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類歷史的程序中,文明和愚昧總是相伴而行的,有時候,文明的指數可以說是登峰造極,而有時候,愚昧的程度則是令人咂舌。
古城牆慘遭損壞應該是在那個眾所周知的年代發生的事情。
這個情況是馬明龍的,為了印證他的說法,他還領同志們到古城牆上和一些人家去看了看,馬所長所言非虛,在很多人家的院子裡面看到了這種城牆磚,有些人家所搭的違章建築就是用城牆磚砌城的,有的人家甚至用城牆磚搭狗窩。
馬明龍還特別強調,就連和古城牆有一河之隔、千米之遙的“十三營”和秣陵路居民的家中都有城牆磚。至於古城牆嗎?雖然已經修補好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隨著現代化和城市化的建設,地方將修補和保護古城牆的工作提到了議事議程上來了),但補上去的城牆磚和老城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過去,城牆磚是用石灰加糯米汁粘連的,後補的城牆磚之間是用水泥粘連的,補上去的城牆磚大都缺胳膊少腿)。
由於大部分人家都有這種城牆磚,所以,趙子蒙想透過城牆磚尋找破案線索的希望落空了。兇手之所以敢於用城牆磚做沉屍之物,也充分利用了案發現場的環境和條件(在京西這座城市,很多地方都能找到這種城牆磚)。
同志們把該想到的都想到了,但調查走訪始終一無所獲,之後,趙子蒙又派蕭路含、林狄和陸千繼續調查了一段時間(將所有線索重新梳理了一遍),仍然毫無頭緒。
同志們該從何處下手調查呢?七月二十九日的晚上,趙子蒙召集大家開了一個案情分析會。
王局長也出席了這個案情分析會,“627”無頭兇殺案作為新聞見諸報端以後,成了京西市民茶餘飯後、街頭巷尾談論的焦點問題,市府和省廳對這個案子也非常重視。這在無形中給趙子蒙和他的戰友們增添了新的壓力。
案情分析會在趙子蒙的辦公室進行,蕭老也被王局長請來了。
案情分析會開始之前,王局長首先表態“市和省公安廳對這個案子非常關注,今天下午,我在廳裡面開會的時候,侯副廳長還專門提到了這個案子。這個案子的影響非常惡劣,希望大家再接再厲,發揚迎難而上的精神,局裡面將全力支持同志們的偵破工作,你們看,蕭老也來了——他對這個案子非常關心,黨和人民把這麼重要的擔子交給我們,我們沒有理由不把它挑好,應趙子蒙的請求,我們請蕭老再次出山,希望大家齊心協力,群策群力,克服困難,爭取早一天拿下此案。當然,大家也不要有什麼負擔,只要我們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不管能不能拿下這個案子,黨和人民都會肯定我們的工作,我還是那句老話,我們就是幹這個的,只要我們努力到家了,我們就問心無愧了。子蒙跟我說過這個案子,我多少知道一些情況,這個案子的兇手非常殘忍和狡猾,案發現場的環境又是如此的複雜,秦南河兩岸,人口密集,人員流動性很大。所以,工作的難度非常大。但我相信你們一定能拿下這個案子,你們有這個能力。”
蕭老在案情分析會之前,曾經認真研究過“627”無頭案的所有資料,案情分析會正式開始之前,蕭老也說了幾句話,雖然只是寥寥數語,但同志們聽了以後,心裡面頓覺敞亮放鬆了許多。
“說句心裡話,我不擔心同志們能不能拿下這個案子——因為你們是一隻特別能戰鬥的隊伍,‘神鷹大隊’,這個稱號可不是隨風刮來的。我只擔心你們的身體,我和大家有過很多接觸——在上一個案子裡面,我們剛剛打過交道,只要有案子——不管什麼樣的案子,我們都要迎難而上,但要悠著來,不過操之過急,身體是本錢,只有休息好、身體好,我們才有足夠的精力面對一切困難。剛才,王局長有一句話說的非常好,‘只要我們努力到家,我們就問心無愧了。’我從事刑偵工作很多年,也曾遭遇過很多挫折——也曾有拿不下來的案子,我們不是能掐會算的神仙,所以,不要有任何包袱,該怎麼幹就這麼幹。至於案子,只要季節到了,就一定能水落石出,時間是我們手中最好的武器。這就和釣魚一樣,只要水下有魚,就一定會冒泡子,有時候,風浪會吞噬所有水泡,這時候就需要足夠的耐心,等到風平浪靜的時候,就一定會看到水泡。”
蕭老的話也是說給王局長聽的。
王局長也聽出了郭老的弦外之音“蕭老說的對,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大家一定要注意身體,輕裝前進,子蒙,你一定要拿捏好分寸——你要對同志們的健康負責啊!”
接下來,大家就案子進行了深入討論和研究。
在趙子蒙的請求下(趙子蒙想讓蕭老從法醫學的角度談一談對案子的看法),郭老先談了自己的看法(在此之前,蕭老認真研究了所有材料)“行,我先來說兩句,從屍檢結果來看,兇手反偵察的能力非常強,他割下了死者的頭顱,脫去了死者身上所有的衣服,單從法醫學的角度來看,兇手確實沒有給我們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好在兇手給我們留下了——兇手太過自信——或者說百密一疏——他給我們留下了死者身體上的某些特徵,兇手以為只要割去死者的腦袋,再脫去死者身上的衣服,即使警方發現屍體也沒法查下去。你們剛開始的刑偵思路是正確的,透過死者身上的特徵來尋找死者生前的影子,不失為一條重要的路徑,死者右手背上的胎記和修剪的非常乾淨的腳趾頭,”
蕭老的手上拿著三張照片,其中一張就是死者的右手背,另一張是死者的腳趾甲,還有一張是死者左膝蓋上方的那塊長條形的疤痕,“這條線,我們不能放棄,先前之所以一無所獲,可能是我們調查走訪的範圍有問題。”
趙子蒙和令狐雲飛互相對視片刻,蕭老既肯定了同志們前面的工作,同時指出了某些不足。
所有人都在認真聆聽蕭老的分析,同志們雖然和蕭老共事多年,但這麼正兒八經地分析案情,蕭老還是第一次,蕭老是一個不善言談的人,他的能力全部體現在刑偵實踐中,今天,蕭老一改過去的風格,可見他對此案是多麼的重視,蕭老這麼快就進入了角色,可見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
“蕭老,把你的想法說出來。”王局長道,王局長關注‘627’無頭案,並不是隨便說說的,請蕭老出山,就是他做的第一件實事。
“郭老,您快說。”馬建平有點等不及了。
“從兇手沉屍的地點來看,只要是和秦南河相關的區域都應該納入我們的調查範圍。”
按照蕭老的說法,同志們調查走訪的範圍確實太小了。
“水面無痕,兇手正是利用這樣一個得天獨厚的條件,這條河太長,只要有一條船,河就在腳下。”蕭老意味深長道。
“對,水是可以消除很多痕跡的。這也正是兇手聰明和狡猾的地方。”王局長也聽懂了郭老的話。
“兇手沉屍的地點在北岸,並不等於第一現場就在秣陵路,兇手將死者的屍體藏在秣陵路和十三營之間的河水下,並不等於第一現場就在秣陵路和十三營。”
“蕭老,您是不是想說,第一現場可能在十三營,更大的可能是在秦南河的南岸。”馬建平道。
“不管是南岸還是北岸,總之,無論是死者,還是兇手,都和這條河有關係。兇手以為只要把死者的屍首綁上城牆磚沉入河底,便可萬事大吉,把死者的頭顱割下來,脫去死者身上的衣服是防止萬一,兇手如此自信,是有道理的,秦南河,自從建國以來,從來沒有徹底治理過,兇手沒有想到市會徹底治理秦南河,如果市不治理這條河的話,這個案子會成為永久的秘密。”
“蕭老,下一步,我們應該怎麼做呢?”令狐雲飛問。
“子蒙,我們可以用佈告的方式,沿秦南河兩岸張貼,將死者的身高、年齡、身上的主要特徵,包括現場拍攝的相關照片公之於眾,子蒙,走群眾路線,這不是你一貫的做法嗎?”
“蕭老,聽您這麼一說,我的思路就開了。”趙子蒙道。
“我們再把秦南河兩岸的戶籍警和居委會的主任召集起來開一個會,有他們參與,就不愁找不到線索。”馬明龍道(前面忘記交代了,趙子蒙讓馬明龍參加了案情分析會。)
“蕭老,我們要不要把調查的重點放在外來人口上呢?”項代沫道。
“小項說的對,我正想說這件事情——你和我想到一起來了,擴大範圍是非常必要——也是必須的,但千萬不要忽略秣陵路和十三營,還有花神鎮。不能排除兇手用的是逆向思維,所謂燈下黑,也適合我們這個案子。兇手也許會認為我們不可能把注意力聚焦在花神鎮和十三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