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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打死他狗日的

玉米的高度還不到淹沒人影的時候,玉米之間的葉子也沒攜手將田野織成一片綠的汪洋,所以,有些人影遠遠的很清楚。平常田野裡靜悄悄的,今天卻因為澆水把大家聚在這裡。大家忙著手中的活計,仍不忘拉著家常,開著玩笑,那些話語和笑聲彷彿汩汩冒出的泉水,此起彼伏。

看起來,大家都很愉悅,望著甜甜地喝著甘涼清水的玉米,那感覺比自己喝了蜂蜜水還要香甜。在這勉強溫飽的年代,糧食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可是,此時站在自己田邊的張壽堂,胸口卻被一股滔天的怒火灼燒著。

他看到,昨天充分澆透的玉米地裡又漫了一層深深的濁水。他發現,昨天他澆完地之後,堵在玉米地和小溝渠之間的土埂被衝得千瘡百孔,小溝渠裡滾滾的濁水正在越過土埂上的縫隙持續向地裡灌注著,倘若這樣灌下去,這玉米就要毀了。

這是誰幹得缺德事兒,是誰把我堵上的土埂挖開的!盛怒之下,張壽堂提起手中的鐵鍬向一旁砸去,彷彿砸向那個破壞他身家性命的那個人,只聽“嗷”的一聲吼叫,原來,他扔起的鐵鍬正砸中了在一旁蹲著的大狼狗身上。大狼狗不滿地跑遠了,不一會又跑了回來,圍著張壽堂搖頭擺尾地乞憐。

狗就是狗,縱然它可以欺負騙全村的小母狗,卻依舊對主人忠心耿耿,它也明白,主人是它安身立命的根本。

也許是砸到狼狗後稍微激起的疼惜感覺,讓張壽堂的怒氣緩和了不少,他突然明白,生氣沒用,最要緊是搶救玉米地。

他來不及多想了,俯身抓起鐵鍬向前,三下兩下堵上了所有的縫隙,並加高了土埂,拍得結結實實,徹底隔開了溝渠和玉米地之間的水流。這還不夠,他雙腳跨在口子的兩端,用鐵鍬向外一鍬一鍬地扇水,以排出玉米地裡多餘的水分。堅持了幾分鐘之後,疲憊和煩躁提醒了他的憤怒,隨著疲累的加劇,他的怒火重新燃燒起來。

“今天的水位雖然高出昨天不少,但並不至於沖毀土埂……”他邊扇水邊想,“一定是有人害了紅眼病,暗中搞我的鬼!那麼,搞鬼的人是誰呢?”

他邊扇水,邊抬著頭望向四周,不遠處的每個人都專注於自己的活計,或互相開著玩笑,笑聲和水流一樣清亮高遠,誰也沒有向他的方向看。他覺得每個人都像兇手,但每個人又都不像。他觀察著周圍,痛苦地思索著。

“啊!”他突然靈光乍現一般,停住了扇水,脫口而出道,“明白了,一定是吳長齡!”

他想到了昨天澆完水後,遇到了風風火火向田裡趕去的吳長齡,同時,在他回頭時,正看到了吳長齡在他家的玉米地前絆了一跤,肩上的鐵鍬脫手,插在了他家田埂的那個位置!

“對!”張壽堂想到,“一定是他,這個賤人!不然,他為什麼早不絆倒,晚不絆倒,偏偏到我家地頭的時候絆倒了呢?絆倒之後偏偏鐵鍬出手,插在了田埂旁……媽的,他一定是故意的,這個狗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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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壽堂越想越是他,越想越生氣,恨不能馬上一鐵鍬拍在吳長齡的頭上,以消他心頭之恨!但眼下形勢極不允許,倘若不趕快把多餘的水從田裡排出來,等中午後太陽升溫,會把水分幾乎煮沸,玉米一定會被燙死的。這種復仇的悲憤使他雙眼噴火,不由得力氣加劇,“唰唰唰唰……”更快地扇起水來。

接近晌午了,水終於扇完了,他掄起鐵鍬扛在肩上,猛力朝大狼狗揮一下手,“走!”向家裡飛奔而去。

到家之後,鐵鍬也不放,站在院子裡朝屋子喊去:“金亮、金明,你們倆出來,跟我走!”連喊兩聲之後,張金亮和張金明從屋子裡躥了出來。

“幹啥?爹。”

“少廢話,快跟我走,我們去砸死那個狗日的!”張壽堂風風火火,扛著鐵鍬帶著倆兒子向外走去。大狼狗也在後面雄赳赳氣昂昂地跟隨著。

“你們這是去哪裡啊?”張壽堂老婆在後面喊著,但誰也不理她,假裝沒聽見,拐出院門遠去了,身後的老婆深深嘆了一口氣。

“爹,到底找誰啊?他咋了?”張金亮邊走邊問。

“去找吳長齡,”張壽堂說,“今天非砸死那個狗日的。”

“為什麼去找他!他幹啥了?”聽到“吳長齡”三個字,張金亮吃了一驚,瞬間他想到了吳小文。

“幹啥了!”張壽堂怒道,“昨天看見他沒?他一鐵鍬把咱們澆好地的田埂給鏟開了,今天我去看,水又灌了一田,把玉米都澇死了!”

“到底是不是他幹的,”一想到吳小文,張金亮有些著急,“別找錯了人,那就不好了。”

“一定是他!”張壽堂狠狠地說。轉眼到了吳長齡門口。張壽堂連停也沒停,上前“咣”一腳把大門踢開,闖了進去,在院子裡站定,一手扶鍬,一手叉腰,大吼道:“吳長齡,你出來!”

吳長齡一家正在屋子裡看電視,吳長齡老婆正在做飯,聽到門的巨響都吃了一驚,沒等反應過來呢,就聽到了張壽堂的吼聲。吳小文抬頭看看他爹,吳長齡看看吳小文,大家不明所以。

“我出去看看!”吳長齡說著,拉開屋門走了出去,立刻被眼前的陣勢嚇住了。只見爺仨兒杵在院子中間,氣勢洶洶,彷彿凶神惡煞一般,張壽堂旁邊還杵著一把明晃晃的鐵鍬,那只巨大的狼狗蹲在後面,吐著血紅的長舌頭。

“你……們……?”吳長齡有點結巴,縱然自己無愧於心,並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別人的事兒,但也被嚇傻了,“你們這是幹啥?”

“幹啥!”張壽堂怒道,“你幹得好事兒!誰讓你把我家的田埂挖開了?”

“什麼?田埂?我什麼時候挖開你家田埂了?”

“哼,還想抵賴!記不記得昨天你去過我家地頭了?”張壽堂狠狠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