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裡冬風漸漸消退,風向一轉,從和煦的春風,變做燥熱的南風來。
這風裡透著兩分悶熱,澳竹館特地斥下巨資,購置來冰塊,放在屋內,緩解暑氣。一暑一冰,一燥一靜,盪漾在江河心頭。
剛出門來,本想著探訪一下這青樓到底是真清高還是假風雅的江河,這一刻,可以確定了。
若不是清新婉約之處,如何引來如此仙女?
回眼望去,二八年華,正是青春貌美。
原本白皙的滑脂僅著著一襲白紗,隱約間透露的一點輪廓,便是隱約之妙處,遐想之無窮了。月影一灑,潔白銀輝照在她的身上,竟然反有些玷汙了她。
這是比月還美的銀輪,比玉更無暇的白璧。
一點峨眉清掃,再不施任何粉黛,卻有恰到好處,像是芙蓉剛出清水,微微綻放的花苞,在這轉頭一瞬的凝結中綻放。
別說是男人,就是女人見了眼前之人,也要生起憐愛之心。
帝王,傾倒了。
“你是?”江河狐疑道,他不敢相信如此冰清玉潔的姑娘,會出現在這樣的風月場所。
少女不明所以,只以為是被客人攔住了去路,久在樊籠的她,一早學會了忍讓。
兩手搭在身前,微微傾了傾身子。“奴家是此間姨姨的養女,不能伺候官人,官人見諒。”
原來她見江河衣著光鮮,以為是京中官員。
她這一叫,貝齒輕啟,天籟般的聲音傳出,更讓江河動搖了。
世上怎會有如此女子?
江河滿眼盡是疑惑,盯著少女的眼睛,也微微發怔。
“麻煩官人讓步,奴家還需作陪。”
“作陪?”江河怒了。“不是說不伺候別人嗎?”
“姨姨說了,只是作陪,望官人見諒。”少女再次欠了欠身,就要往江河身旁走去。
能放你走?
軍旅多年,刁斗常聞,更是習得一身武藝。不提那武藝,就是兩臂練就的力道,又怎是柔弱女子能抗拒的?
玉人一驚,倉皇失措,連呼不可。
聲音傳到外界,當即引來館內顧客觀瞧,姑娘和龜公們也往這看。一時間議論紛紛,多是指責江河不守規矩,竟然如此粗暴。
可這一切,江河都看不見。
齊凌、劉昚兩個,聽到外界異樣,抽刀出來。少女剛是驚慌於江河的突然攔住,又見兩個大漢持刀衝出此間,嚇得玉兔亂撞,花容失色。
“公子!可出了事端?”齊凌還在詢問,劉昚卻是操著大嗓門一喊:“都給我把頭縮回去!”
手中長刀,寒芒一閃。“哪個繼續看,就砍哪個的頭!”
此言一出,不想平添麻煩的都轉過頭去。這些人也清楚,能公然持刀的,必然是來頭不小,都不願觸怒。
然而這澳竹館內,畢竟是風月場所,哪裡是一般人能來得起的地方?
當即有人便不服了。
樓下一人紅著眼圈,醉醺醺地看上來。打了一個酒嗝。“不就是個狗腿子,神氣什麼?”
說完,摟著身邊的姑娘轉身,又飲了一杯。一杯飲罷,還讓眼前姑娘繼續彈起琴來,根本沒有注意到劉昚的黑臉已如紅炭。
“再來一曲關山月!”這人轉過身去,當然看不見劉昚的目光。
此時,江河心思全在這姑娘身上,見姑娘受驚,連聲安慰。“別怕,我可不是壞人。只是想認識認識,多有驚擾,某先賠罪了!”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說罷又賠了一禮,少女才神情一定,只道是誤會。
這間事了,眾人便不在意。
正要繼續與少女談論的江河,話還未說出,就見身旁劉昚,突然閃身而出。
一道殘影閃過,來到欄杆旁邊,單手把住,直接從中井翻了下去。
瞳孔一縮,江河快步來到柵欄邊上,只聽耳邊一聲重擊——劉昚跳到了一樓地板。持刀在手,就要砍向那多嘴的酒客。
“勿傷他性命!”這話江河是說慢了。
劉昚聽到江河命令,想要收手,可刀已刺出,只得堪堪改變方向,從酒客耳邊劃過,一道血痕閃過,濺到桌上,還有一些正巧濺到桌上的酒杯之中。
方才還在勸酒的姑娘們,立刻嚇得花枝亂顫,更倒黴還是那琴女,一弦好琴,沾染了血汙。
“啊!啊!”雖不過是切下來半個耳朵,這酒客嚇得還以為腦袋調了,也不敢捂住耳朵,只是嚇得大叫,聲音蓋過了身旁姑娘。
“公子!是他出言侮辱您在先!”劉昚知道做錯了事。
不該在這裡動手——
應該回去之後再結果了他的姓名。
“好了好了!”江河不在意這人死活,還在安慰身旁少女。
這裡的生意自然再次驚動老鴇,她本在房中數錢,聽見一聲巨響,就連忙把東西藏好。手裡拿著個手絹出來了。
由於那酒客喊得實在誇張,她還以為出了什麼人命官司,出來一看,見只是灑了幾滴血,這才撫平了心氣兒。
“喲!這是怎麼了?”老鴇上前檢視,低頭一看,卻嚇了一跳!這人不是別人!竟然是工部侍郎田瑞之四子!
“這不是小田公子嗎!”老鴇心底暗叫一聲不好。
一個是蜀中豪商之子,一個是工部侍郎之子,自己哪裡惹得起。
轉身埋怨那大漢道:“怎麼這麼不長眼睛,為小田公子助幸,怎麼還失了分寸,傷著耳朵!”
那小田公子也緩過神情來,指著那老鴇道:“你這還袒護他?”
“我哪敢啊,小田少爺!”比著小拇指道:“和您比起來,我就是這個!我哪敢和您較量啊!”點頭哈腰,好語相勸。
終於這小田公子接受和解,讓老鴇長出一口大氣!
招呼著樓上的江河。“麻煩貴客借一步說話!”
江河一看,也不推脫,只是對身旁女子道:“我這還有些事,解決完了再來拜會。”
少女哪裡想著江河的拜會,只想讓這莽撞的公子走得越遠越好,輕輕頷首之後退到一旁。
江河帶著齊凌下樓,他可不會逃避,又或者說,他根本不需要逃避。自己身份一亮出來,拆了這裡都沒的說。
至於什麼小田少爺,他老子田瑞一年不知道要給自己磕多少個頭,還能怕他?
小田少爺還以為這江河認慫了,心底淺笑三聲,想著從這外地佬身上,訛個乾淨!然後再讓家裡的家丁把這三個人沉到洛水裡頭,去餵魚!
“小子!你招惹誰不好,非要招惹你田爺爺!”倉促包紮好傷口的小田公子眼底藏著幾絲兇意。
樓上的玖兒正巧看見,又覺得連累了江河。這小田公子,可是澳竹館裡的煞星,雖然江河也有過錯,可是落到了這小田公子手裡……
“公子!”玖兒倚在欄杆上,向樓下的江河喊去。
佳人的嗓音,一遍就記住了。一聽這話,江河連忙抬頭,少女乍然見了,嬌羞道:“多……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