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夫今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腦袋抽了。
明明早就該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可是,在接到呂冬夜的電話之後,他竟然鬼使神差的,告訴即將來接班的大夫,讓他不用來了,這一班,自己代了!
現在,竟然還鬼使神差的頂著大雨舉著把傘,站在衛生院門口東張西望。
雨越下越大,風越刮越緊,路上連行車都少得可憐。
這種突然來臨的暴雨鬼天氣,人們都趕緊匆忙避雨。
有誰會像自己這樣,傻傻地站在外面?
薛大夫感覺自己一定瘋了!!
可是,不知怎的,他就是想站在這裡等待,迎接電話裡……那個焦急聲音的主人到來。
明明可以坐在舒服、乾燥的值班室裡等待的,自己為什麼要偏偏來跑到街上呢?
薛大夫說不清。
或許是因為那一天,那個年輕人誠懇的一鞠躬。
也或許是因為那一天,那一張沾著泥土的20元紙幣。
還或許是因為那一天,那個離去的孤獨背影……
讓薛大夫覺得是那麼的可靠,那麼的安心。
總之,自從那一天過去,薛大夫永遠忘不了那個單薄的背影。
他覺得,就算是如此大的暴雨,呂冬夜肯定也會把傷者帶過來。
他覺得,自己站在這裡迎接,哪怕是幫呂冬夜少走幾步路,心裡也會踏實很多。
他沒敢離值班室太遠,也是因為擔心電話會突然響起,呂冬夜會告訴自己他們暫時來不了了。
興許他打過電話來,自己才會松下這口氣,回到值班室去吧?
可是,那名被毒蛇咬了的傷者呢?
那麼負責任的校長,肯定不會置之不理的吧?
電話始終沒有響起,薛大夫也始終舉著傘站在暴雨之中。
天色越來越黑,暴雨中,連路燈的光線似乎都變得昏暗了。
行車越來越少,終於變成了空蕩蕩的一條街。
薛大夫感覺,似乎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了自己一個活人。
面對一場,充釋著特大暴雨的空曠世界。
他舉著傘的手有些酸,早就被雨水浸泡透的雙腳,也變得開始冰冷了起來。
可他還是不想放棄,回到那個乾燥的值班室裡。
只因為,電話從未響起。
終於的終於,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了雨聲狂風聲。
薛大夫感覺上了年紀的自己,已經開始有些站不住了。
他最終嘆了口氣,決定回值班室去,主動給呂冬夜打個電話問一問。
興許,他忘了主動聯絡自己了,又或者是手機沒電了。
興許,自己對他負責任的態度,期望太高了吧?
薛大夫無奈地搖了搖頭,頓時有些自嘲的笑了。
自己都一把年紀快要退休了,怎麼心裡,還有少年天真的期盼揮之不去呢?
想到這裡,他轉身折返。
但在他剛抬起腳步的那一瞬間,眼角的餘光瞥見……在遠處的地平線上,似乎是有什麼人影,在晃動著。
他赫然停下腳步,轉頭仔細望去。
就看見……鋪天蓋地的水幕下,有一個年輕人,正在暴雨狂風中拼命地蹬著三輪車。
嘩嘩的暴雨迎面蓋下,狂風吹到能捲起地上的積水。
可那輛破三輪車,在那個年輕人的腳下,猶如一艘皮艇一般,疾馳而來。
乘風破浪!!
薛大夫無法形容自己內心中的震撼。
得用多大的力氣,才能蹬的三輪車兩側水浪飛濺?
他只知道,剛剛心中逝去的少年天真,在這一刻……死灰復燃!!
他來不及多想,連忙舉傘快步迎了上去。
地面的積水濺了他一身,他來不及顧及。
劣質的皮鞋都已經被泡的破膠,露出了裡面的襪子,他還是來不及顧及。
在這一刻,他就像是一個天真的少年,為了心中那一口滾燙的熱血,面對期盼已久的事物,莫名的固執,不顧一切。
終於,漸漸離得近了。
他看見,呂冬夜正一邊瘋狂蹬車,一邊扭頭衝身後的方向大喊著什麼。
可惜,雨聲太大,風聲也太大,薛大夫根本聽不清他在喊什麼。
但是,薛大夫卻是清晰的看見了,呂冬夜的腰際,被一雙細嫩的胳膊所纏繞。
只是那雙胳膊軟塌塌的,像是沒有力氣。
“……陳沐芊!堅持住!我們已經到了!我們已經到衛生院了!!”
終於,他聽見了呂冬夜的大吼。
他甚至聽到了,那縱然暴雨狂風,都掩飾不住的哽咽:“別睡過去啊!!你快看!!薛醫生已經出來接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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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醫生有些愕然。
他不知道這兩人,一路上究竟經歷了什麼。
他只看到了,呂冬夜有些猙獰的五官,以及他背後……那個軟塌塌靠在他身上的女孩腦袋。
“呂校長!!她怎麼了?!”
薛醫生拼命的跑過去,他直接把傘丟在了雨水中,只為了能讓自己跑得更快一點。
“她昏過去了!!薛醫生!救救她!”
呂冬夜感覺眼前的世界,都已經變得模糊了,甚至開始……天旋地轉。
不知道是不是終於來到了衛生院,不知道是不是看見薛醫生主動迎來,呂冬夜感覺雙腿一陣痠軟。
這是他在+1力量之後,第一次感覺疲憊的用不上力氣。
蹬著三輪車行走在積水地面,一路破浪而來,終於還是讓他達到了極限。
腳下的力量一輕,呂冬夜就發現,水的阻力已經讓他再也蹬不動了。
“給我!快把傷者給我!!”
薛大夫張開雙臂,迎了上來。
呂冬夜精神一震,急忙拉開陳沐芊纏繞在自己腰際的雙手。
轉身把她抱起,遞到了薛醫生的雙手上。
跳下三輪車,呂冬夜只感覺雙腿顫的站立不穩,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呂校長,你怎麼樣?”
薛醫生抱著陳沐芊,扭頭看向呂冬夜。
“我沒事!快,咱們快進衛生院!!”
呂冬夜扶著三輪車才站穩身子,掙扎著奔到薛醫生身邊。
薛醫生見他還能站立,便抱著陳沐芊朝著衛生院狂奔而去。
呂冬夜就跟在他身邊,他雙腿痠軟的,連抱著陳沐芊的薛醫生都快追不上了。
在距離被漸漸拉開之際,他看到,昏迷不醒的陳沐芊笑了。
也聽到,她夢中的囈語:“……冬夜,你看,我們的孩子長大啦,快看,他好像你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