀正控制著自身的屍變與黎松保持同步。
這是在進行對比？葉清思索著，片刻後是從黎松身上分出部分感知落在了劉攀身上。這是劉攀所需要的，葉清這樣認為。
說到底，作為此次實驗唯一的第三方觀察者，葉清也自覺此次實驗的觀察對比極為重要。雖然劉攀沒有明言，但顯然，劉攀主動讓他進入陣法內部接觸到黎松，還翻閱了眾多與魔靈鬼屍相關的古籍筆記，這就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長長見識？或許這不只是為了長長見識，還可能，這是一條後路，劉攀留給所有人的後路，甚至，這也是他留給他自己的後路……
夜色靜謐，無垠的月色灑落清輝，如若是此前未去過北原極盡觀察天之壁障，實難想象如此真實的圓月竟只存在於一副“畫卷”，更不可信這“畫”中的日月竟真會灑落日月精華。
劉攀的感知是毫無顧忌的在黎松體內遊蕩。對於肉身屍變，身為魔靈鬼屍劉攀是早根據自身的狀態研究了數次，然而這數次的研究卻都是在他已經能夠徹底屍化之後才逐漸有的進展。故而，在某種意義上，魔靈鬼屍的首次屍變對他而言是陌生的。
即便劉攀自己也曾經親身經歷過屍化的轉變，但在第一次完全屍化的時候的他並沒有特別過人的感知，一切都是在懵懂與未知中展開。
現如今，黎松的屍變是給了劉攀一次仔細全面觀察的機會，是以此刻的劉攀格外認真。
邪靈屍氣的肆虐，劉攀對此已是不陌生。
在劉攀的觀察下，月之精華瞬間活化了黎松體內的邪靈屍氣，某種玄妙而又詭異的氣息蔓延。
黎松的肉身是在此刻不受控制的有些痙攣起來，似是有出於生物本能的抗拒。
然而，肉身早已被邪靈屍氣侵染透徹，一切的抗拒都是徒勞。
月光如水，卻是在與黎松相接觸時猶如烈火般沸騰。
劉攀微皺，在某個瞬間，他的神情忽的微凝，而後感知劇增，瞳孔的焦距也在瞬間出現了輕微的偏差。
恐怖的陰邪之氣爆發，是在劉攀增強自身感知的同時，原本刻意保持著與黎松同步的屍變平衡被打破。
葉清嚇了一跳，他所觀察到的，劉攀的屍變速度陡然加劇，僅是不到兩個呼吸便已徹底屍化完全。極端的壓抑感撲面而來，便是他聖境天人合一的狀態也險些被打破。
“什麼情況？”
葉清再次後退，已是到了陣法屏障的邊緣，這是他此刻能拉開與劉攀跟黎松兩人距離的極限。
陰邪之氣瘋狂肆虐，尤其，因為陣法屏障的封鎖，這股壓抑的氣息急劇攀升，恍惚間，葉清看到了一片屍山血海的赤紅……
“哼”，一聲悶哼，葉清喉間微甜，這是在毫無防備下受了些輕傷。瞬間，葉清渾身寒毛炸起，只覺毛骨悚然，抬頭時他對上了劉攀那雙毫無感情色彩的幽綠眼眸……
短暫的片刻，葉清反應過來，體內元力奔湧，眨眼間修復了自身體內創口，並抹除了自身散發的那絲微弱的血腥氣息。
至此，被盯上為獵物的感覺消失，葉清松了口氣。
再次抬眼，葉清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劉攀抬手（爪），緩慢而又堅實的在黎松身前的那片虛空中握了起來……
“？”這是幹啥？葉清困惑。然而也只在極短的瞬間他便反應過來，感知力迅速鎖定了黎松周身空間，然而最終毫無所獲。
劉攀的眼中有著莫名，此刻他殭屍化的面容上沒有多少豐富的表情，但內心卻是掀起了一陣不小的波瀾。
“世界之外”的感知，自黎松屍變開始後，有一些雜亂的線條狀虛影在浮動，圍繞著黎松的周身，或者更準卻的說是這些線條狀虛影的其中一端都與黎松本體相連。
就像一個身上長了長毛的人，此刻的黎松在劉攀的感知裡就是一個渾身都是細線的“毛人”。
常規不可看見的線條狀虛影，動用了“世界之外”的強悍感知也只能看到這些虛影是線條的形狀，至於這線條虛影本質為何，無法看清，也無法判斷。
劉攀沉默著，他收回了自己緊握的手，但手裡什麼也沒有——線條狀的虛影浮動，穿過了他的手，也穿過了他精神力與神識形成的封鎖禁錮。似不受外力干擾，這線條虛影只在自顧自的浮動。
不在同一個空間層面？瞬間，劉攀腦子出現了這樣的念頭。這不是毫無緣由的猜測，而是根據劫雷無法傷及他神魂所給出的現實依據進行的判斷。
思索了片刻，劉攀的目光落向了陣法屏障邊緣的葉清。而後，在他的示意下，屬於聖境強者的空間禁錮、精神封鎖、神識威壓以及天人合一獨有界力掌控先後分批次的覆蓋在了黎松周身五米內的空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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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後，劉攀愣住了，雖然在他殭屍化的面容上發愣的表情並不明顯，但此刻的他卻是真的有些傻眼，因為，葉清精神力的禁錮同樣沒用，無法對線條狀的虛影造成絲毫影響。
怎麼會？難不成這線條狀的虛影是處在另一個更深層的空間層面？
劉攀的思緒有些混亂，他只覺有些無從下手：自己的神魂，葉清的神魂，細線狀的虛影，三個事物，三個不同的空間層面。前兩者因某些未知緣由可以產生一定的互動，而後者卻完全處在另一個與前兩者隔絕開的空間層面之中，這……還怎麼研究？
摸不著，碰不到，即便是強悍如“神”的感知也只能看到虛影，如此……等等！驀地，劉攀的目光微動，感知再次匯聚到了黎松身上。
線條狀的虛影浮動，卻有一端與黎松的本體相連。顯然，出於某未種未知的緣由，線條狀的虛影與黎松的本體出現了某種未知的互動，這是否意味著……
瞬間，感知凝聚。劉攀是在此刻盡己所能的呼叫了自身所能動用的最大感知，而後鎖定住了其中一根線條狀虛影與黎松本體相連的位置。
再之後，劉攀注意到了一個不斷扭曲著的灰黑色小點。
而後片刻，劉攀微愣，瞬間明悟，瞬間釋然，卻也瞬間無奈。
灰黑色的小點就位於線條虛影與黎松本體相接的位置上。事實上，即便沒有注意到線條狀虛影的出現，劉攀也遲早會注意到灰黑小點的存在，因為這灰黑小點是一個能量轉化的融合點，它是黎松以常人姿態徹底轉化為魔靈鬼屍的一個過渡點。
是與現如今劉攀的屍變不同，黎松的首次屍變是基於本質上的改變。
簡單來說，劉攀如今的屍變並不能稱之為屍變，因為他只是單純的釋放了被壓制住的邪靈屍氣。換句話說，他本就為屍。
而黎松的屍變，是從人的根本上轉化為屍的一個過程。根源上的改變，其必然會有對應的特殊。
事實上，黎松屍變的特殊早在月之精華灑落的最初時刻就已經顯現了。
最直觀的，劉攀與黎松保持著同步的屍變，可劉攀屍變之時，縈繞其周身的只有陰寒的邪靈之氣，然而黎松屍變的時候，縈繞其周身的卻有一股玄妙而又詭異的氣息。
現如今，觀察到了灰黑色小點的存在，劉攀在瞬間確定了這玄妙又詭異的氣息的源頭正是這些灰黑色的小點。
本質上的轉變，是邪靈屍氣從根本上侵蝕了肉身本源的轉變，而在這侵蝕的過程中，月之精華與線條狀虛影也同時侵蝕了肉身本源，且還有……
魔靈鬼屍的演化，這是複雜的轉化融合程序。
劉攀的感知鎖定著灰黑色的小點，是在他發現邪靈屍氣，月之精華以及線條狀虛影加起來也只佔了灰黑色小點外三分之一左右的空間範圍的時候時候，他終是徹底肯定了好些事實：
現如今，他根本無法徹底破解有關魔靈鬼屍的秘密，他那自以為已經近乎於神的感知力也真的就只是他的自以為。
這個世界還有太多的未知。
劉攀抬頭，他的目光落在了天峰大陸底層“幕布”上的無數光斑上。
他很清楚，這是個玄幻世界，且並不只有他身處的這個天峰大陸。
無盡的星辰，或許未知的真相就在那遙遠彼岸。
然而，選擇？
劉攀茫然，此刻他抑制不住的有些出神。實在，他已經隱隱的有了預感，他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