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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腦補方能成神

天上掉餡餅,這樣的事,很少會有人相信。

哪怕真落到自己頭上了,也是以最快的速度跑開,然後疑神疑鬼的再靠近。

這是主觀意識上的自我保護,不分人畜,不信的話,你倏的扔一根肉骨頭給二哈試試,保證夾著腚跑出三丈遠,然後弓著身子定睛細辨,哪怕看清了是美味的肉骨頭,還是小心翼翼的探著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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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秦下戰書邀決戰,對宋軍來說,這就是天上掉餡餅,宋九重雖然很希望這是真的,但他依然選擇不信。

事出反常必有妖。

關山原在大震關西南,西秦撤關決戰,要麼就是主帥狂妄到成了傻子,要麼就是背後有什麼鬼名堂。

有什麼名堂呢?

軍議在亂哄哄的氛圍中結束,沒有結果,眾文武散了,宋九重獨自沉思。

他手撫著輿圖,從鳳翔府開始,沿著隴山道一路北上,於隴州折轉西進,穿過安戎關,後背的寒毛便炸了起來。

要是五萬大軍出了關,後背突然收起吊橋,放下閘門,弩矢向著己軍後背飆射……

不會,也不可能。

他很快便自我否定了,哪怕慕容延釗再有想法,自己只要調他作前鋒就行,高懷德是自己兄弟,更是嫡親的妹夫,有他在,後背無憂。

秦軍突襲搶關抄後路也不可能,雖然西秦的諜探夜不收有不俗的能力,但自己武德司的察子們也不差,更何況關險兵足,哪能讓敵軍得逞。

可為何西秦就敢豪言邀戰?

他的手順著輿圖繼續往西,往北,倏的直而南下,在大散關上又打了個轉,稍作停留,又搖了搖頭。

他的手指開始往東移,移到京兆府,畫個圈,然後順著子午谷西進,在興元府打了個叉,笑了笑,收回手勢再東進,華州、河中、陝州、洛陽、汴京。

他的手在汴京停了停,又收回來在洛陽按了按,“來人,宣劉知信。”

內侍出去,不一會劉知信便唱名進來,“臣見過官家。”

“最近,兩京有什麼動靜沒有?”

劉知信一怔,想了想,搖頭道:“兩京事務由王都指親掌,但有重大訊息定會快馬急傳,一些值得留意的事情也會通報這邊知曉,不過這兩月來,並無可疑動靜出現。”

“多想想,往往不可疑才可疑,汴京事務雜,一時難理,先說洛陽的,把你知道的任何事都說一說。”

“那容臣去拿密檔。”

宋九重揮揮手,兩眼依舊盯著輿圖,心底裡卻倏的煩燥了起來。

劉知信再次進來時直接與副手抬了個箱子進來,把從年初開始的點點滴滴察子們收集的,以及京中傳達的相關資訊一一作了彙報,洛陽無大事,作為權貴的後花園,所記錄的,要麼是某退隱高官霸女,某權臣家人欺男,事涉卻極廣,範質家事、王溥家事、王景家事,向拱家事等更是詳盡,重臣們家人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範圍中。

“等等……你說上個月,向拱與王景清晨偶遇,席地而談,然後起而舞劍?”

“是,據說向拱隱有怒色,劍氣霜寒。”

“有問題,查,多派得力人手,詳查,嚴密監視其一舉一動,一有異象,立即拿下。”

“諾。”

“你先下去,這些,朕閒暇時再慢慢看。”

“諾。”

劉知信偷瞥了一眼,見官家臉黑如鍋底,心中大懼,忙應了,恭敬退出。

他是官家的嫡親姨表弟不假,可天子乃是“寡”人!

宋九重對那些卷宗又失去了閱讀的信趣,他把目光再次凝聚到輿圖上,他點了點鄆州,那是天平軍節度使曹彬在坐鎮,他想了想,又在廬州點了點,保信軍節度使乃是潘美潘仲詢……

……

甲寅實在沒想到,宋九重會想那麼遠,不過他對木雲的敬佩又加了一成是真的。

“木頭怪吶,又被你料中了,五天過去了,宋軍還沒有下文,我說,你這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要不剖開來看看?”

人前尊重,人後麼,木頭木頭怪的隨意喊,木雲對他的憊懶也免疫了,笑了笑道:“願賭服輸,按肩松骨一個時辰,少一下都不行。”

“松骨簡單,只要你忍得住不叫。”

甲寅獰笑著就要動手,嘴裡又忍不住問道:“就只是拖延著沒有立時答覆,這也算是我軍必勝之一?”

“錯了,這是必勝之首。”

木雲往行軍床上一趴,笑道:“懷疑這東西,好比筆尖的墨水,滴一滴下去,一盆清水便混了,而且這個牛角尖一旦鑽進去,再撥出來可就不容易了,試問天下,哪個傻瓜會幹出撤關決戰的蠢事來,只要是聰明人,必會認定有妖,越是聰明人,越會幫著我們把這漏缺給補了。”

“那照你這麼說,這大戰打不成了?”

“打的成的,要過兩天,等宋九重的心腹把戰場每個角落都掃視過了,確認沒問題了,那戰書也就會批回來了,不過你希望與宋九重躍馬橫槊大戰三百回合的願望大約是要落空了。”

“……”

千里之外的靈州,方回到老巢的馮繼業胡亂的抹了抹臉,便召開了軍議。

“諸位,這一回本帥方明白,什麼叫竊勾者誅,竊國者侯的道理,人人都罵本帥是黑心狼,可本帥與那一位一比,實在是差的太遠。”

“不知這一回,大帥得了什麼賞賜?”

“狗屁的賞賜,不過是不值一文錢的侍中加國公而已,倒是給我們指了條發財的機會,就是累了點,不知諸君有沒有膽色。”

“請大帥明示。”

馮繼業哈哈一笑,擼擼袖子道:“簡單,快馬突襲秦階,殺、燒、搶,怎麼爽怎麼來,啊,這一回不用繳獲不用交公,誰搶到的,就是誰的。”

“千里下秦州?”

“不錯,一人雙馬,三天可到,穩妥點六天也行,只要我們在秦階二州造成大混亂便是大功,無需與敵正面作戰,打的贏就打,打不贏就跑,誰願意去的,現在報名……”

馮繼業的話音未落,左右響起如雷應聲:“未將原往。”

“我操,個個財氣歸心了,老規矩吧,抓鬮,對了,爾等不可著軍服,要扮成蕃人,有門路的,也可以自找蕃部合作,總之,出了這個城,有事沒事都別來煩老子,本帥不認識你們。”

眾將哈哈大笑,有人應道:“大帥只管放心,道理,兄弟們都懂,對了,諸位同僚,大帥慷慨,分文不要,但我們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某建議,所有繳獲,最少要給大帥孝敬三成,大夥說說,是不是這個理。”

“對,對,對,出兵抓鬮,繳獲定例,一切都按老規矩來。”

這一回馮繼業終於滿心滿意的喜悅了,大手一揮,“執某令箭,把小登科那些慣會呻吟媚叫的賤皮了們都喚來,晚上大宴。”

天空中,太陽不敵黑暗的黑,孤寂的落了山,只在西邊留下驚心動魄的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