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趙大之後,姬太息取出另一幅畫軸。
“我觀你力量聖潔強悍,只是境界不足,無法發揮出至強的實力,一如孩童手持鋒利寶劍,不得物盡其用,因此我想從你的修為入手。”
姬太息開啟手中的畫軸,剎那之間,道道沖天五彩霞光驟起,氣衝斗牛,撒發出強大的靈氣氣息。
“此畫軸名為靈現之觀,其中蘊有萬千靈氣,且含有天地至理。然而靈氣有形,天地理念無形。你若是能在吸收靈氣的同時,參悟到天地至理,一念飛昇亦不是難事。但參悟天地至理,需要莫大的機緣,修士苦思萬年,亦難得參悟,而凡夫俗子有可能僅炊煙廳堂之間,亦可以一朝悟道,此事亦不能強求。”
姬太息頓了頓,又言道:“既是說至如此,我便再與你點下幾句。”
柳蘇晴龐文軒恭敬道:“請前輩贈言!”
姬太息點點頭,望穹而道:“古來,世間不乏豪情壯言者,但凡遇艱難困苦,嘴上亦或心中,總要說道‘逆天而行’,實則只是為了增加自己的偉岸形象。然而,歷代口口相傳竟然將天形容成妖魔一般。天,是為何物?沒人知曉,也無人洞悉。實則他們突破的是只是因果之障,惡因很大程度上要註定結出一枚惡果,而這卻被惑言說成了天。”
柳蘇晴抬頭問道:“敢問前輩,您亦是參透天地至理而到達今日的境界嗎?”
“不錯,正是如此。”姬太息沒有隱瞞,說道:“昔日,我在念心谷之中,望日月共巔之景,聆山澗脆鳴之音,品鴛鳥幽花之境,領悟一道天地至理,一念踏入飛昇境,可以說我走的是順天應地之途。”
“順天應地之途?”龐文軒不解道:“若依前輩之言,領悟天地至理,莫非還有其他的途徑?”
姬太息點點頭,“不錯,逆順皆存,有順天應地之途,便有逆天滅地之途,有傳言共有三千途徑,亦有人稱之為三千大道,但此為傳言,真假事性,難以勘驗。”
柳蘇晴與龐文軒聽得認真,畢竟此番言語已經完全非是尋常修士可以接觸得到,即便是飛昇境的修士,透過領悟天地至理的方法到達此境的,也是鳳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姬太息看向兩人,說道:“此間我所講的資訊,你們要牢記一點。”
“前輩請講。”
“方才之言,你們若是無法領悟,必須拋之腦後。此番涉及天地至理言論,於你們就像是一柄雙刃劍,能成就的同時,也能迷惑你引頸自刎,明白嗎?”
“晚輩明白!”柳蘇晴龐文軒同時回道。
姬太息點點頭,便將柳蘇晴收入靈現之觀中,而後交由印兒放於側殿。
眼下已是子夜,萬籟俱靜,明月與淡雲相會映襯出圓與缺,一如人心爭鬥,交織往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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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日明朗,萬物福清,一派盛世溫和之景,但在如此景色之中,隱藏的卻是無數殺戮掠奪的心。
被十方汲怨包圍的帝都之中,街道上放眼望去,竟是枯骨堆積,商鋪、河畔等等一切的地方,倒著大大小小的骸骨,有的甚至還在襁褓之中,這些都是被十方汲怨所屠殺的人們。
他們的生機血肉變成怨氣,如一縷哀嚎哭泣的血紅色幽魂在空中繚繞,本能的咆哮著眼前的一切景。
眼下帝都之中,絕大部分的活人都在帝都與聖迢學院之中。
他們不知道眼前的血紅屠城之陣何時會消散?他們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大人物的破局之舉。
然有一點他們都心知肚明,當帝都盡數死寂之日,便是十方汲怨撤陣之時。
但此時,聖迢學院之中,一名躺在黑棺之中的少年,卻是愈加堅強,即便自己生命垂危將死。
聖迢學院,長盛殿後,天澤的身體被毒素侵蝕的更加厲害,眼下甚至連手都抬不起來。
驀然,一道憔悴身影走了進來,正是金錸子。
憶雲沐急忙問道:“金老師,你可尋到醫治方法?”
金錸子先向天澤口中塞入一枚八品靈丹,而後說道:“雖然還沒有完全攻克,但至少有一點眉目,詳情如此……”
經過金錸子的研究,此鑽心毒砂的來源,乃是久遠之前一種名為澎毒之翼的鳥骨。
澎毒之翼是一種早已經滅絕的毒物,身影巨大,喜群處。
天澤所中的鑽心毒砂便是由澎毒之翼死後毒骨所化的礦石之中挖掘而來,經過無數歲月與靈氣的蘊養,此鑽心毒砂的毒性可以說已經算是天地之間的至毒罕物,若是沒有特定的靈丹,根本無法解除此毒。
憶雲沐聞言大驚:“怎麼會這樣!”
此時天澤甦醒,虛弱道:“老師,你們可以將院長請來嗎?我有事與他相商。”
憶雲沐擔憂道:“你還是先休息,等你身體好了再說吧。”
天澤搖搖頭,斷斷續續的說道:“我……知道自己的身體……你去吧……”
憶雲沐不忍,但猶豫再三之後,終是前往梨園。
金錸子看了看天澤,輕嘆一聲,似是包含了無限的愁思。
天澤輕輕的睜了睜眼,似乎是有些承受不住眼皮的重量,終是冥眼,說道:“金老師,你是在擔憂我?你忘了我曾害得你損失一爐八品靈丹嗎?”
金錸子聞言坐在一旁,真誠道:“其實我當時也是一時氣話,在我心中,聖迢學院的每一個孩子都如同我親生的一般,見你這樣,我這做老師的卻無能為力,實在是……”
話語戛然,金錸子心如刀絞。
其實天澤早些時候已經發現金錸子的性情。
先前狼居胥揹著天澤進入梨園之時,狼居胥說天澤身中劇毒。天澤迷迷糊糊的看著也聽到金錸子焦急的神情與言語,那種不加修飾流露的真情實感,將金錸子的個人心境表達的清清楚楚:他打心底裡喜歡每個孩子,只是平時自己會有一些小孩子脾氣罷了。
半柱香之後,憶雲沐將院長跡叔岐請
了過來,房間之中只剩下天澤與跡叔岐兩人。
“聽說你要找我?”跡叔岐淡淡說道,語氣絲毫沒有因天澤的傷勢而改變。
“是的。”天澤虛弱道:“我有一個方法可以破除十方汲怨。”
天澤一句虛弱的話語卻是讓跡叔岐心神大震。
“什麼?”跡叔岐不可置信的驚道。
天澤卻是長嘆一聲,說道:“果然,院長與姬玉騏達成了某種約定。”
跡叔岐皺眉道:“你小子胡說什麼!”
天澤搖搖頭:“我沒有胡說,方才你聽聞我有方法破除十方汲怨的時候,語氣表情皆與常理違背,絲毫不像解除困境的表情,更像是自己計劃被人破壞時的模樣。”
跡叔岐眼神漸冷:“僅憑藉方才的兩句話便確定我背叛帝都?你是否太過於草率了吧?”
天澤搖搖頭:“不止如此。先前姬玉騏叛變,率領十萬精兵攻打帝都,自立逆聖,帝都正值叛亂,聽聞就連長孫弘義也出兵救聖,而你竟然依舊窩在梨園,怎會不讓人浮想聯翩?即便是姬君羨念你有功,且已經不問世事,所以不願再打擾你,可你自己都不願請戰,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我想其他老師也已經多多少少猜測道一些,但終是因為一些感情因素,而沒有說出來而已。”
跡叔岐聽罷天澤的分析,並沒有立即承認,而是起身負手說道:“你不怕我殺了你嗎?”
天澤搖搖頭:“我已經將死之人,早死晚死,對我來說並沒有區別。我只是想在死之前,賭一把。”
“賭一把?賭什麼?”
“賭我娘子的一份生機。”天澤繼而講道:“我知道自己一旦死亡,蘇晴一定會向枯無泊尋仇,更會得罪姬玉騏。因此希望自己能將你勸回,解除十方汲怨,救你之後,希望你能保護蘇晴,讓他免受姬玉騏眾人的迫害。”
跡叔岐聞言,卻是搖搖頭:“你勸不回我的,帝王家必須付出代價,也就是覆滅!”
天澤這聽出跡叔岐並非是與跡叔岐在利益上有協議,而是他與帝王家有莫大的血仇。
突然,天澤想到一件事情:根據狼居胥所言,當年有一個神秘人拿著完整的麟符找到他們。當年跡叔岐是有玉紅武神之稱的戰將,手中肯定有另一半九枚麟符之一。
天澤問道:“是因為嶽聖麟嶽將軍嗎?”
跡叔岐身軀猛然一震,一臉不可思議的說道:“你竟然連這也猜到了?”
天澤將自己猜測的依據講出。
跡叔岐眼中驀然老淚縱橫,聲音已然顫抖:“不錯,我不出手的原因正是因為聖麟,因為他是我的義子!”
“義子?”天澤震驚。
跡叔岐看向天澤,“你別那麼震驚。關於我收聖麟為義子的事情,無論是軍中,亦或是朝中,無一知曉,即便是狼居胥也不知曉一分,如今你是第三個知道此事的人。”
隨即,跡叔岐便向天澤講出了一千二百年前的那天所發生悲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