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泉山中，眾人聽了蕭昆所言，都陷入沉思。
接著，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幾人接連驚醒。
彼此對視，都能從對方目光裡看出驚恐與不可思議。
每個人都下意識否定自己這個猜測，覺得荒謬不可信。
但當大家在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懷疑中，便知道，大家猜測，恐怕一樣。
這麼多人不約而同想到同一個可能，那麼這個可能雖然荒謬，但恐怕，就是真的……
“應該，不會吧？”慶福宮掌教天炎道人感覺喉頭微微發乾：“他們不是已經死了三十年了嗎？”
“只是銷聲匿跡，未必就真的死了，到他們那般境界，奪舍轉生不難。”北齊高天旋艱難開口。
“或許只是巧合。”程氏家族家主程清徐徐說道：“他們此前並不經常在咱們東疆活動。”
“但可能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在這邊轉生重修，避開往日仇家。”南梁蕭昆沉聲道。
天炎道人苦笑：“如果真是這樣，倒也難怪這長安如此神秘，如此強大，但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
他話沒有說完，但在場人都明白他言下未盡之意。
他們，還有勝算嗎？
“昔日是昔日，現在是現在。”
唐王終於開口：“他們若真是無敵，三十年前也不至於全軍覆沒，如今雖然轉世重修，但畢竟不如昔年全盛之時。”
他環顧周圍眾人：“正因為如此，我們要動手，才宜早不宜遲，否則，就是在等死。”
周圍眾人皆沉默。
半晌後，霧天峰掌門林英首先開口：“本門門人弟子落於人手，生死不知，不管對手是誰，林某都絕不會退縮。”
“林掌門高義，朕深表佩服。”唐王點點頭，然後看向其他人。
天炎道人與程清一道一儒，都暗歎一聲，然後言道：“願奉王上旨意。”
蕭昆與高天旋則依舊沉吟。
唐王正待再開口，忽見對面林英、天炎道人神情變得嚴肅。
眾人一起順著他們視線看去，就見一個黑衣老人，從山林中走出來。
唐王、林英都心中暗自一沉。
他們二人第九境的修為實力，竟然沒有提前察覺黑衣老人靠近。
對方實力，不可小視。
“聽聞長安城，有一黑衣老人，被稱為老夫烏雲先生。”
程氏家族家主程清，注視對方：“莫非便是閣下？”
黑衣老人點頭：“老夫正是烏雲。”
“尊駕來此，意欲何為？”程清代唐王開口問道。
烏雲先生平靜看著面前眾人：“老夫奉命，傳陛下口諭給各位。”
“陛下？口諭？”林英問道：“你想說什麼？”
“奉陛下諭令，降者不殺。”烏雲先生神情鄭重幾分。
在場其他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你家陛下……”唐王終於開口：“也就是長安城主，不知是昔年十二閻羅中的哪一位？是‘千秋大孽’和‘猿龍王’，還是其他人？”
烏雲先生淡淡一笑：“這不是你們需要關心的問題。”
他視線掃視眾人：“你們只需要回答，降，還是不降？”
“看來，言語無法溝通了。”
林英靜靜說道：“恕林某得罪。”
說罷，他身體周圍便被劍氣所籠罩，藏於迷霧中。
旁邊眾人，連唐王短時間內，都難以捕捉其具體方位。
然而烏雲先生笑笑，身形也被黑霧所籠罩。
唐王等人，同樣無法察覺其行蹤。
施展迷天一念的林英，仔細感知下，也沒有收穫。
他心頭沉重。
迷天一念的精妙之處，在於讓敵人無法捕捉其行蹤，然後突然出手，化迷霧為閃電，全力一劍，取敵性命。
但現在他也無法確定對面那個黑衣老人的具體位置，這雷霆閃電般的霹靂一劍，便無從著落。
蓄積的氣勢，不可能無限攀升。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
攀升到一定高度後，這一劍如果不出，氣勢就該走下坡路了。
林英現在只有賭，賭對方跟他一樣。
現在就看誰先堅持不住，誰先露出破綻。
不過，烏雲先生似乎並不想等待。
茫茫黑霧向前，主動與林英的灰霧交織在一起。
然後，林英便感覺，自己的劍勢，不僅不再繼續上漲，反而未到巔峰，便開始滑落。
霧外的人，都在關注這場較量。
然後，大家便見到，黑霧，再慢慢吞噬灰霧！
察覺到這一點，南梁王朝宗室高手蕭昆，突然轉身向後飛起。
竟是要直接逃了。
然而，還不等他真正騰空，眼前忽然就有大片黑霧，籠罩四方。
黑雲壓頂，將眾人齊齊困在中央。
“此刻不如團結一心。”唐王說罷，揚起四方戈，然後一戈劈向正在試圖吞噬灰霧的黑雲。
強悍的力量，竟然劈開黑雲。
但其中伸出一隻蒼老的手掌，握成拳，無懼長戈鋒芒，正面硬撼。
雙方碰撞，烏雲先生不動不搖。
唐王則向後連續跌退三步。
程清、天炎道人都震驚。
唐王武道之強，幾乎冠絕東疆七國第九境武者。
便是其他王朝的第九境武道強者全加起來，能與之相較者，都寥寥無幾。
但現在，分明是唐王輸了半招。
更何況，那黑衣老人，還在跟同為第九境的林英角力。
不過，眾人很快心中一喜。
因為他們發現，烏雲先生分心抵擋唐王的時候，另一邊黑雲針對灰霧的吞噬，便即停止。
林英的灰霧，甚至開始反過來收復失地。
不過，在烏雲先生擊退唐王之後，黑色的雲霧便立馬重新扳回上風。
北齊的高天旋和程清、天炎道人，齊齊出手，攻擊烏雲先生。
他們已經看出，面前老者雖強，但不是第九境之上的強者。
眾人聯手，不是沒有一戰之地。
唯有南梁蕭昆哼了一聲：“長安不是只有他一人！”
“連這一人都無法解決，我們能活著離開這裡嗎？”高天旋言道。
蕭昆聞言，微微沉默，下一刻抄起長槍，煞氣凝結成龍形，也攻向烏雲先生。
六大高手合力，烏雲先生仍遊刃有餘。
但要說拿下對方，顯然不是一時三刻所能做到。
六泉山的山頂樹上，坐著一個女童。
“大哥，烏雲身手不錯，看起來他成就道家元神，會在武道帝皇之前。”沈和容言道：“小妹幫他一起打掃了吧，反正在這些人面前已經露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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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東雲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不過，不是源自青天眼，而是直接從頭頂上空的蒼穹響起：
“不必這麼麻煩。”
“不”字響起，天空中降下四道紫金神雷。
程氏家族族主程清原本正以如椽巨筆書寫一首詠雷詩，召喚天雷劈打黑雲。
但這時那四道神雷落下，瞬間撕裂程清文華才氣引動的雷雲。
程家經典義理“厚積薄發”的加持下，程清與人交手時顯化神通，極為節省文華才氣，可耐久戰。
但此刻，根本沒有給他拖下去打持久戰的機會。
四道紫金神雷，當場將他劈成焦炭！
接下來“必”字聲音響起，天穹上再落悟道神風。
風暴不停旋轉壓縮，到最後竟彷彿凝結成固體，化為五杆神槍，從天而降，目標直指南梁蕭昆。
蕭昆欲待分辨，可是五支神槍已經落到他頭頂。
他唯有凝聚自身煞氣，一式伏龍槍，以潛龍昇天之意迎擊。
煞氣凝結成龍形，向上抬頭，沖天而起，張嘴發出咆哮。
但可惜龍吟聲剛起，一支暴風神槍就將龍口上下兩邊穿透，釘在一起。
接著第二支神槍，貫穿龍首。
第三支，釘住龍頸。
第四支，穿透龍腹。
第五支，釘死龍尾。
五支神槍摧毀蕭昆的煞氣巨龍，繼續落下，不給他閃避機會，打折他手中長槍。
接著，穿透他四肢與軀幹，將他整個人釘在地上！
第三個“這”字聲音響起，則有六柄冰刀，從天空落下。
北齊宗室高手高天旋，施展風雪神刀，武者陽剛氣血走向另一個極端，化為陰寒刀氣。
刀氣在半空掀起無窮暴風雪阻擋上空落下的攻擊。
同時他本人飛速抽身而退。
可惜冰刀絲毫不受風雪阻攔。
刀鋒過處，反而將暴風雪凍結成豎立在地面上的粗大冰柱。
而冰刀下一刻，正中逃遁的高天旋後腦、後背與四肢。
他再邁不出腳步，被凍結在原地，化為冰雕。
“麼”字聲音剛起，三團火焰，從天落下。
目標正是東唐國師，慶福宮掌教，天炎道人。
天炎道人長嘆一聲，揚起袍袖。
一口巨大的丹爐，從他袖口中飛出。
爐蓋開啟，無窮烈火噴湧。
天炎道人藉助慶福宮至寶玄福寶爐，將自身玄福離火早已施展到極致。
他法相顯化為高大的火焰道人，一手託舉玄福寶爐，另一手則由火焰凝聚成更大的一尊丹爐。
這尊丹爐完全由火焰組成，彷彿小山般巨大。
天炎道人的玄福真火相，託舉其火焰所化的龐大丹爐，迎向天空落下的三個火球。
結果，一個火球將那火焰所化的巨大丹爐砸得粉碎。
第二個火球，貫穿天炎道人玄福真火相的胸膛，從後背繼續衝出。
第三個火球，吞沒天炎道人肉身。
然後，張東雲一句話第五個字“麻”出口。
十一條天河，隨之從天而降。
茫茫河水，淹沒吞噬唐王李玄心。
李玄心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手中長戈揚起，然後劈向滔滔天河，要以自己四方戈，綻開河水，爭一條生路。
雄渾凌厲的君王之氣，凝結成長戈虛影，足足超過百米。
橫掃四方的意境，這一刻要橫掃天河。
然而，十一道長河匯聚在一起，往常柔弱的流水，卻彷彿比山峰還重，比山峰還硬。
傾瀉之下，李玄心的長戈頓時崩碎！
他仍不放棄，戰王拳向上，轟擊河水。
然後，雙臂血肉模糊，白骨崩裂。
刑天戰氣讓他繼續支撐。
但可惜狂暴的，河水，瞬間將他壓垮吞沒。
這時，張東雲一句話也正好說完。
最後一個“煩”字出口，天穹上十道彩虹出現。
虹光彷彿通天之橋，從上空一直落到地面。
張東雲第一個字出口的同時，烏雲先生便連忙收手退開，恭敬站立一旁。
林英暫時沒了對手，心頭壓力卻更大。
這時，十道虹光，從天而降，一起落向籠罩林英的灰霧。
林英抿緊嘴唇，主動散了迷霧。
閃電般的驚天一劍，直斬蒼穹，聲勢毫不遜色唐王的四方戈。
然而，下一刻，閃電被就被十道虹光，分割成十一段。
電光盡消。
劍光盡碎。
十道虹光射落，洞穿林英身體，將他釘在地上。
一句話。
六個字。
六大高手，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