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緻的包廂中，飯局進行到這會兒差不多算是“杯盤狼藉”，將近尾聲。
其餘參與酒局的五人都看向井高。這場氛圍很良好的較量進入到最關鍵的部分。如果井高不能說服張如京去組建一個以國產機器為核心、技術代差很大的晶圓廠，那無疑今天這場接觸是失敗的。
這個說服會很困難。
張如京的建廠夢想，當然是一步步的追上世界最先進7nm製程技術。在這之前，可以考慮45nm、28nm、14nm等製程。返回去搞90nm，誰樂意？
而且，張如京之所以被公認為建設晶圓廠的高手，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是他在半導體行業裡深厚的人脈，可以買到製造晶片的各種機器。
不要以為製造晶片的機器如光刻機等可以隨便買。首先，有瓦爾森協定的存在，最先的機器買不到。其次，以ASML舉例，他的光刻機都是要排隊取貨的，供不應求。
張如京當年組建中芯國際，對國外那些廠商的承諾是什麼？第一，中芯國際絕對不會做軍工產品。第二，中芯國際不會給國內的研究所“流片”。
流片是個行業內術語。晶片在設計出來之後，需要到晶圓廠的晶片生產線去製造出來，這就叫“流片”。簡而言之，就是“試生產”。通常一次流片的費用非常高昂。
也就是說，晶片設計出來之後，是騾子是馬，要拉出來溜溜，用實踐來檢測。有問題就要改進設計。
擁有著先進製程技術的中芯國際是不能幫國內的研究所做這事。這導致中國的軍工、自主的晶片設計發展非常緩慢。比如，中科院計算機所的代表作品：龍芯！
華為海思是私企，不在這個限制範圍內。華為就用中芯國際的晶片生產線製造麒麟系列晶片。
當然，西方想要壓中國人不是壓不住的。2015年，國家發射了使用“龍芯”的北斗衛星。總有一些人喜歡跪著，也總會有一些中國人選擇艱難的站著。
張如京作出這樣苛刻的承諾，才能從國外廠商買到製造晶片的機器以及從新加坡買到二手晶圓生產線，逆週期擴張，帶領著中芯國際成為全球第四的晶片代工廠。
這是他的優勢、強項。誰會放棄自己的優勢和強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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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高是什麼人？他現在的情商早非吳下阿蒙，張如京的話雖然很委婉，但是意思他當然聽出來。不假思索的道：“張博士，我並不介意虧損！”
張如京額頭上的皺紋更深了一些，但並沒有說話。他七十年的人生中，說不要盈利賣情懷的老闆，也不是沒有見過。
井高彷彿並未覺察到張如京心中的猶豫、警惕、看輕，喝口紅酒道：“張博士，相信你應該對鳳凰集團有所瞭解。我願意將其他領域賺來的錢投入到金陵晶圓廠中。我願意為此虧損100億美元，乃至200億美元。這筆錢我虧的起！
我的目的，是想要為晶片製造的國產化做一點貢獻。晶片製造，這是一個極其繁複、龐大的工程，我需要張博士你的經驗、能力來掌舵，組織、指明研發的方向，幫助我完成夢想。
坦率的說，以當前國內晶片市場的規模，即便朱雀積體電路公司侵犯臺積電的專利，那也只能是就事論事，付錢和解而已。張某忠絕對不敢再提出股權、賬戶監管等過分的要求。他臺積電需要大陸的晶片市場。
但是，他一定會再次要求張博士你離職！”
張如京的助理汪晏女士嘴唇動了動，但終究沒說話。這是一句大實話。
參照案例就是臺積電狀告三星，逼梁孟松離職的例子。三星得到14nm製程技術，背後也有美國資本。但三星沒有也無法去保梁孟松在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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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三星把人用完就扔，也可以說這種技術侵權的案例在法律上難以尋求支援。
井高接著道：“張博士，想要終結臺積電的時代，就只要我們自己研製出一條晶片製造線出來。
這條生產線上的各種機器，種種零部件、光學器件、化學試劑都做到不被海外廠商卡脖子。不需要做到7nm，只要做到28nm，就足以確保你執掌這家工廠，就足以讓臺積電的時代終結。”
井高這話說的有點隱晦，除開聶雲曦是參與過政治的，其餘幾人稍後才反應過來。
臺積電的訂單，不可能全部是都是7nm的高階訂單。一旦有晶圓廠入侵到中端，他必定會再次發起訴訟！就像當年對付中芯國際一樣。
這是威脅到其利益的事情，臺積電勢必不會退縮。
那麼，一家臺資企業當然可以在美國打贏訴訟官司，那麼在華夏呢？針對華夏的科技自主的企業發起訴訟？弄不死你！
失去大陸的晶片市場，就是臺積電時代的終結。
張如京陷入沉思中。
井高慢慢的喝著杯中的紅酒，等待著他的決斷。其實井高還有“狠話”沒說：打破你人生的迴圈！
張如京每次在半導體行業幹出點名堂來，臺積電就把他壓回去。一個人一生之中到底能幾起幾落？他心裡不鬱悶嗎？不想埋葬臺積電的時代嗎？
不過，這種話說出來傷人啊！要是張如京博士是一個年輕人，井高肯定會激勵一下。他都已經70歲，再刺激他就有點不講武德。
沉默一會後，張如京道：“井先生，我需要考慮一下。”
“沒問題。”井高指指身旁的關語佳，介紹道：“張博士，目前關總在負責金陵那邊的晶圓廠專案。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邀請張博士去金陵走走。由關總全面陪同。”
這是展示誠意。
他也不指望今天第一次正式接觸就把老先生綁到他的戰車上。
張如京笑著應下來，“好。”
包廂內的氣氛變得極其的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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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吃下來賓主盡歡。仲春的夜色之中，井高一行人在飯店門口送張如京、汪晏坐車離去。
劉蘇眉輕撫一下眼鏡，大眼睛笑的如同月牙般。給井高發了一條微信：井哥，我現在開始崇拜你了。這是接著下午兩人閒聊時的話題。
她剛才真的沒想到井哥會從這個角度去說服張如京。
按照剛才的局面，這事其實八九不離十了。
井高看一眼微信，將手機揣在外套的兜裡，對劉蘇眉笑笑，道：“我們走吧！”幾人紛紛坐車，前往湯臣高爾夫11號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