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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明儒

“請坐!”張順示意了黃道周一下,隨手遞去茶水道。

黃道周沉默的看著張順以舜王之尊,竟然連個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沒有,不由眉頭大皺。

我聽說王莽大偽似真、大奸似忠、大惡似善,還道是古人誇大其詞,不意今日方知世上果有此類!

“聽孔老先生說你要見我,不知所謂何事?”張順不耐繁文縟節,眼見雙方分定主客坐下,便直接開口問道。

“呃……”黃道周也沒想到張順會單刀直入,差點被張順給問住了。

不過好在他早有準備,稍微斟酌了一下措辭,這才開口道:“殿下,身為朝廷重臣,一言九鼎。奈何如此坐視陛下荒唐行事,劫掠臣下耶?”

“誰說本王坐視不理了?”不意張順聞言搖了搖頭道,“此事實乃本王一手促成耳!”

黃道周聞言一愣,差點沒反應過來。

“這麼說,殿下是要與天下人為敵了?”黃道周不由抑制著胸中不斷翻湧的怒氣,大聲質問道。

好個賊子,居然供認不諱,想必是有恃無恐了!

“天下人?”張順聞言不由樂了,“在遠西之地,有這樣一夥人,他們聲稱自己是上帝的僕人。結果卻以神之名,行人之私。”

“同樣在遠東之地,也有這樣一夥人,他們口口聲聲天下人云云。”

“其實只不過是欺上瞞下,上下其手而已,你說我說的對嗎?”

“你......你......”黃道周差點被張順一席話氣的吐血,不由用顫抖的雙手指著張順,辱罵道,“巧言令色,無恥之徒;巧言令色,無恥之尤!”

“哼,除了如潑婦一般謾罵,難道堂堂石齋先生居然連一句辯駁話都說不出來了嗎?”張順不屑的站前了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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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潑婦?”黃道周不由怒極而笑道,“恐怕是殿下強盜做久了,懂不得朝堂上的規矩。就算讓你抄,又能怎樣?”

“當初崇禎皇帝在時,查抄閹黨,李永貞二十九萬,田爾耕一十八萬,崔呈秀七萬,許志吉三萬,顧秉謙又獻三萬,除卻魏忠賢數額不明以外,滿打滿算,不過才六十萬兩白銀而已。”

“只此之數,亦是朝野上下賣新皇一個面子而已......”

好傢伙,道理講不通改威脅了!

原來朝堂之上有朝堂之上的規矩,所謂雁過拔毛是也。

昔日以“閹黨”之盛,權傾朝野,才抄出幾個錢?

我勸你莫要不識相,以免為他人做嫁衣!

張順不覺又好氣又好笑,他搖了搖頭,這才開口道:“昨晚女記官回來就曾向我彙報,翰林、御史一干人等各抄出白銀五七千兩不等,工部、戶部、吏部等實權官吏,各抄出數萬乃是幾十萬兩不等,何言少錢耶?”

崇禎抄不出錢來,可不代表本王抄不出錢來。

本王有的是“專業隊伍”,李自成負責準確識別官吏的貧富,耿仲明負責軟硬兼施的恐嚇,劉宗敏負責殘酷的拷打,然而再有本王的女記官清點入庫,最後由田秀英一干人等鑑定其中的古董字畫、珠寶珍玩價值。

這是一整成熟的“流水線”,最低限度減少了中間的“損耗”。

“你......你......”那黃道周聽到此處,哪裡還不知道這是一個專業的“強盜隊伍”,“我......我......我打死你這個禍國殃民之徒!”

張順萬萬沒想到,這廝辯不過就罵,罵不贏就向自己動手。

若是尋常帝王,恐怕還真被他這一下偷襲得手了。

但是張順是何許人也?

他自從孟津起兵以來,幾乎無日不戰,雖然身手遠遠比不得悟空、陳長梃一干人等,但是對付一個黃道周還是手到擒來。

說時遲,那時快。

眼見黃道周暴起而來,張順只把手中的熱茶,連盞帶茶往他臉上一擲道:“不知你這張麵皮,抵得住抵不住本王的好茶!”

那黃道周又不是鐵麵皮,如何抵得住滾燙的熱茶?

眼見張順一把擲來,連忙躲過了。

只他這一躲,卻給了張順喘息之際。

好個張順勐的跳將起來,上前一腳正蹬在黃道周的胸口,蹬了他一個仰八叉。

那黃道周正待起來,不意被張順一腳踏實了,動彈不得。

“殿下,怎麼了?”就在這時傳來了田秀英擔心的聲音。

原來諸女早聽得前殿的動靜,但是又怕被人撞見了。

思前想後之下,唯有讓文武雙全的田秀英冒險檢視。

當這田秀英趕到的時候,正是張順踏著黃道周之時。

本來張順還想藉機打上幾拳,出一口惡氣,結果被田秀英這麼一打打岔,氣兒倒是消了三分。

於是,張順便抬起腳來,冷笑道:“說不過就罵,罵不過就打,如果連打都打不過呢?”

“爾等‘三板斧’,吾盡知矣!”

“你走吧,看本王怎麼收拾你們這些上欺君王,下辱百姓,無君無父,國之大蠹!”

“你......你真不殺我?”本來黃道周都已經做好犧牲的準備了,萬萬沒有想到張順居然放過了自己。

“食之無肉,棄之可惜!”張順搖了搖頭,下達了逐客令。

“那......告辭!”黃道周雖然不明白張順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還是拱了拱手告辭了。

“怎麼樣,你和殿下談的怎麼樣?”孔貞運在外面等了許久了,一見黃道周出來,不由開口問道。

這是一個被崇禎評價為“一生學問只辦得一張佞口”的黃道周,孔貞運心中難免抱有幾分期望。

黃道周沉默的搖了搖頭,氣氛一下子沉重了下來。

過了好半晌,他這才補充道:“‘順……順賊’若是講理之人,一切休提;若是不講理之人,即便某舌燦蓮花,又能奈何?”

至於被人說的啞口無言,惱羞成怒,甚至惹得自己不得不動起手來,結果還沒賺上便宜的醜事,他是半句不提。

“唉!”孔貞運長嘆一聲這才無端的說道“這一回老夫捐了一萬兩……”

“閣老高義!”

“沒,我的意思是舜王這一次帶頭捐了十萬兩。”孔貞運搖了搖頭道。

“其中約莫有六七萬兩出自內庫,剩下三四萬兩都是由金銀首飾、散碎銀兩湊成。”

“就這還差了一兩千兩,舍著臉從幾個輔臣和侍衛手裡又借了些,這才勉強湊足……”

……

黃道周終於明白孔貞運糾結的原因何在了。

相比較整天往內帑摟錢的萬曆、天啟一幹皇帝而言,張順簡直乾淨的簡直如同聖君一般。

按理說,到了他這種身份地位,隨便劃拉幾十萬上百萬兩白銀進腰包,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可是他真的一文錢都不要,簡直比海瑞還海瑞!

“哼!”沉默了半天,黃道周除了冷哼一聲,以示不屑之外,竟沒有再口出不遜。

不多時,兩人一前一後這才走到了午門。

不曾想,那午門外正圍著一堆人,一個個群情激憤,正在那裡謾罵。

“這是監生?”黃道周一眼就認出來這些人的身份。

“沒錯,是監生,所以老夫就只能送你到這裡了。”孔貞運搖了搖頭道。

原來明代中後期的生員、監生極不安分,不但常常參政議政,臧否人物,更是動不動就上書、鳴冤,一度把內閣大學士們逼的都沒有辦法。

其中已經被丁啟睿收監的傅鼎臣、薛宗週一幹人等就是其中的典型。

“好一場腥風血雨,也不知舜王一意孤行下去,頂不頂得住!”黃道周搖了搖頭,若有所指的提醒了孔貞運一句,這才施施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