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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小夥子,做得不錯!

張壽堂當然不肯罷休,他既然寧願舍了溫暖的被窩大冷天的出來阻鬧,當然不能輕易退卻,因此不斷想掙脫張小強握住他雙腕的雙手。張小強迫於形勢,體內陡然叢生了力量,緊緊握住張壽堂的手腕不放,以近乎乞求的聲音呼喚著:“叔啊,叔啊,別鬧了,我求你了,房屋馬上就要封頂,工程就結束了,以後再也不會有重車經過你的門口了……叔啊,放過我吧。”

但張壽堂聽不進去,他瘋狂地掙脫了右手,在張小強握住他左手的形勢下,將右臂橫過張小強的肩頭,戟指著屋場的工人們大聲喊叫著:“你們都給我下來……吊車司機,你也給我下車,趕快的,倘若你想要命的話,你就停了施工,否則,我就要了你的命!”

區區外地的工人、外鎮的吊車司機,當然不會強橫到為了幹個小活兒而白白丟掉性命,也不會傻到會因憤怒而一擁上前摁住張壽堂,然後打服他。於是他們迫於張壽堂的赤裸裸的威脅,乖乖地停了工,有幾個工人雖然沒下牆,但站在牆上猶如一座雕塑,沐在寒風中不敢動彈。

看到如此情勢,張小強無奈地鬆開了張壽堂,因為阻住張壽堂已經沒有了意義。得以掙脫張小強的張壽堂彷彿躍躍欲試的掙脫了韁繩的大叫驢,撒歡躁動地欲要向一群母驢狂奔。

張壽堂揮舞著雙臂大叫著制止了建築工人的動作,然後疾速奔到吊車前,拉開車門將司機一把拽了下來,大叫道:“讓你下車你咋不下車!信不信我一拳搗死你!”

吊車司機懾於淫威,用雙臂擋住頭部沒敢反抗,當他抬起頭來時,忽然欣喜叫道:“啊,張壽堂,原來是壽堂啊,好朋友了嘛……”聽到這話,張壽堂低頭看去,認出吊車司機原是曾經在一塊幹過活的夥計,兩人關係還算過得去。

但張壽堂沒有當場認親的任何表示,也沒有表現出驀然見到好朋友後的誇張驚喜表情,而是冷冷地抬頭,然後放開了那位吊車司機,將他扔在一邊再也不理,任憑吊車司機站在一旁慨嘆唏噓,之後張壽堂左奔右突、前躥後跳,對著建築工人們咆哮著,制止著他們的動作。無奈之下,張小強撥通了張祖亭的電話。

此時為凌晨兩點半,正是人們熟睡中最甜蜜的時刻,這時候睡意正酣、美夢最香、被窩最暖,這個時刻,無論誰被電話吵醒,都會十分不悅,甚至惱怒。

但被電話吵醒的張祖亭並沒有表現出不悅和惱怒的語氣,或許他把不悅和惱怒有意壓下去了,也或許他作為一個建築工頭,只怕經常會遇到這種問題,因此早已習慣。“怎麼了,小強?”被突然從睡夢中驚醒的張祖亭並沒有驚慌或尚不清醒的語氣表現,反而像一直沒睡,隨時在等待著電話的響起。

張小強聽到問話,把屋場上發生的事情簡略講述了一遍。

“這個狗日的,”聽完張小強的講述,張祖亭下意識咕噥了一聲,然後說道,“這個張壽堂就是這樣一個人兒,隨時喜歡炸刺兒……你別管他,隨著他鬧,也別嗆他的肺管子,等到他啥時候鬧夠了,他也就覺得沒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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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張小強憂慮道,“我實在等不起啊,吊車在等待,你的建築工人也在等待,最關鍵是,他這一鬧能響大半個張家村,說不定啥時候那幾個年輕人聽到動靜就跑來了……那咱們就全功盡棄了!你還是來趟吧,叔,也只有你才能治得了他!”

“即使我去,也無濟於事,”張祖亭道,“聽你這麼說,我看張壽堂那狗日的已經瘋了,已經逮誰咬誰了,我去也得打仗,要是把他打出個好歹來,他再打電話告派出所,把我也賠了進去,那咱們更全功盡棄了。”

這話在理,張小強無可反駁,也表明了張祖亭不會插手此事了,因此他感到絕望。“那,叔,就只有由著他鬧這一個辦法了麼?”張小強無意識地嘟囔道。

“還能咋樣?”張祖亭語氣裡不免略帶嘲諷,“難道讓你那個瘸腿娘拄著柺棍去抱著張壽堂不散夥,然後你們好騰出手來上樓板?……或者,讓你爸爸上屋場,好好跟張壽堂理論理論,問問他為什麼不讓我們施工?”

開什麼玩笑!聽到張祖亭叔略帶嘲諷的話語,張小強心頭閃過這句話語。在這麼寒冷的凌晨夜裡,讓我那個類風溼瘸娘拄著柺棍一步三搖到屋場?當然,她一定能走到屋頂,但依她的速度,那得等到早上八點以後了,屆時,黃花菜早都沒有了。而要讓自己親愛的父親移駕到屋場,更別說要跟如豺似虎的張壽堂談談了,那除非由四個警察持槍上銬才能押他過來,否則,即使他張小強哭破鼻子他也不會過來的。

他太害怕張壽堂了。張小強理解那種恐懼,那是種被抽空了靈魂般的空虛感覺,那是種生不如死的感覺。所以,寧可將他父親張祖華押來只會癱軟到地上出醜,倒不如他自己在屋場反而壯烈爽快。

因此,張小強的絕望又加了一層,直到徹心徹骨。這感覺毫無支撐,彷彿被一支利箭鏤空了心臟,是種冰冷、枯竭、窒息般的感覺,直到恐懼到忘卻了什麼是恐懼,直到絕望到忘記了什麼是絕望,然後感到生命已然麻木、並毫無意義。

張小強站在紅磚磚垛一側的陰影裡,望著跳樑小醜般的張壽堂,他閉了眼睛,從胸中暗暗升起一股狠戾,他在腦海中反覆模擬著一個畫面:他抄起一塊磚頭,然後疾速跑上去,狠狠拍在張壽堂的泥丸宮上,然後再拍向自己,與他同歸於盡。

這個畫面儘管雄壯、完美,但是不好。因為張小強儘管那麼不願意活,但不想死在張壽堂這個他所認為的狗雜碎身上,因為太不值得。

但是,張小強覺得,倘若一旦與張壽堂動手,自己就輸了。曾經是誰說過的:不要憤怒於敵人,那會失去判斷力。

張小強不想失去判斷力,不想死在張壽堂身上,並想兵不血刃地解決爭端,並蓋好房子。那麼,他就不能對張壽堂動手。那麼,究竟該怎麼辦呢?

這時,張小強突然爆發出體內的洪荒之力,但見他站在紅磚磚垛一側,猛然伸出右臂,戟指著躥上跳下的張壽堂怒吼道:“張壽堂,我操你親孃!”

這聲音罵出後,在寂靜的凌晨夜裡具有非凡的穿透力,嚇得張壽堂家的大狼狗不敢吠叫,覆蓋了大半個張家村,令遠處的各色狗們此起彼伏吠叫起來,彷彿一聲定身咒,定住了屋場上的建築工人們、吊車司機和拉巖板司機、還有之前狂躁亂舞的張壽堂。

張壽堂定住身體,艱難地轉過頭來,眼神迷惘地望著張壽堂。不等張壽堂反應過來,張小強繼續叫道:“張壽堂,我與你何冤何仇,你為什麼百般阻撓我蓋房?……張壽堂,現在我就告訴你,這房我蓋定了,村裡擋不住我,你更擋不住我!……張壽堂,這次蓋房我沒有錯,整個事件完全是你在挑釁我的,我一直認為你是長輩,想賣你個面子,已經忍你很久了……張壽堂,從現在起,我不忍了,我已經給了你足夠的改錯機會……從現在起,你要是再阻撓我一步,我就殺你全家!”

說著,不等張壽堂臉色鉅變,張小強抄起身旁的一塊紅磚,毫不猶豫地、爽利乾脆地高高舉起,然後狠狠地拍在自己的頭上,啪!磚塊四分五裂,一股鮮血從張小強額頭唰然淌下。之後的張小強再不言語。

但這不言語勝過千言萬語,表明了某種態度。所有人被震在當場。張小強如一尊泰山,穩穩地立在紅磚前的陰影裡,襯著滿臉上的鮮血,宛若凶神惡煞。

“張壽堂!你他媽趕緊給我滾開!”張小強叫道。

是誰曾經說過的:對別人狠,只能當打手;對自己狠,才能當老大。

隨著張小強這聲大聲地叫罵,奇蹟出現了,張壽堂望了望張小強,又望望周圍的人群,面現尷尬之色,然後舉手想分辯些什麼。“給我閉嘴!”張小強怒吼道,“趕快滾開!”

張壽堂再無言語,頓了片刻,然後乖乖地離開了屋場向自己家走去,在大門口,他轉身對著張小強的背影道:“張小強,算你狠!”然後推門進去,然後門被關閉,一切都消失了。

真是無聊狗血的劇情!張小強揹著張壽堂想道。然後他抬頭對著屋場的眾人道:“我請你們來不是看熱鬧的,趕快幹活兒!”

此話一出,定身咒隨即解除,人們彷彿突然清醒一般,紛紛活動起來,有人上牆、有人跨進吊車、有人跑向樓板車就位,一切有條不紊行動起來。這時,張小強才感到頭部劇烈疼痛起來。“媽的,演過頭了……難道還得進醫院麼?”張小強摸了摸沒血的部分腦袋。

不過,他沒時間進醫院,這個點兒診所也不會開門,於是張小強掏出衛生紙胡亂擦了擦血,硬撐著站在那裡,望著忙碌的工人們。此刻的工人們不像往常一樣抽著菸捲、開著劣質的玩笑,邊談邊幹,他們此時彷彿上緊了弦,既不抽菸、也不聲張,彷彿沉默的機器人,在極有效率、極為默契地配合著、工作著,儼然嚴絲合縫的流水線。

這難道是拜我流血的腦袋所賜?張小強有些隱隱驕傲地暗想著。

之後的事情進展順利,工人積極、司機配合,眾人各顯其能,一塊塊樓板如一塊塊拼圖,被輕輕巧巧地吊離地面,悠上牆頂,然後平整鋪下。一展展、一張張,空中的樓板宛若平地般向前伸展著,到凌晨五點鐘的時刻,房屋全部封頂。直到此刻,站在下面的張小強才深深地長出了一口氣。

幾位工人紛紛跳下房頂,聚攏到張小強跟前祝賀,並關切地問候著他已經止血的腦袋,吊車司機和樓板司機也聚到面前,將張小強遞過來的款子取在手中,滿臉欣喜地跨上汽車離開。之後,建築工人們幫助張小強整理了現場的器具和磚塊,然後跟張小強告別,回去睡覺。最後,整個屋場唯剩一人。

張小強並不著急,他站在樹上懸掛的瑩燈下,沿著新房子繞轉著,時不時抬頭望向青灰色的牆磚、整齊的磚縫和屋頂袒露的巖板,彷彿一位剛剛戰勝一場劇烈戰鬥的將軍,在巡視著戰場,心中油然而生出複雜的情緒。

“這就成了?”張小強不相信地問著自己,“這麼說,我做到了?”在一瞬間,他似乎忘卻了這連日來遭受到的恐懼、疲憊和壓力。這壓力突然消失,竟讓他不適應、不自在起來。之後,心底慢慢升起成功後的欣喜、成功後的驕傲得意。

我做到了,我能行的,就知道我能行!張小強內心充溢著某種驕傲的情緒想道。這種情緒彷彿某種潤滑油,在潤滑鏽蝕冰冷的機器般溫暖、滋潤著他的全身,使他渾身充滿了力量和勇氣,覺得自己還能做更多的事。

張小強在落成的新屋下徘徊了很久,也想了很久,直到熱血慢慢稀釋、降溫,他才感覺到有些冷。是的,畢竟是正月裡的天氣,寒風依然凜冽,而他也快被凍透了。張小強打了個冷戰後不再遲疑,迅速取出橫在舊屋地基一側的長竹竿,高高舉起將那盞燈從樹上挑落,然後收進舊屋,鎖好屋門,最後望了一眼屋場的新屋與舊屋,懷著無比複雜的心情回家去。

儘管已近凌晨五點,但張小強依然被心底的熱血蒸騰著毫無睡意,儘管躺在溫暖的被窩裡,他的一顆心仍翻騰著熱血,一顆腦袋裡奔騰著數不清的念想。直到腦袋生疼起來,疲憊如潮水般襲來,他才沉入夢鄉中。然而,也不過睡了一個半小時,張小強便驀然驚醒,起身洗了把臉,便趕到屋場。

今天還要收拾一下,準備為屋子做裝飾呢,為屋頂上石子、塗牆、鋪地磚,還有一系列的艱苦工作。當他來到屋場後,發現張祖亭早已站在新屋下轉看著。張小強問了聲早,然後同他站在一處開始閒聊,聊了昨晚施工的情況、張壽堂的情況和自己頭破血流的情況。

聽完這些後,張祖亭以敬佩的眼光望著他,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雖然沒有說話,但張小強似乎在聽見他說:“小夥子,做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