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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心境各異

正如大夫說的,兒子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經過老穆一天兩夜的悉心照顧,穆珍的病基本痊癒,早上起來時,精神狀態很好,老穆卻顯得有點憔悴,昨晚怕兒子睡不好,他一宿未閤眼,坐在床邊看著兒子,生怕被蚊子咬了,或是不小心再感冒了,但看著兒子良好的精神狀態,老穆的疲勞也煙消雲散。

考試結束已是下午五點半,聽兒子說各科考試很是順利,各科均做得不錯,老穆的心裡似乎也有點著落,在宿舍內簡單收拾好來時的行李,帶著兒子準備踏上返家的路途。

走過學校大門旁時,一簇人聚在大門旁的教室外牆前,老穆下了腳踏車,停在了人群旁,他踮起腳尖向那牆上的黑板看去,黑板上靠中間下沿赫然寫著一則通知,雖然字數不多,卻是眾多考生所關注的:

通知

初中部招生成績於6月17日在學校文廟廊下出榜,請各位考生屆時關注。

校辦

6月10日

“6月17日,應該還沒有忙完!”老穆邊看通知邊自言自語。

坐在腳踏車後座的穆珍明白,老穆所說的“沒有忙完”是三夏沒有忙完,穆珍想到這裡,一臉的茫然。

老穆下了公路,騎行在南北的鄉村道上時,穆珍注意到,太陽公公已經變成一個紅紅的大火球,緩緩向西邊地平線墜去,西方的半邊天都紅彤彤的,遠處的村莊恰恰接住了這個下墜的火球,映出清晰的村落輪廓,清晰可辨,嫋嫋升起的炊煙,為這火紅新增了些許動感,好似粉紅臉蛋上蒙著的面紗,輕柔舒緩,這不是童話裡的仙境麼?穆珍陶醉了,由於爺倆一路無話,本來讓久坐在腳踏車後座的穆珍兩眼不時有點發澀,此時的景象早將疲乏驅趕得沒有了蹤跡。

剛踏進家門,在家做飯的穆豔高興地與爺倆打招呼:“真巧,剛才還想著做不做你們的飯呢?”

“你娘呢?還在地裡嗎?”老穆急切地問。

“嗯,還要再捆一趟子地呢!”穆豔回應。

老穆將車上東西放下來,然後招呼穆珍說:“你在家幫著做飯,我下地忙會活!“說完自己騎車離去。

雖然只是一天未見,穆豔對於哥哥考試歸來倍感親切:“考得咋樣?”

“哥哥一定能考出個好成績!”穆豔有點自信地笑著對正在往灶下填柴火的穆珍說。

“應該還行,一星期後就出成績了!”穆珍回答道。

今年才九歲的穆豔雖然沒有上兩年學,不僅是家裡的好幫手,而且任勞任怨,不僅每天幫著家裡忙裡忙外,而且非常懂事地支援著穆珍的學習,無論外面有多麼忙,她從不希望哥哥幫她,而是祈盼哥哥好好學習,早日金榜提名,

兄妹倆做的晚飯雖說不上有什麼好口味,但對於忙活了一天的秀花來說,比吃山珍海味還香甜。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東方地平線上還沒有冒紅,已經做好飯的秀花對還在床上躺著的老穆喊道:“該起床了,人家的小麥都拉到場裡了,我們今天也借個地排車往家拉,不然影響下季插秧了!”

“我們也拉,你去二叔家借個地排車!”老穆邊說邊穿上衣服下了床。

“穆珍,快點起來,今天下地去幹活!不能老在家呆著了!”老穆對還在夢鄉中的兒子叫道。

“哎!”隨著應聲,穆珍揉著眼睛坐起來迅速穿好了衣服。

田地裡忙碌的身影已轉移到場院裡,只有老穆家的麥捆還在地裡擺著,遠遠看去,像一個個捆紮好的嬰兒包。老穆一家四口在地裡忙活著,烈日的曝曬加上老穆及兒子很少幹這活計,累得滿頭大汗不說,還不時惹來老穆那粗暴脾氣的牢騷聲,“烈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苗半枯焦,農夫心裡如湯煮,公子王孫把扇搖。這年頭,抱個泥飯碗就是農夫,抱個鐵飯碗就是那公子王孫。”

“發這牢騷有什麼用?還不如抓緊時間將自己家的莊稼弄到家去呢?”秀花邊裝著車邊回應道,穆珍不聲不響明顯有點吃力地往車前抱著那比他腰還粗的麥捆。

“別發牢騷了,來幫忙的了!”秀英對老穆說道。

“姐,你家忙完了啊?”秀英對正在向他們走來的一位中年婦女招呼道。

來者是英子,老穆的姐姐,英子一米七的個頭,當年曾是學校的運動員,雖已近中年,但走起路來,卻依然顯出當年運動場上的矯健。

“我們昨天剛打完的,今天過來看看你們忙得啥樣了,本來說好你姐夫也來的,結果鄰居找他修理柴油機,沒能來。”邊說邊跨過地邊的小水溝,緊上一步來到麥車旁。

“穆珍考得啥樣?”老穆還沒有來得及打招呼,英子接著問道。

“成績還要幾天才能出來,到時候才能知道。”老穆回答道。

“姑姑。”穆珍親切地叫了一聲,沒有再言語。

“唉,這些天,聽說他爺倆應付考試,就忙你一個了!”英子答應著並帶點歉意地對秀花說。

“那個飯碗比我們的這個飯碗重要,那可是鐵飯碗,我們不能丟了鐵飯碗,抱定這麼個泥飯碗啊!”老穆接過來說道。

“那倒是,農家人出個學生實在不容易,比比那些縣城的娃,我們要付出的比他們大得多,他們至少不用在這樣的太陽下曬油!而我們珍兒還要吃著粗茶淡飯,幹著這麼重的活兒!真是人生來就有差別!不過,如果珍兒將來有了出息,你們也可以放棄做這農活,去過過城市神仙一樣的日子!”英子嘆了口氣,“農家的孩子,能有個出息就是我們的指望!”

“考得好嗎?”英子看著穆珍問道。

“不知道!”穆珍低聲回應。

“怎麼不知道,對什麼事這麼沒有信心,將來能做什麼?這麼大了,對於什麼事還是這麼懦弱,將來能幹什麼大事?”老穆聽見兒子說這種沒有信心的話起了反感。

“看,怎麼這麼說孩子,在沒有看榜前,就是不知道嗎?”英子瞪了一眼老穆。

穆珍的眼裡溼潤了,隨後有點哽咽起來。

“哭、哭,就知道哭,你哭什麼?”老穆的聲調抬高了八度。

英子看老穆心情不好,拉了一下穆珍,“別幹了,姑替你幹,回家去!”穆珍在英子的勸說下,邁過田頭的小溝,向村裡走去。

“這麼對孩子,將來讓你能嚇出病來!”英子教訓的口吻對老穆說道。

“前兩天在集上聽村的老李頭說珍兒發燒,本來想著來看看,因為農活緊,沒有來,我看孩子沒有全好,還這麼讓孩子下地幹活!”

“哎,本來我不想讓他來的,他爹非得叫上他,說是什麼勞動改造,還說不知田中苦,哪知讀書甜?”秀花邊忙著裝車邊說。

“什麼田中苦,這樣的苦也得分時候,孩子的病沒有全好,就這麼累,再累出病來,還得我們操心不說,就是累壞了,後悔都來不及。”英子用嘴瞥了一眼低身提麥捆的老穆說道。

老穆陰著臉,沒有說話,默默地忙著手裡的活計,聽著他們姑媳倆絮叨。

“我也是為他好,只是心裡也不知窩了什麼火一樣難受,唯恐他考不上不知如何是好!現在看他那沒有信心的樣子,就想揍他一頓!”老穆忍不住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哎,考不上,還有公社裡的中學可以上,何必非得去縣城裡讀書?”英子嘆了口氣回應道。

“說是這麼說,但是終究不如縣城裡的教學好,那可是全縣的精英,如果入了那裡,升學,獲得鐵飯碗的機會就大得多了!”老穆有點認死理。

“沒法說服你,只是實在考不上,上個公社中學,將來也不一定不成才!你也要想開點。”英子對老穆有點擔心,怕他再認定一個死理,精神受到刺激再犯病兒,語氣有點緩和地勸解道。

幾天的農忙,讓老穆的骨頭架如同散了一樣,還沒有歇一下,便到了谷城一中出榜的日子,老穆顧不上吃早飯,便自己騎車去縣城了。

心急自然就騎得快些,平時兩個小時的路程僅用了一個小時便到了學校,學校文廟廊前已等了不少人,聽知底的人說要等到十點鐘才能出榜。

老穆坐在樹陰下,面對著那十幾米長的文廊,這文廊是古縣城的衙門東牆,後來這裡做了學校,這衙門也便成了學校的一部分,老穆讀高中時,衙門就已被學校改成了加工廠,上次來考試時傳出的“轟隆隆”聲已說明,這衙門依然沒有改變他的用途,今天卻沒有任何聲響,可能是在修理機器,也許因為影響看榜者的心情,而沒有開機吧!老穆猜想著。細看文廊,只是衙門的一個緊鄰東牆的走廊,文廊前面由四根兩個成年人才能摟過來,漆成大紅色的高大木柱子頂著,下面墊著打磨得很光滑的青一色圓柱形花崗巖石,再往上,廊的前沿就是雕刻成各式各樣的動物頭像等,全是大紅顏色漆成,那雕刻栩栩如生,僅憑這雕刻也能想象出往日的輝煌,真是“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廊頂上傾斜著鋪滿了古建築常用的琉璃瓦,日久失修,已沒有了往日的光澤。往廊下看去,全是長近半米,厚十幾公分厚重的青磚砌成,上有用紅漆描出長方形邊欄的宣傳欄,欄裡還殘留著不知什麼時候貼上去的學生成績榜。正是利用了這面牆前有走廊遮雨,後有寬大面積的優勢,每到國慶、元旦等節日,文廊下的牆面上便會繪出五顏六色的文字圖案,透出喜慶的節日氣氛。而在每次學校組織的集中考試後,大家又總會在這裡找到自己的分數及在全校排列的名次。這裡曾是師生們展示才華的樂園,也是師生們看到自己收穫的地方。他在這裡生活了三年,卻從沒有這麼仔細地欣賞過這時時走過的文廊。

老穆盯著文廊,好似又回到當年的高中生活,他不止一次從這文廊下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優異成績榜中,節日來臨之際,他還會看到自己妙筆生花的散文、小詩呈現在那紅框中,那時他因這文廊自豪過,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可是今天,他卻是一種說不出的焦急,“今年的招生,對於珍兒來說,是個絕好的機會,這次抓不住,還要再等一年不說,一年後也不知什麼結果?”同時又有說不出的煩躁,“真的不行,那就如同自己當年,會再次瘋掉吧!在自己內心的不安中,這文廊卻又變得那麼陌生,對於兒子能不能上榜,這關係著兒子的未來,也關係著兒子將來的飯碗!”

老穆不由得自己這麼想,“聽天由命了,想想自己當年不也是一樣那麼風光,卻鬧了人算不如天算,最後是一無所獲,還不是一樣回家臉朝黃土背朝天嗎?”他自問著,心裡又稍寬了些,“也許真如老婆說的,自家祖墳裡沒有那根蒿子,還想離開那塊熟悉的土地,想著也著實犯難!”

穆珍知道今天父親去看榜,與其父親一樣,心情並不平靜,這心情不是哀愁,而是恐懼,這心情沒有靜謐,只有忐忑。他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自家院裡,眼睛看著去縣城的方向出神。

“飯碗,飯碗,有吃的,餓不死還不行啊!村裡人不識字的,不也一樣有飯碗麼?泥飯碗,鐵飯碗,究竟是什麼碗?榜上有名自然不必說,如果真的榜上無名,那老子回來還不知如何處置我呢?路就在自己腳下,卻不是自己走出來的,全是逼著向前走,這種被動何時才是個頭?”穆珍不明白,父親為何總是拿著飯碗來教訓自己,他只知自己每一次不成功的考試,都會引來父親那不安的眼神。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話重又回到穆珍的腦海中。“如果真的考不上,自己生不如死了的好,死了的乾淨,這樣的枯燥生活,就這麼結束了也不一定是壞事。”

“死又要選擇如何的死法呢?跳坑,自己會游泳,上吊,自己又不知如何去做,最好的辦法還是吃藥最最省事!哎!”最後的這聲長嘆,道出了穆珍內心極度的無奈,也道出了一個孩子面對父親望子成龍最真實的心聲。

可憐天下父母心,如此面對一個未成年的孩子,是非常殘酷的,其實社會是多彩的,為什麼不讓孩子的世界也多彩起來呢?孩子的世界是純潔的,可是在這強大的壓力下,能製造出怎樣的謬種來,孩子的思維是開放式的,可在以書本為衡量人生標準的世界裡,又怎麼能讓孩子的思維開放起來呢?世界終究是五顏六色的,社會在變,一個人的發展也不斷地變化著,這個世界帶給人們的思維絕不是幾本書就能解決的,為什麼不能還孩子一份天空,讓他在循循善誘中生活,讓他在自我發展中尋求適合自己發展的空間呢?

穆珍畢竟是一個小孩子,他的思想很單純,就是這樣的一個孩子的內心世界,在這種高壓的環境下,已變得很畸形,將來又能成什麼樣的人才可言呢?

在穆珍的眼中,世界只是一個顏色,沒有什麼自己的樂趣可言,唯一能讓自己開心的就是考出好的成績,榜上有名,讓其父親開心,才能有自己的開心。

穆珍的心裡亂極了,該如何面對看榜歸來的父親,自己又如何面對落榜的痛楚呢?沒有人給他答案,唯一的只有慢慢在煎熬中等待,在穆珍看來,這幾個小時,是那麼漫長,又是那麼遙遠,漫長得時間已經停滯,遙遠到看不到也想不到終點與盡頭。

家中那只大黃狗知趣地踱至他的腳下,他下意識地撫摸著大黃狗的頭,大黃狗很溫順地享受著小主人的親近,“大黃,你能理解我嗎?”穆珍低下頭對大黃狗自言自語道。

院裡的棗樹上不知何時飛來一隻喜鵲,叫了幾聲後飛走了,這叫聲吸引了穆珍的注意,“喜鵲報喜的,是一個吉祥的鳥,我要是能變成一隻吉祥的鳥就好了!”這鳥兒的飛去,讓他憶起昨晚上的那個夢,這個夢境已在夢裡不止出現過一次,“自己變成了一個能飛的人,總感覺自己體內積蓄著無窮的力量,但卻只能從這個房頂飛到那個房頂,總也飛不高、飛不遠,一種無形的力量在牽拉著自己。這是自己的未來嗎?”穆珍又發出一個自己難以解答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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