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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亡命

“快跑!快跑!”

有溪流聲。土狼喘息著,低垂的枝葉抽打在它的眼睛上,它高高躍起,落在樹幹之上。歪歪扭扭的樹倒在地上,剛好橫亙整條溪流。溼漉漉的樹皮被土狼爪下的爆發力蹬飛,暗夜,壓迫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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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幾乎要絕望了。這樣的奔跑無休無止,身後彷彿有冰冷的黑暗的召喚,讓它抗拒,那種感覺,它絕對絕對不想碰觸到。黑暗的召喚帶著死亡的氣息,將它原本重生的希望全都掩蓋。

它無比厭惡這種感覺,它多麼希望自己歸屬於這片森林,歸屬於這片自由奔跑的星空之下,可黑暗卻再次籠罩它,試圖將它生的希望再次掐斷。

“快跑!再快點!”

恐懼幾乎勒緊了心臟,它瘋狂的逃向夏洛的方向。

呼吸幾乎在黑夜中結霜,可土狼知道,並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它的血液,在巨大的恐懼之中,愈發變的冰冷。它近乎絕望的捨命奔逃著,每一步都拼盡全力,如果放在平常,它的速度就像利箭一般迅猛,但它本能的知道,恐怕是逃不掉了。

樹葉和腐泥減緩了土狼的速度,它在樹幹之間跳躍,每一步,爪子摳進枯老潮溼的樹皮,接著躍向另一棵樹,再一棵樹。叢林的寂靜被打破,無數棲息的飛鳥撲稜稜飛起,黑暗中亂撞到樹枝之間。土狼一腳踩空,身體落地,翻滾了好幾圈。

“土狼!土狼……”

該來的……還是躲不過……

土狼喘息著爬起來,它顫抖著轉過身後,撕裂的嘴角,露著還算尖銳的利齒,低聲嘶吼著。它的目光,盯著深處的那團黑暗,矮小猥瑣的身軀,一瘸一拐的,慢慢的向後退卻。

一頭黑暗的巨豹,如鬼魅的黑影,從黑暗中現身,體型高大,步伐從容,走的很慢,像是在迎接死亡的來臨。巨豹通體漆黑一片,那種黑,是可以吞噬一切的黑。它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甚至連吼叫和咆哮都不必。只是一步一步,逼近土狼。每邁一步,都能帶給土狼越來越強烈的壓迫感,和越來越刺骨的死亡氣息。

虛空感知到巨豹的瞬間,夏洛的心臟開始顫抖。土狼面前的黑影,是一頭豹子,可又不像是一頭豹子,它的身上彷彿隱約散發著黑煙,就連它的眼睛,也緩緩的流出黑煙。土狼一點點的後退,黑影慢慢向前,像是在欣賞著自己的獵物。

土狼站定了身體。它看著眼前黑暗的傢伙,即使恐懼牢牢佔據了它的內心,但夏洛,不……主人傳來的訊息,就像在冰冷的靈魂裡,點燃了一株小小的火苗。

土狼自嘲的笑了笑,儘管它的笑,放在此刻撕裂的表情上,恐怕沒那麼好看。在它的狼生,它的世界,終於有一天,它可以感受到被關懷的溫暖。即使這樣的溫暖,它只享受了還不到一個夜晚。

它閉上眼睛,揚起頭,陶醉的吻了吻空氣中的味道。它聞到了松鼠藏在樹洞裡的松子和榛果的香味,聞到了松木的香氣和嫩草發芽的味道,聞到了野兔的尿騷味和鹿群的蹄子印,還有臭烘烘的腐爛的泥土氣息,這一切,如此溫暖。可是它只享受了還不到一個夜晚。

死……而……無憾……

它痛苦的嚎叫了一聲,像是告別這個世界的悲鳴,耗盡了胸腔裡的最後一絲空氣。然後,弓起身子,朝黑影呲著牙,勇敢而無畏的撲了上去。

黑影愣了一下。土狼這樣的反應,似乎出乎了它的想象,它明顯沒有料到已經是盤中餐的小東西,竟然還有膽量反抗,那可笑的小身子骨,跳起來漏洞百出的戰鬥姿態,簡直不堪一擊……黑影有些憤怒,它終於發出了第一聲咆哮,隨意揮起爪子,下一刻,將會是飛濺起的血肉,和小東西被拍飛的碎裂身體。

它的身體一個踉蹌,一爪揮了個空……

踉蹌……並不是因為揮空……

而是因為……

就在爪子揮出的瞬間,空中的土狼腰肩同時發力,小小的身體,竟然詭異的扭轉了方向,下一刻,從黑影的胯下飛掠而過。穿過的時候,土狼的尾巴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好巧不巧的翹起來,重重的甩到某個腿間未知的位置。

啪——

嗷——

黑影尖吼一聲,餘光瞥見那頭瞎眼瘸腿的小王八蛋,在林中頭也不回的逃之夭夭。胯下如芒刺在骨,如刀山油鍋,如被樹杈窄縫卡住扯不下拽不動並且又在空中轉了三圈,眩暈、疼痛、酸爽、憤怒、嬌羞,無數滋味交融雜陳。它微顫著嗓音嬌吼……不……痛吼了一聲,又用盡力氣長長的嘶吼了一大聲,顫抖著,夾著後腿,追向土狼逃離的方向。

只是一閃。黑色的影子箭一般衝出暗夜的叢林,撲向黑影。原本猥瑣的眼眸裡,凝聚著犀利的寒光,迅捷的動作只有無盡的殺戮戰意。黑影雖然被土狼偷襲了胯下要害,但強悍的本能豈是可以正面對抗的?它只是一個側身,便躲過了土狼的襲擊。下一刻,兩隻前爪如山嶽般壓向這頭不知好歹的傢伙。

土狼一個迴旋,靈活避開黑影的猛擊和如鐮刀般的利齒,藉助身形敏捷的優勢,再次撲向黑影。只是這一次,它的攻擊方向全集中到了下路,喉嚨沒有機會,那就腿筋。在它的血脈中,流淌的可不是膽怯的叢林狼的血,而是……魔獸狼……它的攻擊沒有絲毫章法,根本不像是捕獵時的撲殺套路,而是以血換血,以肉換肉,以命搏命的生死搏殺。

黑影狂怒起來。原本它跟隨著指引,追殺一頭弱小的土狼,哪成想土狼沒吃到嘴裡,命根子還差點出了問題。而現在,這頭土狼,竟然跟它要死要活的糾纏。它幾次撲躍攻擊,卻每每在一擊必殺的時候撲了個空。

該死的土狼,小癟三……它的動作到現在還是變形,施展不開……

它再次撲向土狼……

如光一般,黑影眼前的空間,劃過一道波紋。一點星芒,無聲無息刺破時空,甚至連聲音都在後頭。一隻黑羽箭瞬間插入黑影的眼睛。土狼順勢咬住了它的喉嚨。黑影依然保持著躍起的姿勢,在它的大腦走向死亡的那一瞬間,它失去的視覺,甚至沒有捕捉到任何星光的跡象。

土狼低聲怒吼著,它的利齒終於咬住了黑影的喉嚨,準確的找到喉頭的血管,在它如鋒刃一般的牙齒間斷裂開。給予對手這樣的死法,這是它的榮耀,就算有利箭的幫忙,這是戰場,它從來不在意這點小細節。

枯葉的身影在黑暗中出現。他走到黑影面前,土狼的牙齒依然緊緊扣住黑影的喉嚨,土狼警惕的盯著他,確認他是夏洛主人的手下,才鬆懈了下來。他摸了摸土狼的腦袋。凝結的血遍佈它的身體,沒有致命傷,但有兩道被爪子割傷的裂痕,從後背到肩膀。它喘息著,鬆開牙齒,舔了舔滿口的血,有些厭惡的甩了甩舌頭。

這片大地,終將留有它的名字,它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