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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盛景意來的時候帶的東西不多, 離開時卻像搬家似的,一天之內陸陸續續被謝家二老塞滿了大半艘客船。

因為金陵那邊還有事, 盛景意便沒有多留,只小住兩晚就乘著天色未亮與謝謹行一道登船。

謝老夫人不好相送,只能殷殷叮囑謝謹行好好照顧盛景意, 叮囑完還不放心, 又派了一批家生子去幫盛景意打理金陵那邊的產業, 免得謝謹行這個兄長看顧不好妹妹。

謝謹行全程只說“好好好”, 雖沒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態度卻明顯有些敷衍。

盛景意都有點好奇謝謹行怎麼會是這脾氣,難道真的是因為被過繼給二房所以和誰都不親近嗎?

夏天白晝長,天亮得早, 船剛從臨京碼頭出發,江上已漸漸亮了起來。

沒有程懷直作陪,盛景意與謝謹行之間沒太多話要說,盛景意便領著立夏到甲板上欣賞沿岸風景。

立夏這兩天跟著盛景意回謝家,原以為自己一個出身農家且特別能吃的丫鬟會被嫌棄,沒想到眾人對自己都格外熱情, 連她抱飯桶吃飯都沒人說什麼。

得知盛景意身世後便一直在回憶各種話本劇情的立夏放下心頭大石之餘, 又隱隱有點小失望, 覺得轉折來得太快,她擬定的一百種保護姑娘的方法都沒派上用場!

好在立夏一吃飯就忘了煩惱,白白的大米飯她自己吃一大桶心裡都不慌,所以跟著回金陵時也沒什麼煩憂, 又開始嘰嘰喳喳地把沿途的發現指給盛景意看。

到午飯時間,盛景意才回到船艙。

謝謹行穿著天青色袍子,仍是平日裡溫文儒雅的讀書人裝扮。他招呼盛景意坐下,含笑說道:“我在金陵沒宅院,到時可能要到你別莊蹭住,你別嫌棄哥哥。”他臉上帶上了受傷的神色,“唉,你一回家,我才發現家裡竟這麼有錢,那麼多鋪子田產說給就給。”

盛景意看了他一眼。

見過謝家二老之後,她看著謝謹行就沒那種心裡發毛的感覺了,只奇怪他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她斯斯文文地擱下筷子,也含笑對謝謹行說道:“哥哥想住多久都成。”

謝謹行見她答應得痛快,戲癮下去了不少,畢竟沒人對戲會很寂寞。

他沒再唉聲嘆氣,而是給盛景意介紹起兩處宅子的位置,城裡的宅子和暢清園離得近,步行不到一刻鍾就到了;別莊則和千金樓離得近,乘船到下游也是步行一刻鍾就到,可見二老收到他的信後便命人去置辦。

盛景意聽了,忍不住又看了眼謝謹行,感慨道:“祖父他們真好。”

謝謹行對上盛景意的目光,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味,總感覺盛景意那小眼神的意思是“那麼好的祖父祖母怎麼有你這孫子”。

兄妹倆維持著表面上的風平浪靜一路同行,最終客船停在了那處記在盛景意名下的別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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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行的僕從先把客船上大部分的東西搬到別莊,剩下一些則送去城裡的宅子裡頭,完全不必盛景意操心。

盛景意跟著去別莊看了一圈,把管事的都認了一遍,才乘小船回了千金樓。

盛娘等人這幾天一直提心吊膽,生怕盛景意被人欺負了去,見到盛景意全首全尾地回來了,自然高興不已,娘幾個關起門說了許久的話。

盛景意原本挨著盛娘說話,說到最後眼皮越來越沉重,最後竟直接埋在盛娘懷裡睡著了。

盛娘輕撫著女兒的長髮,過了好一會才嘆著氣對楊二孃、楊三娘說道:“謝家是厚道人家,我們也不能讓他們難做,正經人家的女兒哪有常住在花樓的道理?等明兒小意兒醒了,我們便一起勸她搬出去。”

不管怎麼說,盛景意還在金陵,她們想見時就能見到,對她們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

倘若真想把女兒寸步不離地拴在身邊,她又何必託玲瓏去臨京送信?

楊二孃兩人都點點頭。

盛景意能留在金陵,她們也滿足了,按盛景意說的,別莊離千金樓這邊不遠,乘船過去便行;往後盛景意要和徐昭明他們合夥弄暢清園之事,住到城中的宅子裡也方便。

盛景意這幾日經歷了好一頓舟車勞頓,一覺竟睡到天亮。

第二日一早,盛景意是被粥香饞醒的,她坐起身,看到三個娘坐在外間分粥,粥裡放的也不知是什麼河鮮,聞起來格外鮮。

盛景意起身洗漱好,才坐到盛娘身邊問:“娘,我什麼時候睡著的?我睡好久啊!”都睡得記憶有些模糊了!

盛娘笑道:“睡得好是好事。”她站起身給盛景意盛了碗粥,送到她面前看她吃,那目光含著幾分不捨,偏又滿是歡喜。

盛景意若有所察,乖乖把粥喝完,才看向盯著自己吃東西的三個娘。

盛娘三人對視一眼,沒再猶豫,齊齊勸起盛景意來。

若是謝家不好,她們就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護著盛景意,可謝家事事都依著她們,連盛景意想繼續留在金陵都答應了。

人家不僅沒禁止盛景意與她們三個娘見面,還給了她一大筆產業讓她即便不嫁人都有安身立命之本。

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她們要是處在謝家的位置能做到這種程度嗎?她們覺得自己不一定做得到。

所以,她們才要勸盛景意搬出千金樓。

盛景意安靜地聽著三個娘你一句我一句地給她分析。她要是搬出去住,往後說不準就要和謝謹行朝夕相處,對於這個選項,盛景意的內心是拒絕的,可面對盛娘三人認真的注視,她說不出半個不字。

她們能在秦淮河畔堅持這麼多年,從未改變過半分,明顯個個都是心裡有桿秤的人。

盛娘輕撫盛景意的發頂,緩聲說道:“等千金樓這邊沒那麼忙了,我們可以輪流去陪你小住。”

盛景意昨兒回來時算了算路程,別莊到千金樓這邊算上水路滿打滿算也不過大半小時的路途,往來還算方便,便也沒拒絕到底。

選角活動馬上要進入尾聲了,暢清園那邊馬上要安排起來,到時她住到暢清園附近行事也更方便。

盛景意點了頭,正要再賴在盛娘身邊再說說話,就聽立夏在外頭通傳道:“姑娘,徐公子來了!”

說起徐昭明,這幾天他還是兢兢業業地當評委,只是越來越趨近他那忘年交沈先生,兩個人聯手開噴,噴哭的參選者不計其數。

寇承平都發現不對,私底下問徐昭明這幾天怎麼了,突然變得這麼兇,難道真的不想娶媳婦了?

徐昭明沒吭聲,只每天結束選角活動後問千金樓的人盛景意好了沒,得到“還得再養養”的答覆後也不糾纏,默不作聲地回家去了。

盛景意昨天回來後與盛娘她們交待了許多事,卻是沒想起派人去知會徐昭明一聲,現在聽立夏說徐昭明一大早過來了,不由抬眼看了看盛娘她們。

盛娘說道:“下去見見徐公子吧,他天天都問你好點了沒有。”

對這個一心關心盛景意的徐小公子,盛娘幾人觀感都挺複雜。

一方面她們覺得他對盛景意挺真心實意,兩個人交朋友沒什麼不好;一方面她們又覺得徐昭明出身在定國公府那樣的家庭,兩個小的要沒什麼還好,真要來個日久生情,往後怕是都得傷心痛苦!

盛景意猶豫著說道:“我想和他說實話。”

對於真心關心自己的人,她並不想一直欺騙他們。

比如這次這樣裝病,徐昭明的頻頻追問就讓她愧疚得很,她著實不想總對他們編謊話。

盛娘與楊二孃她們對視一眼,最終點點頭說道:“你做決定就好。”

盛景意帶著立夏下樓去見徐昭明。

徐昭明昨天晚上例行問了一聲,得知今天盛景意能下樓的訊息後一大早便跑了過來,想看看盛景意是不是真的好了。

瞧見盛景意紅潤的臉色,徐昭明心放下了大半,趕緊邀盛景意坐下,口裡忙不迭地說道:“這幾天都沒見到你,可擔心死我了,我聽大夫說風疹這玩意嚴重起來也是能要命的,幸虧你沒事。”

他最開始只是喜歡盛景意的嗓兒,現在兩個人相處久了,他早真心實意把盛景意當朋友看待。

盛景意見徐昭明張口就是關心的話,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只能等徐昭明講完再說道:“我有事要和你說。”

徐昭明見她眉眼間難得多了幾分鄭重,不由得坐直了身體,問道:“什麼事?很要緊嗎?要我幫什麼忙,你只管和我說!”

盛景意說道:“不是要你幫忙。”她斟酌著把自己與謝謹行相認的事與徐昭明說了,其中便包括這幾天她對外宣稱生病、實際上只是去臨京見謝家人的事兒。她注視著徐昭明說道,“我不想繼續騙你。”

徐昭明從盛景意說了開頭,表情就一直維持在震驚狀態,等盛景意把整件事交待完,他才終於緩過勁來,說道:“這麼說來,你是謹行哥的妹妹!”

盛景意說道:“是這樣沒錯。”

徐昭明很是驚喜。

他最初介紹謝謹行給盛景意認識,就藏了點小心思:謹行哥彈起琴來和含玉姑娘各有千秋,要是由謹行哥來彈琴,盛姑娘來唱,是不是會有另一種味道?

只不過盛景意不常開口,謝謹行又是是個男人,他不好提出讓他們來一曲的過分要求。可他們要是兄妹,往後他豈不是有機會私底下聽他們彈唱?

徐昭明眼睛都亮了起來:“真沒想到啊。”他起身繞著盛景意打了個轉,才又說道,“仔細一看,你與謹行哥是有點像!”

盛景意說道:“你不怪我瞞著你就好。”

“你的事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徐昭明只是單純,又不是傻,自然知曉盛景意要保持兩重身份有多不容易。他積極地給盛景意出謀劃策,“要不這樣,你以後穿個男裝跟我們玩,對外只說是謹行哥的遠親,借住在謹行哥家。這樣往後你要回千金樓也可以光明正大跟我們一起過來,不用偷偷摸摸走後門!”

一堆紈絝逛花樓不是很正常嗎?誰會閒著沒事仔細辨認裡頭的每一個紈絝?

再說了,認出來也沒差,誰還能把她和謝家六姑娘聯絡起來不成?

盛景意覺得這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不過她這個歲數的少男少女性別特徵已經開始變得鮮明起來,自從癸水來了以後盛景意長起來的可不止是個頭,滿打滿算她頂多也就能再裝個一兩年。

兩個人湊一起嘀嘀咕咕半天,盛景意上樓尋了套男裝換上,再對著鏡子給自己化了個英氣的妝,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郎便出現在鏡中。她對自己搗鼓出來的成果十分滿意,跑下樓給徐昭明看看自己的新形象。

徐昭明看了卻感覺不太妥當,盛景意長得太好看了,哪怕是穿著男裝辨識度也很高,就這樣往外跑難免會被有心人認出來。

徐昭明認真琢磨半晌,靈機一動:“有了!我祖父已經讓人把口罩的用處廣而告之,現在城中已經有不少人帶上口罩,你還是把口罩戴上好了,以後只在我們面前摘下來!”

盛景意離開金陵幾天,倒不知道口罩的宣傳成效,聽徐昭明這麼說便放心了。

不管目前的簡易口罩可以起多少作用,能推廣出去總是好的,至少能保護一下這個時代十分珍貴的醫學人才。

盛景意說道:“也行,回頭我出門時把口罩戴上。”

她弄這個口罩本意是想讓穆鈞多出去走走,免得在房裡悶得心理扭曲,沒想到穆鈞還沒用上,她自己倒是先要用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