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樹林子中，一隻手撥開灌木的亂枝，一張臉從縫隙中窺探著前方的景象，這人頭頂皮草帽，身穿皮襖手持獵弓，腰間還挎著一柄彎刀，一副山間獵戶的打扮。
“磊子哥，前方情況到底如何？你看出點什麼沒啊？”身邊響起另一人急躁的詢問。
韓磊瞪了同伴一眼，小聲道：“禁聲，早就讓你別跟來了，你不是當斥候的料。就你這副毛糙的性子，遲早還得我們被發現。”
話音剛落，只聽“嗖”的一聲破空之響！
一支箭矢穿透灌木叢，哆噗的一聲釘入了兩人身後不遠處的樹幹上，尾羽不停顫動！
兩人都驚出了一身冷汗，這箭矢要是再準點，怕是兩人之中必有一人命喪於此。
韓磊摸了摸感覺有些寒冷的腦袋，才發覺頭上戴的皮草帽早已不翼而飛，難怪剛才看著箭矢上的帽子有點眼熟。
兩人驚魂未定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四周圍上了幾名紅底鐵甲的明軍士卒。
“大人說的沒錯，果然有老鼠躲在這裡！你們給小爺我老實點，走，去見我家張大人！”
韓磊和同伴被一眾明軍士卒押送到了前方的戰場，兩人觀察了一番，發現地面上死的都是後金女真士卒。這些女真士卒的屍體死狀各異，但都有一個明顯的特點，那就是身上面部都有被火燒的痕跡。
“大人，抓到兩個奸細。”
張晉正在跟幾個百戶討論剛才戰鬥過程的不足之處，此時停下話題，扭頭朝那兩人看去。
“看你們的樣子，應該是投誠後金的漢人吧？”
自從皇太極繼承了努爾哈赤的汗位，恢復了部分漢人的原有待遇，同時開科取儒，使得漢人地位獲得顯著提高。那些被擄走的漢人和後代也有越來越多人開始為後金辦事。
韓磊趕緊解釋道：“大人，我們兩人並非後金漢人，我們其實是營州衛的斥候，前幾日有訊息稱女真人有大隊人馬調動的跡象，千戶大人擔心女真人意在這次從關內運送來的輜重，所以派出大量斥候來探查訊息。這是我們的腰牌，如果大人還不相信，我們可以帶大人去營州衛親自印證。”
張晉將對方的腰牌丟給旁邊的一個百戶，那人仔細檢查了一番，才點頭道：“大人，真是我大明的腰牌。”
張晉將腰牌還給兩人，又讓他們喝了幾口酒暖身壓驚，這才詢問起輜重和女真人的情況。
兩人自然是知無不言，反正他們對自己人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說完自己這邊的情況訊息，韓磊也有些好奇道：“大人，既然不是來護送輜重隊伍，你們這些人馬出關又是為了什麼？”
“我們是來送死的。”張晉笑道。
圍百戶紛紛大笑起來。
出關送死？還這麼高興嗎？韓磊有些茫然，這些人難道都是瘋子不成？！
“你別管我們，你只要做好你的事情，保護好輜重便可。至於我們，就當沒見過好了。”張晉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對旁人說道，“送他們離開，同時傳令打掃完戰場後，立刻出發！”
“是，大人！”
經過剛才一戰，所有百戶都對張晉更加佩服和信任。
只要沒有為人處世上的劣跡，一個身先士卒，武藝超群的將領，肯定比那些只會縮在後邊指揮士卒的將領更容易得到士卒的欽佩和人心，很符合遠疏近親的道理。
不理會被女真人盯上的輜重運送部隊，張晉帶著自己的人馬繞開輜重部隊經過的線路範圍，避免和女真軍隊碰面，直接襲擊後方守備空虛的城鎮。
一般情況下三千人馬就敢襲擊城池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瘋子。
可張晉不是一般人，古代的城牆防禦對他來說就跟空氣一樣，存在卻不入眼。
在熟悉遼東當地情況的嚮導老兵帶領下，張晉和三千人馬很快就穿過了空無一人的遼西走廊，來到距離盛京不過五十裡的地方。
“大人，前方就是盛京的門戶屏障，當地人稱為哈達堡，是女真人哈達部的駐防地。”嚮導老兵指著前方平原上的那座城寨，“寨堡裡有大約一千五百名女真士卒，以及兩三百奴隸，這些奴隸沒什麼戰鬥力，都是用來伺候女真士卒和務農的。”
“大人，寨堡四周一馬平川，出了林子可就藏不住了，一千五百名女真士卒野戰還好說，他們要是據城而守，咱們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一名百戶說道。
“或許咱們可以用誘敵出擊的策略，一點點蠶食這一千五百名女真士卒，等他們人少了再攻城拔寨，手下弟兄們的傷亡會少很多。”另一名百戶建議道。
張晉擺擺手道：“此地距離後金國都盛京很近，我們必須速戰速決，一點拖延太久，女真人將消息傳遞出去，我們的奇襲優勢就蕩然無存。今夜就偷襲攻城，明日之前我們便離開這裡，殺奔盛京，不給女真人半點反應的機會！”
女真人既然要打營州衛輜重的注意，自然是要調集大量人馬。而且大冬天的自然不會大老遠調人過來，用的兵十有八九是盛京附近駐紮的部隊，盛京的防衛肯定比平時要薄弱。
張晉出關前沒想到竟然能趕上這麼好的一個機會，他自然是不會放過的。
既然要搞事情，那就不妨搞大點！攻入盛京算什麼，他打算趁這個機會把盛京攪個天翻地覆，最好是能一把火燒了皇太極的宮殿，甚至是殺掉對方！
“大人，就算我們半夜偷襲成功，只怕這弟兄們也會傷亡慘重啊！”
張晉瞥了一眼那名說話的百戶：“怕了？”
“不是怕，只是這樣死太不值得。還不如一路殺入後金腹地，弟兄們還能殺個夠本！”
“我意已決，別廢話了，回去傳令吧。”張晉環顧眾人，“你們放心，我不會讓弟兄們白白送命的，我還要帶著大家到盛京城裡走上一遭，死在這種小地方，太可惜了！”
“是，大人！”三十個百戶齊聲道。
主將有令，下屬只能聽命，哪怕刀山火海也得闖一闖！
三千人馬在林中隱蔽修整，一直到入夜後，才在各自百戶的帶領下，按照制定好的計劃分成三部人馬，藉著夜色朝哈達堡潛去。
冬季夜空星月無光，寨堡城牆上的火把光亮出不了幾步，城下外的景色幾乎看不見半點，只有黑色模糊的一塊。
張晉帶著先登隊的明軍士卒來到火光範圍外，藉著田地裡起伏的土堆半掩藏身形，抬頭朝寨堡上方仔細觀察。儘管白日裡已經觀察了許久，但誰也不敢保證夜晚的守備不會改變。
花了好一會兒功夫，他才摸清了寨堡夜晚城頭守備的情況。只要錯開了巡邏隊，剩下的固定崗哨就能輕鬆解除。
“取弓來。”張晉朝後伸手，很快，他那把鐵胎弓就遞到了他手中。
他張弓搭箭瞄準寨牆上的一名崗哨守衛，在【精準】的幫助下，只聽嗡的一聲，箭矢劃過夜空直接釘在了對方的腦袋上！
在射出第一箭後，張晉便立刻瞄準了另一名崗哨守衛。兩秒後，第二支箭矢勁射而出。
兩名守衛相繼中箭身亡，之間相差不過一秒。
“先登隊跟我上！”張晉持弓背箭，從地上爬起後一馬當先地衝了出去。
先登隊的百名明軍士卒背刀緊緊跟了上去。
一群人頂著火光飛快地奔跑到寨堡之下，緊緊貼著土石木樁搭建的寨牆。
“等著，我先上去。”張晉對左右士卒說完，便徒手攀爬起寨牆。
寨牆不算高，也就七八米左右，在【天星手環】的幫助下，他輕輕鬆鬆就來到了牆頭上。
張晉先隱藏身形觀察了一下四周的情況，確定安全後才將繩索繫好並丟了下去。他這次上來只帶了三條繩索，等後邊的人陸陸續續上來後才能放下更多的繩索提供攀爬。
“寨堡的兩支巡邏隊在那邊和那邊，我帶人去埋伏即將過來的那支巡邏隊，你帶人去把寨堡大門奪下。”張晉吩咐先登隊的百戶。
“是，大人。”百戶點頭道。
又等了一會兒，城頭上來了三四十人，張晉帶上二十名揹負弓箭的士卒先去埋伏，剩下的全都交由百戶去攻奪寨堡大門。
寨堡牆頭地形簡陋，幾乎沒有什麼可以隱蔽身形的地方。
張晉只好讓跟隨的二十名士卒伏地掩藏，自己則爬到寨牆外邊，繞到巡邏隊身後。在【天星手環】的幫助下，他可謂是無聲無息，一點也沒有驚動這一段牆頭上的崗哨守衛。
張晉攀爬在寨牆外，仔細聆聽著上方的動靜，等到巡邏隊的腳步過去之後，他才猛然從外邊翻上了牆頭。
“什麼人！？”最近的那名崗哨守衛眼角餘光察覺到有人影，下意識地扭頭喝問。
話音未落，一抹寒鋒就直接割斷了他的喉嚨。
張晉用馬槊殺死了發現自己的崗哨守衛，同時抽出囊中箭矢回頭反手擲出，將聽到動靜的遠處另一位崗哨守衛爆頭擊斃！
但是兩人倒下的聲音還是引起了沒走多遠的巡邏隊的注意，十人的巡邏隊立刻停下腳步，紛紛轉身看向身後。
“有敵人！殺了他！”
看到只有張晉一個人，十名女真士卒立刻衝殺了過來。
而他們身後，那些伏在牆頭地上的明軍士卒紛紛趁機起身，張弓搭箭，二十支箭矢分成兩輪，一波箭雨過後，巡邏隊的女真士卒倒了六七人，每個人背上都插滿了兩三支羽箭。
趁著女真士卒被身後襲擊打懵的時候，張晉揮舞著馬槊眨眼間就出現在了最前頭的那名敵人面前，短劍一般的鋒利槊刃，彷彿砍瓜切菜般一刀就將對方頭顱斬飛！再跨步向前刺出，輕易就洞穿了兩名女真士卒的身軀！
張晉雙臂發力，馬槊連人帶杆猛地往旁邊橫掃而去，根本沒法躲閃的其他女真士卒被這股力道擊中，就彷彿被巨石撞擊一般，口噴鮮血，倒翻出牆頭摔了下去！
雙方幾乎是剛打了個照面便分出了勝負，女真士卒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解決了巡邏隊，張晉便讓這二十人留在這裡警戒，自己則飛快的趕到了寨堡大門處。當他來到寨堡大門時，先登隊的百戶已經率人奪下了大門，正通知後續部隊入場。
“大人，一切都是按照計劃在進行。”百戶有些興奮，一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攻破後金的城池，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寨堡，他也覺得不虛此行！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嗯。”張晉點點頭，“一旦我們的人馬都進來後，動靜難以遮掩，肯定會引起女真人的戒備反抗，等我帶騎兵隊伍衝殺進去，你們要抓緊時間佈置防線。”
“是，大人！”百戶抱拳，語氣堅定，“我等必讓女真人嚐嚐大明火器的厲害！”
不多時，寨堡外傳來一陣雷鳴般的馬蹄聲，明軍騎兵透過寨堡大門魚貫而入。
為首的三名百戶下馬來到張晉面前抱拳稟報：“大人，三百騎兵已到，請大人下令！”
張晉問道：“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引火物都帶上了。”
“很好，按照計劃兵分三路，出發！”張晉牽過自己的戰馬，翻身騎上，馬槊血跡未乾的槊刃指向黑暗中的寨堡深處。
三百明軍騎兵兵分三路，帶著引火物講沿路的房屋全都點燃。
馬蹄聲在夜裡格外清晰，很快就引起了寨堡裡守夜的女真士卒的注意和警覺，四起的大火也讓在屋內休息的女真士卒被驚醒！
不一會兒，三百明軍騎兵剛走了半程路途，整座寨堡就被他們的動靜給喚醒，大街小巷上都出現了三三兩兩的女真士卒的身影。
這些女真士卒大多都是披散頭髮，穿著單薄的衣物，手裡拿著兵刃，有些打算救火，有些則是四下張望尋找敵人，各做各的，根本沒有組織起有效的行動或抵抗。
張晉帶著一百明軍騎兵轉過幾個街角後，正好撞上稍微有點團隊行動模樣的女真士卒，領頭的是幾個值夜的守衛。
雙方狹路相逢，來不及廢話，張晉就催馬衝殺了過去，身後的騎兵也一擁而上。
長杆馬槊超出戰馬頭顱，張晉抬手一揮，火光之下，槊刃在前方斬出一道冷冽的淺黃！
盔甲破裂！鮮血四濺！
四名披堅執銳的值夜女真守衛當場斃命！
戰馬帶著千鈞之勢一頭扎進了後邊身著布衣皮襖的剛剛起夜的女真人群中，直接將人撞飛了出去！
身後的明軍騎兵緊隨張晉步伐，也一頭殺了進來，砍瓜切菜般將這些身無護甲，毫無組織的女真士卒斬殺殆盡。
“放火！”張晉說話間，忽然聽到了一陣敲鑼鳴金聲。
他扭頭朝正東方向張望了一會兒，不用猜都能知道肯定是有女真將領觀察了情勢，正準備聚集人馬組織反撲。
“傳令各處人馬，原路返回。”他立刻對身邊的下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