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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時間匆匆過了一個多月,這一日嶗山縣內的民眾放鞭炮大肆慶祝,熱鬧得很,因為雄霸二十來年的縣令熊雄一家倒了,那天來了一隊官兵,將熊家抄家了,熊家三口更是被押解進京,聽候發落。

諾瀾陪著陶醉一起進京,親眼見到熊家三口被問斬,二十年的仇恨煙消雲散,陶醉放下心中大石,一身輕鬆。又看到這段時間一直陪著他的諾瀾,心中一陣激盪,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露出了一直纏在手腕上的紫色絲帶。

諾瀾這段時間一直跟著陶醉,她覺得自己是擔心他忍不住對熊雄一家動手,功虧一簣。此刻,看到這條熟悉的絲帶,不禁回想起她剛剛成為牡丹仙子的時候,第一次下凡的經歷,還有那個小胖墩兒,讓她心裡湧起一陣甜蜜和心酸。

諾瀾明白陶醉的意思,可是想到自己現在是天庭仙子的身份,別過頭去,不看陶醉,說道:“或許我沒有告訴過你,我本是天庭為王母娘娘看守蟠桃園的牡丹仙子,為了尋找丟失的蟠桃才下凡來的。而情,在天庭,神仙是不可以談情的,不然是觸犯天條,是要受重罰的。”

諾瀾認為天條雖然不近人情,但它存在自有意義。因為它本來不是誰人立下的,而是天庭成立時天道定下的法則,如果沒有天條,那麼天庭也將不穩。

陶醉沉默了。兩人一起回到嶗山,卻遇到了急匆匆的小葵。

“陶大哥,牡丹姐姐,你們可回來了。”小葵急匆匆的叫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陶醉問道:“小葵,什麼事這麼著急?”

小葵說道:“陶大哥,你不知道,你走了的這些日子,姐姐她經常去找安公子。後來被顛道人發現,打成重傷了。還有那個安公子,不知怎麼的,得了怪病,已經臥床不起了,姐姐聽說了也不好好養傷,還在想著去看那個安公子,你快去勸勸她吧。”

三人分頭行事,陶醉跟著小葵去了花家,諾瀾去了安家。只見安幼輿面色青白,身形消瘦,而鍾素秋一邊垂淚,一邊照顧他。

諾瀾來到花家,看了看受傷的花姑子,她受傷過重,已經不能維持原形了。卻還關心著安幼輿的病情。

諾瀾搖了搖頭,說道:“我去看過了,安幼輿的體弱,是被妖吸收了元氣所致,這人沒了元氣是活不長久的。”

花姑子搖著頭叫道:“我沒有,我沒有吸收他的元氣!”

章母痛心疾首的說道:“丫頭,我們妖不能和人結合,是因為妖修為不夠,會不自覺的吸收人的元氣,只需半年,會將一個人活生生的吸死,你卻偏不聽話,去找那安幼輿,你會害死他的。他死了,你作的孽可大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我控制不了……”花姑子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諾瀾看她可憐的樣子,也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不過安幼輿卻是無辜的,如果他死了,那麼鍾素秋怎麼辦,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說道:“我知道一種神藥,或許能幫安幼輿續命。”

大家都趕緊問道:“哦,是什麼?”

“千年鐵樹果。”諾瀾從牡丹的記憶中得知,千年鐵樹花是療傷聖藥,而鐵樹果卻有延壽續命之效。

花姑子急切的問道:“哪裡可以找到千年鐵樹果?”

諾瀾緩緩的說道:“傳說,在半步多,有一棵快要成仙的千年鐵樹妖。”

小葵疑惑的問道:“半步多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沒有聽說過。”

“你才多大年紀的小妖,見識過多少啊,別打岔。”章父教訓了小葵,轉過臉對諾瀾諂笑道:“仙子,您請說。”

諾瀾想著牡丹的回憶,說道:“半步多,那是一個人、妖、仙混雜的地方,在那裡有通往人間、魔道還有仙界的通道,到那兒的都是各有來路,各有出路。”

諾瀾下凡都是走的天庭專用通道,倒是沒有去過半步多。如今為了尋得鐵樹果,走在去半步多的路上,心裡抱著新奇長見識的想法,倒也不覺得厭煩。何況,還有陶醉陪著她一起去。

途中經過五指山,諾瀾還去看望了壓在山下的孫悟空,順便送了些桃子給他吃。雖然因為孫悟空她才要下凡尋找被他丟下凡間的蟠桃,可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會有機會下凡,認識了陶醉。

進入半步多的通道,牡丹仙子倒是知道一個,是在仙子們閒聊中聽到的,那是在一個叫落水鎮的地方。

落水鎮,聽名字應該是一個雨水充沛的地方,可是諾瀾找到那裡的時候卻發現落水鎮方圓五百裡已經三年滴雨未降,缺水的厲害了。

那裡的人,見了一個外來人,便苦苦哀求,是為了討得一口水。諾瀾於心不忍,於是運來了幾桶水,雖然只是杯水車薪,好歹也能應應急,救上一些人命。還要感謝陶醉友情提供的竹桶,避免諾瀾那個一直不見底的水囊露餡兒。

當天夜裡,天上開始下雨。對於一個乾旱三年的地方來說,下雨本該是一件高興的事,可是如果雨下得過量,那成災難了。

既然遇到了,諾瀾自然不能袖手旁觀,雲端妖氣瀰漫,施雲布雨的明顯是妖。諾瀾和陶醉飛到天上,在雲端也看到了同樣正在止雨的青白兩條蛇妖,還有一個手拿金缽的和尚。

顧不得這詭異的熟悉感,諾瀾連忙施法止雨。忙活了三天三夜,總算把雨止住了。可是先前山洪氾濫,陶醉化身竹林擋住了衝向城鎮的洪水,雖然救了無數的居民,可是自己也受傷不清。

這時候,高大上的觀音菩薩出現了,讚揚了陶醉捨身救人的品行,還賜給他仙丹,說要他去南海紫竹林修煉,便可以渡他成仙。

可是陶醉考慮過後以人間處處可以修煉為由拒絕了。

觀音走前,還深深的看了諾瀾一眼,對她說道:“牡丹,先前王母曾提議讓你來紫竹林修煉,助你早日修成上仙。如今看來,你功德加身,福緣不淺,已然找到修行之道了。”

三天三夜沒有閤眼的兩人有些疲憊,等到天黑,終於找到了半步多的入口,傳說中的燈籠店。據說,只有拿著這裡特製的燈籠,才能照亮進入半步多的路。

燈籠店的掌櫃是個光頭的矮胖子,見了諾瀾眼睛都快掉出來了,被陶醉瞪了幾眼,才笑眯眯的問道:“仙子要去半步多,不知姓名是?”

諾瀾還未回答,陶醉便擋住矮胖子的目光,回道:“姓陶名醉。”

掌櫃的不太高興,繼續問道:“從哪兒來啊?”

諾瀾心有成竹,說道:“從來處來。”

“到哪兒去?”

“到去處去。”

諾瀾接的順溜,據說,這是進入半步多的既定程式。掌櫃的給了她們兩個燈籠,舉著它果然便在牆上看到了通道。

兩人進了半步多,環境陡然一變。這麼一個奧秘的地方,裡面卻是黑漆漆的,空氣中四處遊蕩著詭異的黑影,半步多客棧看上去也是又破又爛,和它的名氣一點兒都不搭。

掌櫃的突然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們的身邊,說道:“兩位,來我們半步多的,不論要走哪條路,晚上都得在半步多客棧落腳。”

諾瀾想他們要找鐵樹妖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那麼快離開這兒,於是說道:“那麻煩掌櫃的給我們兩間乾淨的房間吧。”

“兩間房。”那掌櫃的翻著一個本子,之後說道:“喲,兩位來的真巧,本店剛好只剩下兩間房了。”

“右手邊第二間和第三間。”掌櫃將鑰匙給了他們,這時候,又來了人要住店,聽說沒房間了垂頭喪氣的走了。

諾瀾沒想到他們還有這運氣,問道:“掌櫃的,你這客棧的房間一直都是這麼搶手的嗎?”

那掌櫃說道:“倒也不是,只是明天魔道聖君的妹子要回門兒,送親回來的妖魔有些多,好多房間都被住滿了,等到明天他們回了魔道,我這兒的房間空出來了。”

諾瀾聽了之後若有所思,陶醉問道:“在想什麼?”

諾瀾說道:“我在想,這房間這麼搶手,恐怕去人間的通界舟的座位也會搶手。陶醉,要不我們先去把位置訂好吧,要不然,到時候沒了位置我們只有飛著回去了,那麼遠,飛著多累啊。”

陶醉笑了,說道:“好,都依你。”

諾瀾的打算還是有道理的,他們定了兩天的後的座位,還沒離開看到那通界舟的小哥掛出了牌子,說三日之內都客滿了。

看到這情形,連陶醉都忍不住對諾瀾豎起了大拇指。

鐵樹妖的蹤跡並不好找,半步多內人妖仙混雜,可是基本上都沒聽說鐵樹妖,諾瀾他們找到了一日也沒有打聽到訊息,反倒是聽說有青白兩條蛇妖膽大包天將兩個活生生的男人帶進了魔道,還大鬧了一場將魔道聖君給殺了。

諾瀾覺得不對勁兒了,難道這是某一版本的白蛇傳亂入。她三天前看到的蛇妖難道是白素貞和小青,那和尚是法海。

諾瀾花了十兩銀子跟半步多客棧的矮胖子掌櫃打聽有沒有一個叫許仙的書生住店,十兩銀子還是有用的,諾瀾朝掌櫃的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一個大鬍子莽漢和一個白面書生急匆匆的經過。

諾瀾從驚訝中回神,叫道:“有辦法了,我們只要跟著那個書生,能找到鐵樹妖了。”

兩人看那書生去了賭坊,又被趕出來,最後遇到一個白眉白發的老人,他管老人叫老酒仙。老酒仙給了他一個盒子,裡面裝著鐵樹果,並且指引他們去找鐵樹妖。

諾瀾和陶醉跟在他們後面,一路到了一個山洞門口。聽見裡面的老酒仙說只有給鐵樹講一件事,讓他動情,他才會開花結果。

那莽漢刀客講了他為理想拋妻棄女的經過,鐵樹妖非但沒有感動,反而斥責了他。又是一個拋妻棄子的人,諾瀾看向陶醉,他面色傷感,拳頭緊握,下一刻已經衝了進去。

諾瀾慢慢的走進去,她聽著陶醉痛苦的訴說他的身世,動情的訴說他對她的戀,他們妖和仙的前途莫測,或許那些話已經悶在他心裡太久,此刻有機會爆發出來,不止鐵樹妖感動了,諾瀾也感動了。

他說道:“我小時候常常會做一個夢,夢裡面有一位仙女救了我,她還會抱著我在天上飛,後來,我被親生父親殺死,除了竹林裡無盡的寂寞,只有那條絲帶還陪著我。”

“在沒有見到她之前,我只是那片竹林裡的孤魂野鬼,日日夜夜遊蕩在竹林裡,不知道活著到底是為什麼,直到又遇到了她,我才明白,生命是因為有了也有了意義。”

似乎是看到了橫在他們之間的鴻溝,陶醉摸著手腕上的紫色絲帶,痛苦道:“我時常在想,竹本無心,但為何我卻有情?為何我會時常想她,為何我怎麼也忘不了她!算天條不容,算降下懲罰,我也不怕……”

諾瀾為他話語中的堅定動容,出聲說道:“雖然天條規定,神仙不可以動情,可是還是有許多神仙一而再再而三的墜入情,並且心甘情願,即使受到懲罰,也始終不悔。”

陶醉望著諾瀾笑了,笑得很開心。

此刻鐵樹發出粉色光點,粉色絢爛的鐵樹花片片飄下,落在他們頭上,身上,夢幻又美好,一如他們的情感。

“開…開花了。”呆頭呆腦的許仙捧著花瓣兒,叫道:“大鬍子,鐵樹開花了,這下白姑娘有救了……”

回頭再看了一眼這半步多,諾瀾和陶醉一起登上了去往人間的通界舟。

“哎,是你們啊,大兄弟,你也是去人間的啊。”那個大鬍子的刀客看到陶醉他們熱情的打招呼,可是陶醉對這個拋妻棄女的刀客並無好感,轉過臉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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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仙見氣氛尷尬,拉著大鬍子到一邊兒坐著去了。

去往人間的路上,通界舟要經過一個無情槌陣,一個人如果被無情槌砸中,那麼他會將在半步多的經歷忘得一乾二淨了。不過,這無情槌陣也只是針對人而設的,諾瀾和陶醉這種非人生物自然不用擔心。

通界舟行到半路,青蛇飛著追上來給許仙傳信,可惜許仙耳朵不太好,青蛇走了他還問人家說的什麼。

諾瀾嘆了口氣,實在看不得他這樣傻,說道:“她叫你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回頭,這樣能過無情槌陣了。”

“真的嗎?”許仙高興的說道:“看來白姑娘也不想我忘了她。”

大鬍子問道:“還有這傘呢,她給這傘是什麼意思?”

“她說,這傘被施了法術,如果遇到危難時刻,開啟可以你們一命。”諾瀾說完,看許仙那高興的傻樣,心想,那白蛇恐怕也是動情了吧,如果許仙沒有忘記半步多的經歷,說不定他們也不會經歷太多波折。

於是,等過了無情槌陣,通界舟到了地方,諾瀾還專門磨蹭了一會兒,攔住了突然出現想要搗亂的法海。

等看著許仙穿過牆壁不見了,法海氣得鼻子冒煙卻又不能拿諾瀾怎麼辦,陶醉身上有觀音菩薩賜予的仙丹,妖氣早除,算是單打獨鬥,他也打不過,最後只能看著他們倆走了。

回到嶗山,用鐵樹果給安幼輿續了命,順便用得來的贈品鐵樹花做藥給花姑子治了傷。受到教訓的章父章母帶著花姑子和小葵離開了嶗山。

安幼輿和鍾素秋成了親,有一天,瘋的更厲害了的瘋道人突然找到鍾素秋的父親鍾雲山打了一架,後來兩人一起不見了。

空間以千倍的時間流速成熟了一批蟠桃,人間雖然已經過去了一年,但是諾瀾回到天庭也不過才過去了一日,她在去找王母娘娘的時候遇到了剛剛成仙的芙蓉仙子。

兩人打招呼的時候芙蓉仙子的紗袖中飄落一張紅葉,諾瀾先一步撿起來,看著上面有題字,念道:“一入深宮裡,無由得見春。題詩花葉上,寄予接流人。”

“還給我。”芙蓉仙子伸手搶過紅葉,嬌羞著跑走了。

真的變了,諾瀾想,沒有了她這個牡丹,又冒出一個芙蓉仙子替代她成了呂洞賓千年情劫的犧牲品,天道迴圈,永不停歇。

自古以來,花仙的攻擊力不會太高,所以,在天庭一直被放在一個可有可無的地位。

將蟠桃歸還王母,諾瀾向王母請辭守園仙子的職位,自請下界散修。王母或許早已算到什麼,否則也不會有芙蓉仙子的出世,漠然的答允了。

諾瀾回頭再看了人人嚮往的仙界,飛往白頭山,那裡,有一隻竹精在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