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裡麼？”
谷東祥盯著下方的深淵，眸子中映出張牙舞爪的煞氣陰氣，面色雖然沒有什麼變化，袖中的手卻已悄然握緊。
玉恆子是他親自選中帶入山門的。
悉心教導了這麼多年，結果出山沒多久人就廢掉了，這種事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此處地勢低窪，是一個天然的聚陰匯煞之所，藏匿在這裡，他們倒是選了一個不錯的地方。”
崔明言語中不無擔憂。
煞氣就如河水可以掩蓋氣味一般，只要濃郁到一定程度，就能遮掩氣機阻礙推算，同時也對煉屍有不小的加成。
陽天宏略微掐指：“崔道友，你的肉身就在這裡，暫時無恙。”
崔明一臉感激的向他抱了抱拳，不過並沒有衝動。
慕君誠向來簡單直接：“陽道友，接下來該怎麼做，打進去麼？”
聞言崔明老臉抽了抽，生怕這個殺胚一發紫霄神雷幹掉自己的肉身。
“呵，諸位不會以為，千屍和幽鬼會一直帶著崔道友的肉身吧？”
三人轉念一想就明白了。
肉身與陽神之間的關係極為緊密，就算有煞氣遮蔽依然能推算出來，這種事他們能想到，對方自然也能想到。
要是沒有這份警惕，千屍和幽鬼大概到不了陽神就已經被人幹掉了。
“故意引我們來此？”
“也不見得。”
陽天宏想了想道：“幽鬼挖出了崔道友的心臟，這便算是殺身之仇了。”
“若憑藉這條因果關係，是可以算出幽鬼的下落的。”
“他們將崔道友肉身帶到此處，大概是想以煞氣陰氣磨滅因果，同時也存了將崔道友肉身煉成煉屍的心思。”
“不管如何，還是先下去看看吧。”
“讓老夫打頭陣吧。”
崔明自告奮勇，率先下了深淵。
三人分散開落在後面，以預不測。
這深淵足有百丈寬，黑咕隆咚的深不見底，如一張大口將四人吞噬。
四人越下越深，到了二三十丈處，外面的光亮已然被完全擋住，只有石壁上散發出點點幽綠光芒。
深淵裡靜悄悄的，蛇蟲爬行的窸窸窣窣聲清晰可聞。
忽然崔明停住。
“老夫這邊有發現。”
三人凝神一瞧，就見到一個洞穴，洞中有一口石質的棺材。
此棺與洞穴渾然一體，看樣子是在挖掘洞穴的時候直接掏出來的，棺材板上貼著五六道符篆，洞穴中並無灰塵，周圍還有人活動過的跡象。
作為符道大家，谷東祥簡單一掃就認出這些符篆的作用。
“看來，這裡應該是屍鬼門一處養屍煉屍的所在了。”
四人收攝法力，繼續向下。
之後他們見到的棺木越來越多，深淵的兩壁被鑿的像蜂窩一樣，密密麻麻的洞穴中都擺放著棺木。
雖然基本上都是比行屍強一些的跳屍和毛僵，四人的面色卻愈發凝重。
因為數量實在太多了。
足有萬具！
同時有人活動的跡象越來越明顯。
不過他們卻沒有受到任何阻攔，也不見一個人影。
只當是屍鬼門的邪修都撤走了。
四人繼續往下。
陰煞之氣越來越重，棺木漸漸的又減少了，樣式也有所變化。
甚至出現了前朝時期的棺木！
棺中時不時傳出嘶吼，氣息不下於融法修士。
“此地一定要毀掉。”
崔明身為靖邪司供奉，太清楚這些煉屍如果放出去會造成多大危害了。
慕君誠和谷東祥都沒什麼意見。
因為屍鬼門實在是臭名昭著。
煉屍和兇魂什麼材料最好？
當然是修行中人了！
九大聖地皆有被屍鬼門邪修煉成兇魂煉屍的弟子。
陽天宏卻按住要動手的兩人。
“此事不急，煉屍又跑不掉，還是先找到崔道友肉身再說吧。”
“這裡陰煞之氣如此濃重，拖久了會造成不可逆的影響。”
“而且，取了崔道友的肉身也好推算幽鬼和千屍的下落，還能為我們這邊增加幾分實力，到時候再處理這些煉屍可以更輕鬆一些。”
兩人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
崔明自無不可，他對拿回肉身也是比較急切的。
深淵中陰煞之氣這麼重，拖的時間越長對肉身的損害就越大。
終於，四人到了深淵最底部。
入眼的是一個陰森的大殿，殿前有一個數畝大小的水潭，水流烏黑陰寒，竟是陰煞之氣液化而成。
四處檢查了一遍，並未發現有人，不過卻有鬥法的痕跡，法力波動還沒有被陰煞之氣磨滅，應該是最近發生的。
站在水潭旁邊，崔明激動道：“我感應到肉身了，就在這水潭裡！”
說完他便要召回肉身。
“崔道友勿急，且看這水潭周邊！”
崔明馬上冷靜下來，拿眼睛一掃就發現，水潭周邊刻畫著不少詭異紋路，看上去十分散亂。
紋路裡灌了血漿凝成紫黑色，與坑坑窪窪的地面融合在一起。
靈光又被陰煞之氣壓制，倘若不留心的話很容易就忽略過去。
谷東祥取出一面銀鏡法器，對著水潭一晃，一道光柱切開黑暗，射入水潭後越來越大，直到將整個水潭籠罩。
接著鏡中便映出了水潭中的景象。
“三位請看。”
“這是……”
水潭比較深，大概七八丈，裡面丟著大量的屍體，足有上百具，有的已經凝了煞，距離屍變只有一步之遙。
谷東祥在鏡面上一點，屍體頓時就變得透明起來，顯出水潭的內壁，上面同樣刻畫著詭異紋路，比外面的複雜百倍千倍，彼此勾連形成一個法陣。
而陣眼是一口正在吞吐陰煞之氣的漆黑棺木。
很顯然，崔明的肉身就在棺木中，如果貿然開啟的話，很可能會發生某種不可預知的後果。
崔明面色變了變：“是我心急了，險些釀成大禍，多謝兩位道友。”
“旁觀者清而已，道友勿要客氣。”
“從這些屍體上的一些特點判斷，應該是負責看守此地的屍鬼門弟子，只是他們為何都死在了這裡？”
“此事稍後再議，不知幾位道友可識得此陣？”
“似乎不止是一個法陣。”
“不錯，有些地方互相衝突，應該是強行將不同的法陣刻在一起的緣故，這樣做法陣堅持不了幾天就會崩碎。”
四人盯著鏡面，一番研究後發現。
這竟是三重法陣！
在下來時，四人若將深淵兩壁的煉屍擊殺，那麼萬多具煉屍死後散發出來的陰煞之氣就會自然下沉，最終落入這個水潭中啟用法陣。
最後四人面對的將是由他們催生出來的一具恐怖煉屍。
如果剛剛崔明召回肉身，另一重法陣便會啟動。
到時候整個水潭的陰煞之氣就會像火山一樣爆發，毀掉深淵中所有棺木上的符篆，沒了封印煉屍再受陰煞之氣一刺激，就會發生暴動。
上萬具煉屍進入暗河汙染水脈，誰知道會造成多大危害。
不動又不行，崔明的肉身會慢慢的被煉成煉屍，因果被一點點洗去，徹底丟掉幽鬼和千屍的線索。
而且棺木上沒有符篆鎮壓，等不到法陣崩碎崔明的肉身就會成為煉屍，破棺而出同樣會啟用第二個法陣。
這是一個陽謀！
慕君誠有些不解。
“最少經過數千年陰煞之氣才能凝成這麼一個水潭，這種地方對屍鬼門的邪修來說就是煉屍寶地，為什麼會做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
因為無論上述哪種情況，這一潭陰煞之水還有那上萬具煉屍就都廢掉了。
還有，暴露了這裡也是對屍鬼門一次巨大的打擊，無異於是叛宗。
“千屍那老家夥好像已經快到陽神圓滿了吧。”陽天宏忽然道。
“他要鑄造魂壇，難怪了。”
“這些屍鬼門的弟子應該也是他們殺死的，刻下陣紋後以他們的血液為引直接激發，簡直喪心病狂。”
邪道中人行事無所不用其極，但最終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提高修為。
“看來是想把我們拖在這裡啊！”
“怎麼辦？”
崔明道：“為了煉魂宗傳承，朝廷調遣了三萬黑甲軍，領軍的是羅武羅將軍，老夫有秘法可以聯絡到他，如果用寶船的話，三個時辰就能趕到此處。”
寶船是大離一種超大型飛行法器，專門用來運送兵力，不過造價極高，就算朝廷坐擁天下，也只有黑甲軍這種精銳中的精銳能配一艘。
“如此甚好！”
“有這三萬黑甲軍在，完全可以將這些煉屍剿滅。”
“只是這些煉屍都在深淵中，黑甲軍的兵卒雖然身強力壯血氣陽剛，怕是也在這種地方待不了一時三刻。”
“谷某可以佈下符陣，在這裡開闢出一方淨土，陰煞之氣入體後只要及時退下來，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實力最強的那幾個煉屍就交給慕某吧，另外，慕某還可以將屍群擊潰，這樣再絞殺起來也能輕鬆一點。”
“上萬具煉屍，光憑三萬黑甲軍不可能全部絞殺乾淨，定會有漏網之魚，陽某可以推算一下地下暗河的水脈走向，也好提前做一些準備。”
三人的意思就是先做好準備，把崔明的肉身救出來再處理暴動的屍群。
其實還有更簡單的辦法。
那便是一個棺材一個棺材的揭開處理掉裡面的煉屍，最後再一勞永逸。
只是這樣做的話，浪費時間不說，崔明的肉身也就毀掉了。
崔明必須得承這個情。
“多謝三位道友，崔某感激不盡！”
“道友客氣了，如果道友的肉身有所損毀，還如何找那幽鬼和千屍，到時候千屍那老怪要真突破到了鑄魂之境，還不知有多少人慘死在他手裡。”
“事不宜遲，還是趕快聯絡那位羅將軍吧，谷某馬上佈置符陣。”
“好，那我們分頭行動，傳訊玉令時間有限，深淵裡有陰煞之氣阻礙，勞煩慕道友隨崔某上去。”
崔明被千屍和幽鬼伏擊有了陰影，所以直接叫上了實力最強的慕君誠。
……
碧空如洗，萬里無雲。
街道上人來人往，小商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就如那清明上河圖，透著一種鮮活的生活氣息。
李陵和小白漫步在街道上，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感覺暖暖的。
見到一個扛著稻草架子，上面插著糖葫蘆的小販，小白叫住他問。
“這個怎麼賣？”
“一個錢一串，兩位公子想要，俺給你們挑大的。”
山楂不大，也沒去籽。
外面的糖殼只有薄薄的一層，顏色有點發焦，也不知是糖熬的時間長了，還是糖本身的質量不行。
李陵看了眼，從錢袋裡摸出兩個銅板遞給小販。
“來兩串吧。”
今天陪小白逛街，特意拿了不少銅板和碎銀，不然一些小販都找不開。
咬下一顆糖葫蘆，先甜後酸，嚼著嚼著就想起了從前。
記得上小學的時候，糖葫蘆才一塊錢一串，帶水果的那種才一塊五，到了大學就變成三四塊，還是純山楂那種。
回不去了……
不然一定把小白拉到老爸老媽面前跟他們說，這是我媳婦，我媳婦！
糖葫蘆也就是吃個情懷，嚼了兩顆之後李陵就有些倒牙了，把外面的糖殼啃了啃就想找個地方丟掉。
這時候小白已經吃掉了最後一顆糖葫蘆，就把他手裡的拿過來往嘴裡送。
“想吃再給你買，這個糖殼都被我吃沒了，酸。”
小白腮幫子鼓鼓的，眼睛眯起。
“你吃過的，怎麼會酸呢。”
你甜到我了……李陵又把糖葫蘆搶了回來，剩下幾顆一股腦的送進嘴裡。
“甜的，是甜的。”
轟隆隆隆！
一陣隆隆聲響起，聲音越來越大，連綿不絕。
“這是什麼聲音？”
“打雷了，快回家收衣服……”
“應該不是打雷，打雷哪有一直響個不停的。”
街上的百姓議論紛紛。
小白拉著他的袖子指了指。
“快看那邊。”
李陵瞳孔拉成十字形，天邊的黑點不斷放大，最終變成一艘巨船，上面的兵卒就如螞蟻一般。
巨船中間豎起一根旗杆，上面寫著羅字的大旗獵獵而動。
如果巨船上再來點科技感，他都以為那是航天母艦了。
這特麼是什麼玩意兒？！
“應該是朝廷搞出來的吧。”
巨船上的兵卒人人著甲，行動整齊劃一，絕對是軍中精銳。
李陵有點擔心，自己剛有一些自保之力，可千萬別再整什麼么蛾子。
“少爺，少爺，可算找著您了！”
這時候李府的一個小廝從人群中擠出來，抹著頭上的汗道。
“怎麼了，府裡有事？”
“是那位姜侯爺，半個時辰前他就到了府上，說找您有要事，可是您和少夫人都不在，老爺就讓人出來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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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陵本能的就感覺，這事或許跟天上那艘巨船有關係。
“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