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堅實的土地上，即便沒有曬人的陽光，明羽卻仍覺得腦袋有些發暈。
“你啊，就不能好好估量一下自己的實力再行動嗎！？”
看了眼腳步虛浮，需要拄著柺杖才能維持自己不至於摔倒的明羽，溫蒂滿含幽怨地說道。
明明連律者核心都碎掉了，卻還老是愛逞強。
“哈哈～”撓了撓下巴，明羽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來，“至少，最後的結果還是好的嘛。”
在方才的治療中，由於需要醫治的人數不少，無塵劍又因為崩壞能迴路的受損而使得崩壞能傳導效率出現了下降，導致律者核心破碎的他差點就難以為繼了。
若非溫蒂看出了不對勁，及時給明羽續了波崩壞能，他如今怕是早已暈倒在地了。
在缺少了律者核心的情況下，明羽這個冰之律者確實有些名不副實，僅是這種程度的崩壞能輸出就險些讓他難以承受了。
見到明羽臉上的笑容，溫蒂也只能長嘆了口氣，嬌嗔地把臉瞥向了一邊。
“兩位大人今日的恩情，我們西亞支部會一直銘記在心的！”
看著兩張比自己還要年輕很多的面孔，金髮女武神沉聲說道，語氣中比先前明顯要多了幾分誠懇。
在有著足夠能力的時候去幫助他人，可以算得上是仁慈。
但在明知勉強的情況下還能施以援手，已完全稱得上是善良了。
在此前，她對於這兩人雖然也算是恭謹，但那卻更多是出於他們的實力。
而經過了這一次治療後，她才真正明白這兩位預備S級女武神的善良，對他們由衷地欽佩了起來。
“希望你們西亞支部還能夠說話算數。”
瞥了眼身旁的金髮女子，溫蒂不冷不熱地說道。
即便看到明羽勉強自身施展了一次治療，那些傷員的反應也不能說是熱情，只能勉強算是從仇視變為了冷淡，彷彿這些都是明羽本就應該做的一般。
仔細回想的話，當初在城市裡執行救援任務的時候，那些女武神的反應就很冷淡了，只是那時她沒有太過在意而已。
固然她和明羽曾在北美洲犯下了不少罪行，甚至她還摧毀了大洋洲支部，但溫蒂從不認為自己會欠天命什麼東西。
她如今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那些無辜的普通民眾而已，而絕非為了什麼天命的光輝！
若是離開天命可以更好地拯救這個世界，她會毫不猶豫地跟明羽拋棄那唾手可得的S級女武神的位置，用自己的方法來拯救世界。
“哈哈～”
聽到溫蒂的嘲諷，金髮女子的表情也僵硬了幾分，只能發出生冷的笑聲來掩飾尷尬。
雖然她能對這兩位預備S級女武神心懷感激，但手下的那些人是什麼樣子她還是清楚的，更莫遑論還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了。
天命與崩壞戰鬥了數千年，一直將崩壞視為最大的敵人，而今要讓這些女武神接受崩壞的使徒是自己的同伴，絕對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
人類縱然已經掌握了移山倒海的偉力，但人心中那座名為成見的大山，卻比任何險峻的山峰還要頑固和厚重。
正了正臉色，金髮女子臉上出現了幾分肅容，鄭重地說道：“我會努力去改變那些人對於兩位大人的看法的！”
“這種事情的話，盡力而為就好，不要勉強自己。”笑了笑，明羽的聲音溫潤而柔和，“還有，叫我們的名字就好了。”
人敬他一尺，他也會敬人一丈。
他從來不認為取得眾人認可的道路會輕鬆，即便天命的宣傳已經為他們鋪好了一個開頭，但往後卻是需要他們自己去開拓的。
明羽並不覺得自己是個聖人，可在一定的範圍內，他也不會介意旁人的指責和謾罵。
與他殺死的那百萬生命相比，這些言語上的謾罵又算得上什麼呢？
該屬於他的罪責，他從不會推卸。
當然，若是有人以此而要求他自裁的話，明羽也絕不會傻乎乎地遵從。
他很清楚，那只是一種逃避，而絕非救贖！
為了踐行他應有的職責，他必須留著這一個有用之身。
“是……”看著明羽臉上的笑容，金髮女武神仍不由遲疑了幾分，但還是緩緩開口道，“明羽大人，溫蒂大人。”
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來，明羽沒有再去糾正對方，“城市中應該還有部分受難者被困在了廢墟中，如今已經可以展開救援了。但這一部分行動我們是不會參與的，要靠你們自己了。”
兩位律者的戰力是何等珍貴，根本不可能長久地呆在一個地方。
若非這座城市的崩壞規模太過超常，明羽和溫蒂只會像前幾次一樣消滅了一些崩壞獸就離開。
在幫助西亞支部的女武神解決了最困難的部分後，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們能夠插手的了。
耗時太長，收益太低，對於天命來說這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
在天命廣闊的版圖上，還有很多地方亟待他們去支援。
“是，我們會儘快展開行動的。”
點了點頭，金髮女武神顯然也想到了那一層，臉上並沒有多少意外。
“雖然崩壞獸已經消滅得差不多了，可你們行動時也要多加小心，注意保護好自己！”
臉上多了幾分嚴肅，明羽沉聲說道。
“遵命！明羽大人！”
猛然行了一個標準的天命軍禮，金髮女武神眸中出現了幾分動容。
拄著柺杖衝對方行了個簡略的軍禮，明羽微笑著點了下頭。
就在明羽打算離去的時候，一個人影卻忽地從斜地裡竄了出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大哥哥，大哥哥，你要走了嗎？”
一道仍帶著稚氣的聲音響起，明羽低頭便看到了一張圓圓的紅潤臉蛋，赫然正是之前那個名為哈娜妮的小女孩。
將柺杖往後一撐以維持自己不會出醜地摔倒，明羽目光有些幽怨的瞥了眼故意側過臉去的溫蒂。
明知道他現在的狀態，對方竟然也不提醒一下。
一邊感嘆著自己如今的警覺性之低，明羽摸了摸哈娜妮的小腦袋，笑著反問道：“你就不擔心我是壞人嗎？”
“不會！大哥哥是個好人，哈娜妮知道的哦！”搖了搖腦袋，哈娜妮立刻反駁著說道，“是大哥哥救了哈娜妮和媽媽，而且大哥哥還會陪哈娜妮玩，所以大哥哥是一個好人！”
捏了捏小女孩的鼻子，明羽不禁笑了笑，將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阿里婭，道：“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我……不覺得恩人會是一個壞人！”
聽到明羽的問題，婦人稍稍遲疑了一會，但還是用堅定的語氣說道。
對於她而言，那些網路上的訊息終究有些遙遠和朦朧，可眼前所見的一切卻是無比的真實。
而且，即便遭受了那樣的對待，明羽也沒有對他們出手。
如果這樣都是惡魔的話，那什麼才能是算是善人呢？
“還有我，還有我！哈娜妮也不覺得大哥哥是壞人哦！”
小家夥舉著手說道，臉色驕傲得彷彿搶答課堂問題的孩子一般。
“哈哈～”臉上露出一個快慰的大笑來，明羽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嗯，哈娜妮最乖了。”
“而且，哈娜妮以後也要當一個和大哥哥一樣的人，和大哥哥一起去打怪獸！”
聽到明羽的誇讚，哈娜妮的臉上也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
看著小家夥臉上的激動神色，明羽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和他一樣的人……這算是一個flag嗎？
不過他也清楚，這個小女孩並不是在預定某一個律者的位置，而只是希望能和他一樣厲害罷了。
但即便是這樣，也基本是一件沒有可能的事情。
將小家夥的頭髮弄亂，明羽的目光看向阿里婭，輕笑著道：“這種事情，你還得先問問媽媽同不同意呢？”
與崩壞獸戰鬥，可從來不是什麼奧特曼打小怪獸一般的遊戲，而是真真正正賭上生死的廝殺。
只要一個不慎，就是陰陽兩隔了。
哪怕是他這樣的律者……算了，崩壞獸在他眼裡跟螻蟻也差不了多少了。如果連崩壞獸都打不過，他還是洗洗睡吧。
哪怕是被稱為精英，能夠獨當一面的A級女武神，也很難在崩壞獸的包圍中生存下來。
天命每年都會折損大量的女武神，其中從來都不乏A級女武神的名字。
順著明羽的目光，哈娜妮也看向了自己的母親，一對卡姿蘭大眼睛眨巴了起來。
“我……”
迎著兩人的目光，阿里婭猶豫了起來。
和崩壞獸戰鬥，怎麼看也不可能是什麼安全的事情。
一方面，她難得才和女兒從這次災難中逃了出來，自然希望能和女兒好好活下去，不願哈娜妮去做那麼危險的事情。
但令一方面，她又知道普通人很難在崩壞中生存下來。即便以後能在一個新的城市中安家落戶，她又怎麼能保證那個城市就不會遭受崩壞的破壞呢？
在這兩難的境地下，她很難做出一個抉擇來。
“不用著急，你沒必要馬上就給出回答。”笑了笑，明羽柔聲說道，“天命還會在這裡駐留好幾天，你可以認真思考一下這個問題，畢竟這關乎到了你們兩個人的將來。”
看出了阿里婭的遲疑，明羽的心思也不禁一動。
哈娜妮的資質確實不錯，如果有可能的話，他還是願意爭取一下的。
“如果你想好了的話，可以選擇去極東的聖芙蕾雅，到那裡只需要報我的名字就夠了。”
一邊揉捏著小家夥嫩滑的臉蛋，明羽微笑著說道。
以哈娜妮的年紀，還是聖芙蕾雅這樣寬鬆一點的環境更加合適。
雖然培訓時間比其他支部要更長，但他也沒有指望哈娜妮能立即成為一個可用的戰力。
不如說，他更希望哈娜妮能不必成為女武神，崩壞的威脅能在他還活躍的時期就得到徹底的解決。
“我會好好考慮的。”
見明羽沒有逼迫她立即給出答案，阿里婭也長出了口氣。
只是極東的聖芙蕾雅……似乎有些過於遙遠了，她這輩子甚至都還沒有出過國呢，沒想到一下子就要去那麼遠的地方了。
“那麼，她們就拜託你幫襯一二了。”轉頭看向了一旁的金髮女武神，明羽臉上露出一個頗不好意思的笑容來，“如果她們決定好了，費用找極東支部的無量塔姬子報銷就好。”
雖然明羽不知道姬子到底管不管財政，但聖芙蕾雅的事情找她就肯定不會錯的。
至於學園長……明羽就只能表示“呵呵”了。
“請明羽大人放心，我不會讓她們受難的。”重重地點了點頭，金髮女子欣然允諾，“安置費用的話，我們西亞支部也是可以解決的。”
區區兩個人的安家費，西亞支部還不差這點錢，儘管明羽貌似是在她的地盤上搶人。
但在天命的所有女武神培訓機構裡，總部和極東支部的機構是最為完善的，也唯有這兩家才有著全球招生的資格，所以明羽的這一舉動也不算是逾矩。
更何況，明羽還幫了她們西亞支部這麼多。如果連這點小事都幹不好，那還談什麼銘記對方的恩情？
對於金髮女武神的建議，明羽只是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麼。
安置費用極東支部也不缺，他只需後面向姬子提一提就夠了，聖芙蕾雅沒必要欠下這份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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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就此別過了。”
衝著三人擺了擺手，明羽一緊身上的斗篷，轉身便向著營地外走了開去。
一旁的溫蒂也向著幾人微微頷首，扯了扯身上披著的斗篷，跟上了明羽的腳步。
金髮女武神止住了腳步，哈娜妮倒是還想跟上去，卻被母親阿里婭緊緊抱住了。
作為一個大人的她很清楚，儘管對於她們母女而言，明羽是個能改變她們人生的人。可對於明羽這樣的大人物來說，她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過客罷了，是不可能扯上太大關係的。
一陣疾風吹過，捲起沙塵滾滾。
而待這陣沙塵消退之時，明羽兩人的身影已然是消失不見，宛若神話傳說中的精靈一般，沒有留下絲毫蹤跡。
…………
片刻之後，明羽坐在了青龍的頭頂，將脊背靠在了崩壞獸的龍角上。
手中的寒冰柺杖消融崩解，露出內裡的寒獄冰天來。明羽將太刀抱在了懷裡，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著，口中不禁長長地出了口氣。
之前提著一口氣時還不覺得如何，可一旦鬆懈了下來，四肢百骸的疲勞就彷彿一下子都翻湧上來了一般，令明羽只想立刻睡上一覺。
“不回尼彌西斯號上休息一下嗎？”
見到了明羽臉上的倦容，溫蒂輕聲問道，語氣中滿是關切。
“不，沒有必要，我還撐得住，只要簡單休息一下就夠了。”
看著溫蒂那依舊神采奕奕的模樣，明羽並不願這樣就返回戰艦。
一旦回到尼彌西斯號的話，就意味著一次較長時間的休整。即便他能下定決心立刻離開，留守的緋玉丸也一定會強迫他好好休息一番的。
但溫蒂此時的狀況顯然還很不錯，進行休整的話未免太浪費時間了。
擁有核心與否，對於律者而言確實是一個極大的差距。
無論是續航能力，還是崩壞能的最大輸出功率，都不可等量齊觀。
“任務的話，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看出了明羽的考慮，溫蒂的小嘴頓時撅了起來，綠寶石般的眸子裡寫滿了不悅。
“我知道。”點了點頭，明羽沒有去反駁少女的話，“但是，我們是一個小隊的。”
即便他在執行任務時有些划水，可缺席依舊令明羽有些無法接受。
而且，哪怕他清楚溫蒂此時的實力，但這個世界終究是廣闊的，難保對方不會有翻船的可能。
畢竟在另一個時空裡，她可是有過前科的。
張了張口，溫蒂還想要反駁什麼。
可當聽明羽提到他們是一個小隊的同伴時，少女又不禁把那些話語重又咽了回去，雙頰飄上兩抹紅暈。
“我先休息一會兒，你和緋玉丸聯絡一下，商定下次任務的地點。”感覺到上下眼皮開始打架，明羽只能匆匆交代一番，“還有，你們不許吵架！”
他和溫蒂作為戰鬥人員在一線活躍，緋玉丸作為後勤人員在尼彌西斯號上統合各地資訊，確認哪裡需要他們的支援。這是一個很合理的分工。
若不是明羽現在的狀態實在太差，他是絕不會錯過這個和緋玉丸光明正大煲電話粥的機會的。
剛把那些話說完，明羽的眼眸就已經閉合，均勻的呼吸聲開始傳蕩開來。
對於律者這樣的半崩壞能生物來說，崩壞能的枯竭同樣意味著身體也到達了極限。
看著明羽那安靜的睡顏，溫蒂心中不禁微微有些惱怒。
緋玉丸這人那麼嬌氣，還老是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生氣，又不是她想和對方吵的。
就比如料理這一塊，她難道還要怪自己的廚藝太好嗎？
明明那個緋玉丸自己手藝不行，還不讓別人說了？
目光落在了青龍的犄角上，溫蒂的眉頭微微一皺。
那種堅硬的東西，靠起來能舒服嗎？
一股強風吹來，瞬間突破了青龍設定的能量屏障，以一種無比輕柔的方式將明羽的身體慢慢推倒，讓他的腦袋恰好落在了少女的大腿上。
感受著腿部傳來的溫暖觸感，溫蒂的眉頭頓時舒展了開來。
她這只是為了同伴能夠更好地休息而已，絕對沒有什麼其他的心思。
而且，那可是外面的強風乾的，和她這位風之律者可是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今天的風兒這麼調皮，難道還要怪她嗎？
為自己找好了藉口，溫蒂的手探向了明羽的衣兜，輕輕拿出了他的通訊器。
“喂，是緋玉丸嗎……”
一邊用不緊不慢的語調說著，少女的嘴角緩緩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