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霧氣鋪面而來。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誘人的香氣。
一片霧氣氤氳中，小護士呆呆的往前走了兩步，下意識的嗅了嗅鼻子。
“是肉包？”
“不止哦~”
皮膚黝黑的男人笑了起來，臉上皺起了褶子，伸手便掀開了另外幾個大桶的蓋子。
一瞬間，走廊裡的香氣更濃了。
“什麼味道？”
“好像是吃的！”
“哇！從那邊傳過來的......”
就連離得近的病房裡也漸漸傳來了小聲竊竊私語。
不遠處推著治療車的護士們更是鼻子吸了又吸，不停的咽著唾沫，最後憑藉著自己的大毅力，毅然決然的繼續推車幹活。
要知道，她們這個點還沒吃早飯，正餓著呢！
擋在小護士面前的趙天王臉上那副兇狠的表情已然凝固。
他探著頭，看看那盛著白粥、肉包、粉絲、燒麥等等琳琅滿目的早餐的大桶，又抬頭看看笑得一臉憨厚的男人，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趙天王一生懟人絕不服輸，但是偏偏遇到別人善意的時候，卻總是受驚......受寵若驚。
只能求助的看向張天陽。
張天陽的身子也漸漸放鬆了下來，輕輕聞著空氣中飄蕩著的香味，心裡有些竊喜。
他聞到了好幾種小林琳喜歡吃的味道！
真誠的笑容漸漸在他臉上綻放，就算戴著口罩，依然能夠看到那彎曲的眉眼。
於是面色黝黑的男人也就笑得愈發開心了起來。
“那邊的醫生跟我們說，我爸現在狀態很平穩。然後我們，我們上廁所的時候還聽到，那邊的醫生在說他，說真的很不容易......要不是您......”
說著說著，男人的聲音漸漸變得有些短促帶顫。
他像是莊稼漢一樣搓搓手，搓到一半才反應過來，連忙揮舞著雙手。
“那個，我們，我們做食物的時候都是戴手套的，您，呼——您......”
“謝謝！”
張天陽笑著，主動握住了男人的手腕，微微用力。
然後又開玩笑一樣的也舉起了手，“我的手剛剛也消毒過的，不要介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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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打趣，瞬間緩解了男人的情緒，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但又趕緊開口，“不介意的，不介意的......”
於是周圍的幾個小夥子還有護士都笑了起來。
面色黝黑的男人這才指著那幾個大桶，“我跟我老婆，就是做早餐的，就，想著要謝謝你們，醫生，還有這位醫生，還有護士，我怕不夠，就都帶來了，呼——”
男人顯然是不太善於言辭的那種人，說到卡殼的時候，就知道指著那幾個大桶揮舞著手臂示意。
但他的心意，在場的人都感受得到。
整整五大桶呢！
別說是給醫務人員吃了，就算是把一整層的病人們的早餐都包圓了，也綽綽有餘。
張天陽沒有辜負男人的心意，率先探過頭去挑選早餐。
念著小林琳的食量，他左挑右選，拎起了一大袋子的食物，然後順手給自己也拿了三個肉包。
“你們也挑啊！”
張天陽衝著身後的護士和趙天王示意著。
小護士瞬間眼睛一亮，歡呼著衝上前去，還不忘掏出了手機，在護士群裡喊了一聲：“快來護士站拿早餐呀！有家屬送來噠！”
趙天王這時候卻顯得有些拘謹了，一張臉笑著也不好看，繃著也不舒服，杵在那裡挪不動腳步。
還是張天陽估摸著他的口味，上去挑了點直接塞進了他的手裡。
很快，幹完活的護士小姐姐們便笑嘻嘻的快步走回護士站，一股腦都往洗手池湧去，做完手衛生之後才一個接一個的湊過來，挑選自己喜歡的食物。
“誒呀，糯米雞只剩兩個了！”
“我我我我想要！”
“我也想吃！”
“我......嗯，我吃燒麥好了！”
食物當前，除了護士帽上帶剛剛的幾個資深護士，其他護士們漸漸抑制不住的嘰嘰喳喳起來。
她們本來年齡也不大，這時候一個個臉上帶著笑容，更顯得青春。
素白的護士服也掩蓋不了。
雖然都沒有小林琳好看就是了。
“謝謝你們~”
“謝謝張醫生~”
護士們交班的時間比醫生要早，上一班的護士們剛好拿了早餐就下班，一個個甜甜的謝過患者家屬，又跟張天陽道謝。
做手術力挽狂瀾的是張天陽，患者感謝的也是張天陽，她們能吃上這口熱飯，就是沾了張天陽的光。
而張天陽......那可是在科裡早就已經開始出名了可靠的張醫生啊！
幾個裝著早餐的大桶前人頭攢動，護士們領完，早起上班的醫生們也開始排隊。
張天陽卻默默退到了一邊，招呼了面色黝黑的男人，掏出手機。
“加個微信？”
“好的好的！”
男人明顯又激動了起來。
去醫院從來都是他們想加醫生微信卻被拒絕的命，什麼時候醫生竟然主動加自己了？
更何況，還是救了自家老爹命的醫生！
很快，好友透過，張天陽語氣輕鬆的跟男人閒聊著。
於是不一會，他就摸清了患者一家的情況。
跟他料想的差不多。
算不上家徒四壁，卻也絕對算不上富裕。
所以即便患者已經五十出頭，仍然在工地幹著苦力的活。
家裡還有一個更大一輩的老母親，就是手術室樓下抹眼淚的那個老太太，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就在家做一做針線活。
面前的這個男人是患者的兒子，其實年紀並不大，也就二十來歲不到三十，看起來卻比他同歲的老婆大了一輪。
夫妻倆都是初中沒畢業就早早輟學的，找不到什麼有錢的工作，乾脆夫妻倆一起弄了個早餐鋪子。
也沒有店鋪，就只有一輛小木板車，每天早上推著食物到人流密集的地方叫賣，東方醫院門前也是他們常來的地方。
或許是怕張天陽擔心食物的衛生問題，男人還拍著胸脯再三保證，他們夫妻倆做的早餐，絕對沒有問題。
張天陽擔心的卻不是這個。
男人想感謝他，肯定不會拿不乾淨的食物過來。
他擔心的是，這幾桶早餐送過來，怕不是他們今天的工就白做了，而且還虧了原料的錢。
這個家庭本來就不寬裕，這樣一搞，豈不是雪上加霜？
所以他大致算了算這幾桶早餐的數量，按照之前從男人嘴裡套出來的價格，算出了一個數字，然後向上湊了個整數，給男人轉了過去。
“感謝歸感謝，你的心我領了，但是不能耽誤你們賺錢。”
張天陽語氣誠懇，男人卻堅持不肯收。
兩人都異常的堅持，互相拉鋸之間，兩邊各跟了幾個人一起說項，護士站前的聲音也就漸漸吵雜了起來。
“在幹什麼呢！”
一聲氣勢逼人的大喝從眾人身後傳來。
回頭，看見的確是泌尿外科大主任的身影。
而他的臉上，慍色已顯，眉毛都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