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樣欲上前攔著趙老漢說話,但萬舍成把江樣阻在了身後,看了趙廣老漢一會兒,扶他坐下來:
“容我慢慢講給你們聽。”
說完他回身跟江樣要了一根手工的捲菸,點火,深深的吸了一口,
然後大聲咳嗽著,就著煙霧說出了這幾句話:
“我現在的媳婦,我認識她的時候,是在一片山崖的下面,暈死過去了。
當時我把她背到了我中醫郎中叔叔家裡救治,她醒後,嬸嬸叫她阿秀,
她是和自己的親人走失了,別的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江樣從灶火下面,掏出了烤的焦黃的土豆,還有地瓜,上面還有一些圓圓的山藥蛋,
足足一大盆子,他端了進來,說:
“先吃點,這老倔頭烤的,火候沒有比的,吃吧,當拉個閒話了。”
王舍成只是朝江樣很勉強的笑了笑,並沒有動手去拿,雖然烤炙的香味飄滿了冬天的屋子。
“這幾年的事情,你們也知道了,我和阿秀結了婚,生孩子的那天,她看見了德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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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德珠長的酷似雪裡紅,刺激了阿秀的記憶,生下慧來後,她記憶恢復了。
原來阿秀就是雪裡紅青梅竹馬的初戀情人珍珠,當時,就因為救她爹,去求保長家裡的車,
被保長汙辱,珍珠才自殺了,跳進懸崖,沒想到失去了記憶,又被我救了起來。”
趙廣老漢,巴嗒了兩口煙說:
“真的就是這珍珠,還不好辦了。雪裡紅和她當年的事情,俺是有所耳聞的。”
“珍珠都跟我一五一十的說了,那時候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萬舍成咽了口唾液,停了下來。
江樣接過話頭來說:
“萬同志,阿彩就是珍珠啊。唉。這樣說,真是事有湊巧啊。
德珍的母親是我主子小白鴿,雖說是我的主子吧,可她的命運真是慘吶。
後來進了得歡樓,又被那個老鴇騙去泰國,聽說娘四個都淹死在異國他鄉了。”
說著江樣灑起淚來。
趙老漢斜眼瞅了一會,忍不住氣憤的說:
“小白鴿是你的主子,可是,俺還是她老鄉呢,剝了她的皮,俺認得她的瓤!”
江樣滿臉通紅,站了起來,被萬舍成強拉著坐下來,室內安靜了許多,萬舍成繼續說:
“有德珠,我們就是一家人,至於過去嘛,誰還沒有過去。
我們的祖國還有舊社會呢,不是嘛。”
兩位老人聽了,都點頭稱是,臉色也和緩起來。
“人家珍珠成了新中國的新女性,看人家,那真的不一樣啊,成了這新城有名的中醫大夫!
可我這個主子小白鴿就沒熬到現在。唉,去年11月份,新城整頓妓院那會兒,
我就想,這些妓女都還俗從了良,經過多天的培訓改造,也都知道自己走差了道,無論怎說,還活著呢。
可小白鴿,按理說她沒有壞心眼兒,做了我們江家的四太太,因為沒生養出兒子,自然也被江爺嫌棄了。
江爺後來又跟我們三太太好上了,結果這三太太把整個家都給敗嘍......”
“哎!你還別說,你們江家如今就是不敗,現在也是個大地主,你還得陪著你的主人被打倒呢!哼!”
趙老漢打斷了江樣:
“說起這個小白鴿,原來是騙了俺們雪裡紅,她是冒名頂替珍珠,
才當了一晚上的新娘子,結果就有了德珠這個孩子。
那是俺大王雪裡紅仁慈,放了她一條生路。讓她住在大王的老外婆家裡,
供她吃穿不愁。可是,哎,說起這個女人,俺真的沒有一句好話!”
江樣接過話來:
“你都跟我說了,她過去叫吳片兒,你要是不把德珠領下山去,
他也得做我們江家的拖油瓶不說,不得和那四個妹妹一起喂泰國的魚,是不是呀?”
“哼,你還以為會差樣怎麼的?一定會!俺跟德珠說一百回了:
要學你爹做人,千萬不能學那個女人。”
趙老漢餘氣未消。
“那畢竟是德珠的親孃,說話也要講分寸吶!趙大叔!”
“萬同志說的話,我贊成!咱以後,也要給德珠留臉不是?
說起來,這個小白鴿,我曾去得歡樓用假玉石去贖她。
她明知那是假玉,因為江先生告訴過她真玉被盜了。
她還做了場戲給老鴇看,當時,我就看明白了她:
她是貪戀吃好的,穿好的,是個沒有骨氣的女人嘍。”
“你這不是挺明白的嗎?”
趙老漢懟他。
“萬同志說過,我過去的思想不對頭,還有奴才思想。
但不等於我永遠也改不過來,是不是?但講句良心話,
就這一點,我真沒有咱們趙老漢厲害,
人家黑白分明。我佩服!”
大家聽著,都哈哈大笑起來,
“萬同志,您千萬不要見怪我,我的思想是落後,原來給人當奴才的,
這叫什麼來著......對,叫封建思想!”
江樣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子,懊悔不憶。
“您也別這麼說,您正進步著呢,您和趙大叔一直在撫養革命遺孤。
而且,您在做飼養場的工作,一直在為共產黨的事業做著貢獻,
怎麼能這麼說呢?英雄還不問出處嘛。您現在對過去主子的態度,
自己也意識到了,慢慢就好了。趙大叔呢是貧苦出身,接觸紅色新中國的事物比較早,
比你少繞遠是真的。但你們在一起不是配合的挺不錯的?”
萬舍成開著玩笑,大家又哈哈笑了起來。
江樣把弄好的下奶水偏方湯,放到了萬舍成的身旁,
“回去連著給你媳婦吃上七次,一定能見效的。熱下再吃啊。”
“老倔頭,你也別太得意,你只是進步快一些。
你看人家萬領導說的,我不是天生就是黑的思想,對吧?
地主、富農、反革命和壞分子,我哪一個都不佔,我也是貧苦出身,我只不過是為人家幫工。
細想想我過去的這個主子江先生,吃喝嫖賭,
真是沒有一樣事兒,別說是為這個新中國幹的,
就是為這個社會幹的,都沒有一樣兒。
現在想想,唉,而我們這些奴才呢,就是為江先生的吃喝嫖賭,
在做著貢獻,過去還覺得自己忠實可靠。
我們一家三代,都覺得這就是我們的命。現在,終於明白了,
是共產黨,是這個新中國,讓我們打破了這個命的思想。
我們一家三代人,都被這個命給圈裡了。
唉,一時半會兒,都轉不過彎兒來呀。
過去,當家做主人,這幾個字,我都不敢相信,我!”
江樣說著,流下了眼淚。
趙廣老漢看江樣這出,反而笑了:
“明知道這是給你的大餅,還是餓昏了的時候,給你個大餅,
你都不敢吃呀!狗餓急了,還敢上前猛咬兩口呢!”
“哈哈哈!”
三個人同時仰頭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