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蒙站起身朝林狄點了一下頭,然後走出堂屋。林狄緊隨其後。
“趙隊,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林狄低聲道。
“你打電話給馬建平,他上山的時候買一個輪椅帶過來,錢算我的,滕家的日子過得太苦,既然我們遇上了,不能不管。”趙子蒙低聲道。
“好,我現在就打。”林狄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面掏出小福機。
趙子蒙轉身走進堂屋。
趙子蒙坐回板凳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後道:“二貴兄弟,我這麼講話,你能聽見嗎?”
“我能聽見,我腿不好使,但耳朵老靈光。”
“好,二貴兄弟,葛正根走的時候沒和你道別,你很生氣,你們的關係很要好嗎?”
“葛正根棋下得好,我也喜歡下棋,只要有時間,葛正根就會和我殺幾盤,那幫工匠,只有他搭理我。平時到廟裡面去做活,他都會到我的屋子裡面和我打一個招呼再走。自從我殘了以後,就葛正根和我好。他一點沒嫌我。”
“原來如此,葛正根是幹什麼的?”趙子蒙望著覺水監事和滕老三夫妻倆。
覺水監事搖搖頭:“不知道,當時,大修的事情是誡誠監事打理的。”
“小葛是幹什麼的,我們沒有聽他說過。”滕大娘道。
“他是掏井工。“二貴插話道,“我問過他,他告訴我他和另外一個叫柳阿寶的人負責掏井。”二貴道。
“哦,葛正根的牙齒有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我沒在意,沒看出他的牙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二貴不假思索道。
“如果讓你看到葛正根的畫像,你能認出來嗎?”
“能。只要你們畫的像,我肯定能認出來。”
林狄這時走進堂屋,坐在趙子蒙旁邊的板凳上,小聲道:“馬建平說吃過中飯以後就過來,他已經派人去買輪椅了。”
趙子蒙點點頭。
他對著裡屋道:“行,畫像一出來,我們就過來。”
趙子蒙接著道,“葛正根有沒有說他是什麼地方的人?”
夫妻倆同時搖頭。
“葛正根倒是跟我提過這個,他是南涯秀田人,他家也住在寺廟的旁邊,寺廟的名字叫隱山寺。”裡屋的二貴接茬道。
看來二貴和這個葛正根的人相處的的確不錯,下棋下出了一些交情。
趙子蒙從口袋裡面拿出鋼筆和筆記本,及時記錄了二貴提供的資訊:“南涯、秀田、隱山寺。”
“葛正根家裡都還有些什麼人?”趙子蒙乾脆直接大聲問裡屋的二貴。
“他家裡有一個母親和兩個妹妹。”
“其他工匠的情況,你知道多少?”
想瞭解到死者的情況,單憑葛正根一個人的資訊不行。
“其他人的情況,我就不知道了,十七個人,只有葛正根到我的屋子裡面來過。”二貴道。
“江工頭是南涯廣莆人。”滕大娘道,“江工頭跟我說話多一些,他十五歲就跟著師傅在寺院裡面做活,二十五歲就當了工頭。”
“他家在廣蒲什麼地方?”
”江工頭沒有講,我也沒有多問。“
“這位江工頭多大年紀?”
“看樣子有六十歲吧。”
這次拜訪滕家,還有有些收穫的。
趙子蒙一行人起身告辭:“滕大爺,滕大娘,二貴兄弟,打擾了,回頭見。”
夫妻倆將趙子蒙和覺水監事等人送出院門。
古榕樹下,有十幾個村民在小聲嘀咕著什麼。
滕老三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走到趙子蒙的跟前小聲道:“公安同志,這個事可能和冷月寺的傳聞有關。”
看滕老三的樣子,趙子蒙猜想他大概是怕覺水監事聽到吧,畢竟和冷月寺有關。
“滕老爺,什麼傳聞?”
“在你們到我家之前,已經有人在這裡議論寺院的案子了——這幫人扯得也是案子的事情。”滕老三的聲音更小了,因為此時覺水監事跟了上來。
趙子蒙心領神會。
他走到覺水監事跟前:“覺水師傅,謝謝您領我們到石頭寨來,我們想在寨子裡面轉轉,您先請回。”
“行,貧僧先回寺,趙隊長不要耽擱太久,免得耽誤了吃齋飯的時間。”覺水師傅作揖道。
“明白,我們一會就回寺院。”
大家目送著覺水監事走出寨口,朝山門走去。
原先那十幾個在大榕樹下嘀咕的人也不離開,直愣愣地地看著趙子蒙這群生人。
“滕大爺,您現在可以跟我們說了吧!”
“公安同志,我領你們去見一個人。”
“什麼人?”
“到地方就知道了。”
大家跟在滕老三的身後朝寨子東邊走去。
滕大娘則走進自家院門——她要回家繼續忙中飯。
在距離古榕樹四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個書院,名字叫“惠山書院”。
上了十幾級臺階之後,大家來到“惠山書院”的匾額下。
這書院的房子非常破舊,院牆上有豁口,院門傾斜,屋簷塌陷。
“滕大爺,這個書院現在有學生嗎?”
“這裡在幾十年前就沒有學生了。”
“這麼說,書院荒廢了,現在做什麼用?”
“做生產隊的倉庫,學生沒有,但先生還在。”
“先生還在?”
“對,先生姓鄧,叫鄧向臻,今年九十有三,高壽,我們要見的就是這位老先生。他是咱們石頭寨最老的人,一肚子學問,知道的事情也很多。冷月寺的事,估計鄧先生比冷月寺的修能住持知道的還要多。”
說話的功夫,趙子蒙他們走進書院的大門。
裡面就是一個曬穀場,曬穀場的北邊,東邊和西邊是破敗不堪的房子,在房子前面的走廊上擺放著一些農具,水車,獨輪車。
在北屋的東邊有一個圓門。
穿過圓門,走上九級石階,進入一個小院子,小院子西邊是高高的院牆,北邊是三間正屋,東邊是兩間廂房。
正屋的門半掩著,院子裡倒是一派清幽景象。
一個石桌,石桌四邊放著四個鼓形石凳,南院牆邊上有三株梅花,兩棵芭蕉樹,兩棵石榴樹。
“鄧先生,您在屋子裡面嗎?”滕老三試探著喊了一嗓子。
“是老三吧!請進。”一個滄桑的卻有力聲音回應道。
趙子蒙不禁感嘆,這位鄧老先生如此高齡,耳朵卻好使,竟然還能聽出是誰的聲音來。
“鄧先生,我領幾個人來見您。”滕老三見有回應,笑呵呵道。
“無妨,進來吧!”
滕老三把門完全推開。
一行人依次走進堂屋。
在東屋窗前一張桌子前坐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老者戴著一副老花鏡,他的手上拿著一本古書。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溫柔鋪灑在桌子上。
看到有人進屋,老者站起身,走出東屋。
堂屋裡面有一張八仙桌,八仙桌的後面有一個長條幾,長條幾後面的牆上掛著一幅孔子畫像。
八仙桌兩邊各有一把椅子,在八仙桌前面左右兩邊各有四把椅子。
椅子上一塵不染。
趙子蒙感佩:一個耄耋老人,能把屋子裡面收拾的這麼乾淨,實屬難得。
滕老三走到老者跟前:“鄧先生,這位是市公安局刑偵隊的趙隊長,趙隊長,這位就是鄧先生。”
“打攪鄧先生了。”趙子蒙含笑道。
“不客氣。”鄧先生打量了一下來人,利落地從長條几上拿起一個雞毛撣,將所有椅子撣了一下,然後示意大家在椅子上坐下。
雙方坐定之後,鄧先生望著趙子蒙,道:“趙隊長莫不是為冷月寺的案子來的?”
“鄧先生已經聽說了?”趙子蒙沒想到這老先生心如明鏡。
“老朽剛才在寨子裡面轉了一圈,寨子裡面的人都在談論這件事情。”鄧先生笑笑道。
“鄧先生,果然讓您老人家說中了,冷月寺的案子八成和冷月寺的傳聞有關。您跟趙隊長他們說說。”滕老三話中有話。
“是啊!我們聽說鄧先生知曉不少事情,想請先生指點迷津。”
“指點不敢,傳聞倒是可以說一說。老朽不敢說傳聞和案子一定有關係。”
“請鄧先生賜教。”
“老三,勞煩你去廚房倒些茶來。”鄧先生望著滕老三道。
滕老三雖也上了年紀,但在九十有三的鄧先生面前不過是個“毛頭小夥”,他恭敬地起身。
“鄧先生,喝茶就免了吧!不敢太打擾。”趙子蒙起身攔住滕老三。
“喝茶不耽誤說話。老三,你去吧。”
滕老三點點頭走出堂屋。
不一會,滕老三端著一個紫砂茶盤走了進來,茶盤裡面有七個紫砂茶杯。
鄧先生側身從長條幾的下面拎起一個熱水瓶,又從長條幾的抽屜裡面拿出一罐子茶葉。
他開啟茶葉罐,在七個茶杯裡放了一些茶葉。
這位鄧先生一系列的動作,趙子蒙他們都看在眼裡,如此高齡,不僅精神矍鑠,手腳也十分靈活。
如果不是滕老三事先告知他們鄧先生的年紀,趙子蒙真不敢相信眼前這位老者已近百歲。
滕老三拎起熱水瓶,在茶杯裡面倒滿水。
一一蓋上茶杯蓋子,最後從東屋的書桌上拿來一個青花茶杯放在鄧先生面前的桌子上,開啟蓋子,在裡面加了一些水。
滕老三將茶杯一一端到同志們面前的茶几上。
最後端起一杯茶坐到自己的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