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臉上浮現苦澀笑意。
魚不智如此堅持，他不再有迴避的空間，不得不作出正面回答：“不想。”
魚不智似乎並不滿意，繼續問道：“因為清楚回不去了？”
賈詡笑容更加苦澀。
以他的智謀和出身，不應該有回不去的可能性，可魚不智就這麼說了。
因為賈詡被擄很快投降而低估了他？
顯然不會！
賈詡加入逐鹿領雖不久，卻驚恐地發現魚不智對他的瞭解非常地通透，他的划水心理，他的自保本能，在魚不智眼中似乎都一覽無餘。賈詡不知道自己在整個三國時代都屬於最頂尖的人物，玩家對他的性情瞭解相當深，還只道魚不智有洞悉人心的能力，連他都被輕易看了個通透，對魚不智自然多了幾分忌憚之意。多說一句，事實上玩家對三國最頂尖人物的認知應不會差太多，但能否利用取決於實力或者機遇，就拿賈詡來說，要讓他有被看透的心理，首先得能跟他產生聯絡，否則一切都只能是夢想。
口誤嗎？
以賈詡這段時間在領地的觀察和瞭解，論個人能力，魚不智跟董卓那種梟雄差距明顯，但魚不智對大勢的判斷非常準，不缺乏火中取栗的膽略，有識人之明，統御下屬能力還相當優秀，逐鹿領一片欣欣向榮是有道理的。不過在賈詡看來，魚不智最大優點是護短，極度護短，儘管外界對此頗有微辭，認為過分護短有時候會讓領地承受不必要的損失，但賈詡堅持認為這是優點，正是因為領主的這個性情特質，逐鹿領的凝聚力遠超普通領地，讓逐鹿軍甘願為領地拋頭顱灑熱血，所有人都知道領主從不放棄自己人。
能從玩家世界脫穎而出的弄潮兒，哪會有那麼多口誤！
魚不智會這麼講，明顯意有所指。
想起當初的招攬時的情形，賈詡哪會不明白原因。
涼州集團肯定歡迎他回去，但賈詡確信一旦他回到長安，不排除某人將他攛掇涼州軍兵逼長安的隱情公諸於眾！魚不智是諸侯，他的指證在NPC世界頗有份量。涼州軍當前雖執掌朝中權柄，不過涼州軍失勢是遲早的事，若他繼續跟涼州軍混一起，將來被清算時必死無疑，家族也會受拖累連誅。
這是赤裸裸的警告！
賈詡苦笑道：“回不去，也不想回。”
魚不智嘴角悄然浮現一抹笑意，這個回答說明他確有考慮離開的可能，這很正常，也很符合賈詡的一貫作派，重要的是賈詡明白自身處境，也坦誠地回應了警告，這便足以讓魚不智滿意。
“那好，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不會用你換朝廷公文。”魚不智看著賈詡，平靜道：“逐鹿領能有今日之氣象，靠的不是我這領主，而是追隨我的英才。我不會拿自己人做交易，無論交易條件看起來多麼誘人。”
賈詡能感受到魚不智說這番話時的真誠，的確象傳說的那樣愛才如命，至少不用擔心自己會被賣掉，但對賈詡來說僅僅這樣不夠。他此番回主城，冒著可能受領主猜疑的風險，提出可用他換公文的建議，不是為了回長安，更不是因為無聊，而是想求證一件事：魚不智是否值得他真心追隨。
他是降將，有自知之明，既然投降了就不會總想著再跑，況且魚不智掌握著他不為人知的秘密，足以讓他萬劫不復的秘密。不過投降是一回事，投降後願意出幾分力又是另一回事，以賈詡的能力，即便划水都能做得有聲有色，但他終究需要一個明確的定位，尤其是他已接受任務，即將啟程去倭島坐鎮的時候，更需要儘快知道答案。
聽起來似乎有點匪夷所思，但賈詡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忠實的自保主義者，總是追求將命運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上。
被俘可以投降，但投降後要不要努力工作，取決於他對領地的認同度。
以賈詡的性情，認同度主要來自兩個方面：歸屬感和安全感。
他對逐鹿領有一定的歸屬感，歸屬感並非來自領地實力，而是領地在救援飛軍行動中的態度和決心，不拋棄自己人對他而言非常重要，這方面逐鹿領的表現甚至比抱團衝殺的涼州軍還要好。營救行動還有一個加分項，就是他的子嗣受到飛軍最大程度保護，證明了逐鹿軍保護本方非戰鬥人員不遺餘力，一定程度上贏得賈詡信任。
但這不夠，他需要更多安全感。
提議把自己送回長安換取公文，是他對魚不智的試探。
魚不智的反應讓他非常滿意。
但這仍然不夠。
賈詡抬起了頭，臉上長年保持的慎微神情消失不見，整個人的氣質陡然變得與以往不同，彷彿睡獅悄然甦醒，道：“我有一問。”
“你說。”
“若高原飛地無人接手，君當如何？”
魚不智嘆道：“當斷則斷。”
賈詡望向魚不智的目光中，多了一些加入逐鹿領後從未有過的東西。
是敬意！
他十分清楚高原飛地意味著什麼，緊隨榮耀而來的，是沉甸甸的責任，足以讓逐鹿領都感覺到難以承擔的責任。開疆不易，守土更難，地方長官擺明不願接盤的情況下更是難上難。逐鹿領是否有足夠能力守住高原據點？那並不完全取決於逐鹿領的實力和決心，還要看羌人收回失地、將漢人趕出高原的意願多麼強烈，兩種意志不可調和，最終通常以戰爭決一個高下。
逐鹿領兵驍將勇，部隊素質沒得說，其戰鬥意志更是以堅韌頑強著稱，遠的不說，飛軍這次的逃亡經歷就讓賈詡震驚不已，一千多人的精銳部隊，最艱難的情況下都沒有放棄保護賈氏的使命，最後活著回來的只剩數十人。而營救飛軍的援兵，也展現出驚人的犧牲精神，從長期同羌人廝殺涼州軍出來的賈詡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但賈詡不看好在高原和羌人死磕。
高原有多少羌人，怕是誰都說不清，大大小小的部落總人數以百萬計，由於長期在艱困環境生活，青壯男丁幾乎全民皆兵，逐鹿軍有多少人能耗？別忘了那裡是羌人主場，後勤補給、地形適應羌人佔據絕對優勢，還有對高山病的適應程度，所有客觀因素都對逐鹿領不利。戰爭一旦爆發，會持續多長時間，會耗用逐鹿領多少實力，都是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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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涼州軍最窮困的時候，都沒想過去高原打秋風。
對於忠實的自保主義者而言，追隨一個好大喜功的主公是很危險的事。
當斷則斷，讓賈詡長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