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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不說她說

姬歌是在第二天的傍晚時分醒過來的,當他在床榻之上睜開雙眼之時看到只有溫稚驪站立在窗牖旁邊,神色專注地看著窗外邊。

姬歌也是聽到了外邊傳來的鏗鏘敲打之聲。

身體仍舊有些虛弱的姬歌吃力地撐起身來,倚靠在床頭上,看著那道窗牖前的纖弱身影,怎麼也無法同那條橫亙盤踞在天穹之上的黑色巨龍聯想在一塊。

聽到身後細微的響動後溫稚驪轉過身來,神色漠然地看向姬歌,倒了杯茶水走到姬歌的床前。

姬歌抿了抿有些乾裂的嘴唇,正打算從她手中接過杯盞,結果卻被走至床前的溫稚驪一飲而盡。

姬歌悻悻然地收回了雙手,白了她一眼,“我不渴。”

溫稚驪將杯盞放在手中,沉吟了半晌,才開口說道:“老規矩。”

“嗯。”姬歌又舔了舔嘴唇,點點頭。

溫稚驪見此臉上露出極不情願的神色,只是想到他的先後兩次出劍後才轉身又找了個杯盞添滿茶水遞到姬歌的面前。

姬歌笑嘻嘻地接過,先是溼潤了下嘴唇厚才牛飲而下。

溫稚驪倚靠在床邊,看他這般模樣,眨了眨眼。

“外邊在做什麼?”姬歌擦拭了下嘴角,開口率先開口問道。

“昨夜那場戰鬥幾乎毀去的整座山寨,現在石繡正在組織剩下的倖免於難的族人重建山寨。”溫稚驪淡淡開口說道。

姬歌聞言點點頭,摩挲著手中杯盞默不作聲,神色有些落寞。

“其實做的已經很好了,這次在獸潮之下,在那兩名凝神境的妖獸以及那只天外巨掌的來自下能夠保全山寨中人近乎半數的性命,不得不說姬歌你確實有些讓我刮目相看。”

溫稚驪轉頭緊盯著姬歌,淡淡開口說道。

“可還是有那麼多人死在我面前。”姬歌突兀開口說道,話語之中多了幾分自責。

溫稚驪看到這個自小可以說是平安度過從未見過有人身死自己面前的姬歌後,覺得若是自己的庭芝哥哥見到這道情景會不會也是同他這般自責不已呢?

溫稚驪抿了抿嘴唇,大抵會的吧。

島境之上名門望族之間的爾虞我詐明爭暗鬥比起這座洪荒古陸上豪族之間戰亂不斷,動輒便有成百上千人死不瞑目也就算是小打小鬧,雞毛蒜皮的小事。

這也就是他們不會插手上十家爭鬥的原因所在。

不值得!

經歷過了千年之前那場爭鬥的他們來說,即便是昨夜的那場近乎毀天滅地的戰鬥危難局勢於她溫稚驪而言也就是如同垂髫之子過吊橋那般。

只是有些危險抓不牢罷了。

所以在他們看來,那座島境可以稱得上是最為安寧的樂土。

“有多大能力做多大的事。”溫稚驪抱臂環胸看著姬歌悠悠開口說道:“難道他連這個道理都沒有教給你?”

姬歌搖搖頭,咬了咬嘴唇,“就是覺得不是滋味。”

溫稚驪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幾分慍色,質問道:“姬歌,若你真的是這般多愁善感的心態,那我勸你一句那座長城你還是別去了。”

姬歌聞言抬起頭來,有些不解地看著溫稚驪。

“你永遠想象不出那座長城上每天會有多少人死去,不只是人族,有妖族,魔族,仙族,神族,還有你最為討厭的鬼族,他們都會死,而且兩軍交戰,

大片大片的靈訣術法轟砸落下,動輒就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死傷無數。”

“說不定你會接到從天而降的一隻斷臂殘腿,還有可能會流入吞嚥下異族鮮血,甚至你會被掩埋在屍堆之中數日。”

“姬歌,在那座長城之上不是之前你與島境之上和各大家主玩的過家家,說了輸了便是輸了,頂多會賠上著金銀財物,甚至是店鋪街道。”

“可在那座長城上,你一旦輸了就是將全部的身家性命都丟在了那。”

溫稚驪雖然語氣極為平淡,但姬歌仍舊可以從她的話語中聽出那漫天的肅殺血腥之氣。

“能告訴我諸天百族一起抵抗的是誰嗎?”姬歌坐直了身子,小聲地開口問道。

溫稚驪攥了攥拳頭,眉頭微皺,臉色難看地說道:“我們同他們一起對抗的就是巫族。”

“那個曾經打壓奴役著諸天百族喘不過氣來的巫族。”

姬歌口中不斷重複唸叨著溫稚驪的話語,“巫族...”

“在那裡,說不定你深惡痛絕的妖族會替你擋下一道不知從何處向你襲來的靈訣,也會有人族讓你深陷重圍而將你棄之不顧,甚至會有看似平易近人的仙族會在背後捅你一刀。”

而溫稚驪最後說道:“這大概就是他讓你前往長城的用意,讓你知道何為世態炎涼,何為生離死別。”

“若是到了長城你還是這般優柔寡斷多愁善感的心態,我便親自將你的屍體帶回島境上。”

姬歌摩挲著手中的杯盞,沉吟了半晌以後神色堅毅地點點頭。

或許這座名為洪荒古陸上的生存法則與自己家鄉那邊確實不太一樣。

想來當年自己的父親也是這樣一步一步,一個腳印接著一個腳印有出來了一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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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我了。”溫稚驪冷不丁地開口說道。

“為什麼選擇出那一劍?”她目光緊盯著姬歌,聲音清冷地問道。

“哪一劍?”姬歌撓了撓頭,反問說道。

溫稚驪輕彈了床頭一下,整張床身便震動不已。

姬歌從床上滾落而下,牽扯到了傷口哎呀咧嘴痛嚎了一聲後便又吃力地自己爬到了床上。

“難道我不知道你問的是第一劍嗎?”姬歌給自己蓋好被褥,沒好氣地說道。

溫稚驪神色冰冷地就打算再出手一次。

“停停停。”姬歌擺擺手,“就連我經得起你這般折磨人家的床也經不起這般折騰。”

姬歌索性坐起身來,穿上靴子披上一件外衣走至桌案前坐下身來,給自己的杯盞中添滿茶水後才悠悠開口說道:“臨行前某人曾告誡我說是天底下沒有出門在外讓女人給你抗下風雨的道理,還說要我主動站出來不能讓身旁的女子傷了分毫。”

姬歌又喝了一口茶水,內視自己體內的那近乎枯竭的靈海,苦笑之聲後搖了搖頭,還真是一副慘淡光景。

“他真是這麼說的?”溫稚驪眼神一亮,她自然猜出了是誰,臉上轉瞬間多了幾分小女兒的姿態,開口問道。

“可不是嘛。”姬歌放下杯盞,哀嘆一聲說道。

明明是父親給自己安排的護道人,結果到自己身上讓信庭芝這麼一說自己怎麼反而還要保護她?這天底下還有沒有公道了?!

姬歌眉頭皺成一團,心思抑鬱。

溫稚驪蹦蹦跳跳地就打算朝外邊走去。

只是等到走到屋門前,被姬歌叫住了腳步。

“溫稚驪,難道你不想告訴我點什麼?”姬歌轉動著杯盞,顏色端重,沉聲說道。

溫稚驪停住了正打算開門去的雙手,沉吟了片刻,此間屋內只有姬歌不停轉動著杯盞與桌案的摩挲之聲。

最終自溫稚驪口中傳開了一聲嘆息聲,她輕輕轉身轉身看向一臉正色停下手中動作的姬歌,霎那間她便已然坐在了他的對面。

島境之上。

有熊氏站在那座前幾日被他親手砍斷了的沉香樹旁,伸手撫摸著平滑的樹樁,坐了下來。

一陣清風拂過,一身青衫的夫子站在了有熊氏的一側,猶豫了許久才堪堪開口詢問道:“先生,學生有一事不明。”

有熊氏將樹樁周圍的雜草輕輕拔去,隨意拍去手上泥土,“說吧。”

“既然姬歌已經身負軒轅一脈的氣運,那學生是否就可以認為先生已經有意讓姬歌成為那座白玉京的主人。”

有熊氏聞言抬頭看了眼手執弟子禮的有隨涯,開口說道:“自從我率領著軒轅一脈脫離了人族以後,那座白玉京就與我再無任何的干係了。”

“那既然如此,先生為何不將當年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姬歌?”

“結果使得姬歌糊里糊塗地踏上那座洪荒古陸,可能隨時隨地都會暴露身份引來殺身之禍。”

“我聽出來了,你這是在責怪我。”有熊氏看著夫子,笑眯眯地說道。

夫子聞言惶恐萬分的跪倒在地,“學生不敢。”

有熊氏站起身來,拂袖一揮有隨涯的身軀便被輕輕扶起。

“按理來說當年那件事我確實應該告訴姬歌。”有熊氏背對著夫子,負手而立說道。

“可我該怎麼說?告訴他你先祖我為了情愛二字率領本脈脫離人族,來到這片荒蠻之地嗎?”

站在其身後的夫子聞言低下頭去,緘默不語。

男歡女愛,本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就更別提再將背後的豪族再牽扯入其中了。

那就更成了一筆糊塗賬,神仙也難解。

“先生。”

有熊氏擺了擺手,轉身看著一直跟隨在自己身邊的有隨涯,“其實當年我和她兩個都錯了,即便是我這個局內人都看得清楚怎麼你這個身處局外之人就兩眼摸黑一條路走到底呢?”

“先生沒有錯。”夫子正色說道。

“錯的是千年之前的那個諸天萬界。”

“你呀你,真是的痴兒啊。”一副中年男子模樣的有熊氏指點著已是花甲之年的夫子,笑著說道。

“還是溫稚驪看得透徹,錯就是錯對就是對。”有熊氏嘆了一口氣,“所以我才將這座島境交由她掌控。”

“是學生愚昧。”夫子叩首說道。

有熊氏蹲下身來撫摸著被自己親手削斷的千年沉香,神色落寞。

本來是打算重回洪荒古陸時親手送給她的,結果卻是在溫稚驪的“逼迫”下親手斬斷。

這一斷,斷的不僅是這千年的沉香奇楠樹,更是是那深中的情絲,千年之前的情緣,

“所以有些事情還是稚驪這丫頭去說吧。”有熊氏站起身來,撣去衣衫上的灰塵,“再說我這人臉皮薄,也不好意思吹噓當年的那些事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