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小屋前的院子裡,正有一個老嫗坐在矮凳上擇菜。
老嫗真的很老,滿頭的白髮,背也很駝,龔文煜站在她面前,也看不到她的臉。
“老人家,請問這裡有沒有飯莊?”
但那老人家卻似沒聽到,繼續低頭做事。
龔文煜覺得奇怪,怎麼這裡的人這麼沒禮貌。
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從屋裡走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笑呵呵的說道:“這位客人別生氣,俺娘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你要問這村子裡的飯莊,往前直走到路口左拐,沒幾步便是了。不過那家飯莊的飯菜味道不好,如果客人不嫌棄,中午就來我家吃吧。”
“不了。”龔文煜擺了擺手,道:“萍水相逢,怎好意思打擾。”
“這樣啊,那客人喝完水再走吧。”那中年漢子出門時就左手拿著個碗,右手提著個水壺。說話間他已經往碗裡倒了水,正往龔文煜面前送。
“老鄉客氣了,你們還是早些做飯,莫讓老人家餓著了。”
說完,不待對方再說話,轉身便走。
喝水,開什麼玩笑。還未進村,龔文煜便知道這村子有危險,是以對誰都十二萬分的小心。
那中年漢子乍一看和一般的鄉下人沒什麼差別,黑黑的皮膚,又高又壯,雙手厚厚的老繭。但仔細一看,出門時的步子已顯下盤有功夫,微微突起的太陽穴,以及一個種田人一輩子也不會有的、殺過人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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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破綻,龔文煜自然不敢喝他送來的水。
看到龔文煜走遠,那漢子將碗裡的誰倒掉。“看來他已經警覺了。”
“咱們事先做了那麼多佈置,又是開路又是送珍珠,村口的岔路也留下明顯的痕跡,他若是沒有一點警覺的樣子,那就該換咱們警覺了。”
“可為什麼我們要做的這麼明顯啊,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襲不是更好嗎?”
“讓他一直處於精神緊張狀態,等那根弦崩斷了,他也就崩潰了。”
與中年漢子對話的,正是低頭擇菜的老嫗。
不過他的聲音可不是老嫗的聲音,似比那中年漢子還年輕。
看他地上擇的菜,該留的扔了,該扔的留著,一看就是沒幹過活的。也只有同樣遠庖廚的書生,才會沒看出如此明顯的破綻。
按照中年漢子的指引,龔文煜很快就找到了那家飯莊。
這個村子不大,能有十來戶人家,平時都在家裡吃,也只有在過節、過壽這樣的日子,才會在這裡喝兩杯。
所以龔文煜到這裡的時候,飯莊裡只有一個老闆兼夥計的人趴在桌子上打盹。
不過這裡沒有人,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這裡的東西真的很難吃。
這裡說是飯莊,但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小屋。只不過院子要比一般人家的院子大一些,多放了幾張桌子。這小屋也比前面看到的幾家大一些,兩層高。在院子口,還插著一杆大旗,上面寫了個大大的酒子。
不過這個字寫的,龔文煜也只有搖搖頭,走了進去。
“小二,小二。”龔文煜高喊了幾句,才將小二給叫醒。
猛然坐起來的小二,打著呵欠,揉了揉眼睛。見有客人來了,連忙給自己兩個嘴巴,讓自己清醒,這才笑著上前招呼。
只見他將肩頭的抹布在一個水盆裡沾溼,擦了擦桌子,又給龔文煜倒了碗水,問道:“客官,您想吃點什麼?”
“你這有什麼?”
“主食有饅頭
、窩頭,菜就是一般的家常菜,雞、鴨、魚、肉倒是都有,只不過……”
“錢不是問題。”
“客官您說哪裡話了,只不過這裡就我一人,您可能要等一段時間。”
龔文煜聽後,想了一會兒,說道:“你給我多蒸一些饅頭、窩頭,菜你就隨便做兩個。”
“好嘞!您稍等。”說罷,小二便開始生爐子蒸主食。
小二離開後,龔文煜便將碗裡的誰倒掉,用身上的帕子仔細擦了擦,又從筷筒裡抽出一雙筷子,用水洗了一遍。
過了一會兒,小二便端來一個三層的蒸籠,兩碟小炒。這時候的鍋裡,只剩下一份湯還在咕嘟咕嘟作響。
左右無人,龔文煜便招呼小二也坐下來說話。
“這間飯莊就你一人?”
“是啊,光棍一條。”
“那也算是這裡的老闆了。”
“啥老闆啊,就是勉強度日罷了。”
“哈,連你都勉強度日,那村裡其他人就別過日子了。我一路走來,看到別人家住的都是平房,唯獨你家是二層小樓。”
“客官您是有所不知,早些年我家確實有些錢,才蓋了這二層樓房。不過到了我這一代,也只剩下一間房子。迫於生計,我就將這院子改為飯莊,二樓改成客棧。客官,我們這個村子,不論從那條路出去,前往最近的一個落腳點,也要大半天。您吃完便走,怕是天黑前也趕不到,不如在這住一晚,明天一早出發。我們這個村子,雖然沒什麼好的風景,但環境也不差,您大可下午出去逛逛。”
這沒說兩句話,小二竟打起了客棧的算盤。不過他也沒說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小二,你們村很是孤立,這樣的地方,一年也來不了幾個客人。這樣下去,你怕是連老婆本都沒有了。我就在想,你這是不是開黑店,逮到一個是一個。”
小二聽了,臉色一變:“客官,這話可不敢亂講。”
龔文煜聽了,哈哈一笑道:“開個玩笑,小二哥你別當真。”
“客官,您還是先吃菜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龔文煜這才拿起筷子,夾了菜放入口中。剛嚼了兩口,他眉頭一皺,將嘴裡的菜吐了出來。
“客官怎麼了。”
一邊用帕子擦了擦嘴,龔文煜一邊說道:“難怪剛才問路的時候,那人說你這的東西難吃。”
菜沒法吃,他也只能吃點窩頭了。
不過那窩頭剛出蒸出來,實在有點燙,在龔文煜的雙手間來回跳了幾下,最終落在了帕子上。
“我現在終於明白,你這些桌子上的油是怎麼一回事了。估計是太難吃了,所以那些客人都把菜給吐到桌子上。”
“客官說笑了。”
“哦!不是嗎?難不成這些桌椅都是從各家搬過來的,所以你這即使沒有生意,也留下了各種痕跡。”說著話,龔文煜將窩頭拿開,只見下面的帕子上,留有一個圓環形的黑印。“你們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從裝黑珍珠的盒子,到這裡的碗筷都下了藥。這些藥單獨觸碰或食用是沒事的,但融合在一起便有了毒。”
聽到這,小二臉上的和氣變為冰冷的殺氣:“不愧為‘絕命書生’,你剛才吐菜,將窩頭放到帕子上,就是為了證實這一點吧。我們知道你很警覺,所以故意露出破綻讓你發現,以便忽略重要的殺機。可惜你少算了一樣,那就是飯菜的氣味加起來也是有毒的。”
小二剛說完,龔文煜臉色一變,連忙
用手捂住口鼻,右手用力一掀桌面打向小二。
小二正得意忘形,哪會在意這個,一閃身便躲了過去。就聽“guang duang kua ta”一連串響動,桌面正砸在灶臺上。
接著是“zi”的一聲,那口鍋被砸破,鍋裡的湯全流到下面燃燒的柴火上。
“這時候你已經中毒了,再做這些也是無意義的。”說話的聲音自身後的院外,是最初指點他來這家飯莊那名漢子的聲音。
話剛說完,那人就覺得不對勁。他站在龔文煜的身後,看不到他如今的情形,但小二的神色不對,他卻是看到了。
小二看到龔文煜捂住口鼻的手從臉上拿開,在他的掌心,有兩片指甲蓋大小的圓片,顏色與剛才帕子上圓環的黑色印記一樣。
龔文煜手一抖,兩個小圓片落在地上。
“原來你早就把鼻子給堵上了。”見自己辛苦布的計策沒有成功,小二玉帶怒氣的提醒同伴道。
“什麼!”聽到這話,那漢子忙飛身跳入院內,單手持雙股叉,警惕的對準龔文煜。見龔文煜面色雖然不是很好,但那只不過是長期疲勞所致,並非是中毒的跡象。
那漢子到:“你也別得意,你的行蹤早在我們掌控之中,即便你沒有中毒,今天也是插翅難逃。”
龔文煜自是明白這一點,他不僅明白這一點,還要利用這一點。
龔文煜表現很警惕的樣子和小二聊天,是故意顯得自大,讓小二以為他不知不覺中已經中毒。這樣一來,村子裡埋伏的人,都會逐漸向這邊圍攏,想要搶這份功勞。
有時候,面對眾多敵人的時候,被包圍未必是壞事。因為包圍你的人越多,那麼打埋伏的人就越少。所以,如果對方所有的人都圍在此,那麼一旦突圍出去,反而更好逃走。
為了引更多的人來,龔文煜決定主動出擊。
不待那漢子威脅的話說完,龔文煜縱身而起,一腳點在雙股叉上,另一腳朝那漢子太陽穴上踢去。
這一下來得有些突然,對方已經來不及思考,空著的那隻手本能的一擋。
一個攻的蓄勢待發;一個守的猝不及防。
電光火石間,那漢子已經飛跌出去。
雙腳剛一落地,龔文煜就感到腦後惡風撲來。急忙把腦袋一歪,眼角的餘光就看到一條白練打出,又被瞬間收回。
不及回頭,龔文煜一招龍迴轉,往後踢去。
雖未回頭,但對方在何位置,大概也清楚。
一腳下去,龔文煜只覺打在一軟物上。不過他這一腳力道大,對方即使擋下,也被這力道震退七八步遠。
這時,龔文煜才有機會轉過頭來。面前站著的,正是店小二,他的雙手,正握著肩頭的抹布。看來剛才打向自己後腦,以及擋下那一腳的,都是此物。
這小二的功力不在剛才漢子之下,只因龔文煜突然發難,才能一招制住那漢子。如今小二已有警覺,可就沒那麼容易解決了。
再難啃的骨頭也得啃,何況眼前這位,最多算是個老窩頭。
不待小二氣喘勻,龔文煜已經快腿連環。
頭幾下小二還能防得住,但時間一長,他便覺得眼花繚亂。上也是腿,下也是腿;前也是腿,後也是腿;左也是腿,右也是腿。到最後頭昏腦漲,眼冒金星。
當然,眼冒金星是被龔文煜踢的。
小二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麼飛出去,撞倒了柵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