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藏庫內。
顧晨來到機器旁，但並沒有馬上過去查明情況，而是轉身問身邊的老工人：“你們的機器有沒有接地線？”
“有啊，這是用電常識嘛。”老工人也是口吐芬芳，道：“安裝這種大型機器的時候，為了防止漏電，安裝師傅就已經接好了地線，把外洩的電流導入到地下。”
“那既然有接地線，又怎麼會觸電呢？”顧晨也是暗自揣摩，對著機器左右觀察一番。
王警官則是緊跟其後，繼續追問老工人：“你們這機器用了多久？以前有沒有出現過觸電的情況？”
“機器用了大半年吧，一直都挺好用的，除了有一次零件損毀之外，基本沒什麼大問題。”
“那就奇怪了。”顧晨託腮思考，走到老工人面前問：“可是你當時是如何判斷，老闆的妹妹是觸電身亡呢？你又是怎麼把她弄到冷藏庫外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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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我也是瞎猜的。”老工人並沒有隱瞞的意思，直接解釋道：“當時我進入到冷藏庫，就發現老闆妹妹躺在那裡，我當時不知道什麼情況。”
“但是憑感覺，躺在機器旁，可能是有觸電的可能，畢竟我有個老鄉在另一家工廠，也有被觸電過，但是他很幸運，撿回一條命，所以我認為老闆妹妹可能是觸電。”
“然後呢？”顧晨又問。
“然後？然後我就找來一個木椅，小心翼翼的把她撥離機器，然後再通知老闆。”
看了眼面前的機器，老工人繼續補充道：“後來我找來數顯電筆，試電筆上就出現了閃電的符號，所以這機器是帶電的。”
“原來是這樣？”瞭解完大概情況後，顧晨默默點頭。
合著這名女子是因為機器漏電導致的觸電死亡？
但是前天出現的觸電事故，難道是偶然？
可這兩人偏偏都是熟人，就別說這家公司的老闆感覺很蹊蹺，如果是顧晨自己判斷，也會有同樣的想法。
老工人看著顧晨若有所思的樣子，也是上前一步追問道：“警察同志，這機器靜電太大了，即使我們接了地線，還是不管用啊，還是有靜電，這可怎麼辦啊？”
“那就不是靜電了，而是漏電。”顧晨後退了兩步，與機器保持在一個合理範圍，又道：
“靜電一碰地線就會立即釋放，只有漏電才是持續不斷的，你們應該檢查機器和除潮氣。”
“可是……”聽聞顧晨的說辭，老闆忽然從外頭走進來道：“可是漏電的話，應該是一開機就有啊，可我們剛才試圖關掉機器再開啟，用了幾分鐘後才有啊。”
“幾分鐘以後才漏？”顧晨猶豫了一下，又道：“靜電也是一開機就有啊。”
“這我就搞不明白了。”老闆似乎非常沮喪，看著妹妹的屍體，也是一臉難過道：
“這具體什麼情況也不清楚，又是幾分鐘後才漏電，我們用的數顯電筆，剛開機時無顯示，過一會再試，電筆上就會有個閃電的符號。”
“這麼恐怖？”盧薇薇聞言，也是不寒而慄，她扭頭看向顧晨道：“如果是這樣，那該怎麼辦？”
顧晨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繼續問老工人：“你們這是什麼機器？複雜係數高不高？”
“應該不高吧？”老工人撓撓後腦，也是一臉疑惑道：“就是普通的冷藏裝置，這臺機器還是剛用半年不久，也算是老牌子了，我問過許多同行，他們都說沒出現過漏電的問題。”
“複雜係數不高？”顧晨若有所思，又道：“那我還是建議你們找個懂行的師傅，分段檢查。”
“首先要斷開電動機主迴路，一定要做好線的順序記號，以免復原時電動機反轉。”
“還有就是開啟機器上的電源開關，看機器外殼帶電嗎？”
“如果有，則電動機沒有問題，問題就在電源開關部分。”
“另外，建議再一個個的按按鈕，以此類推。”
“呃！”
聽著顧晨一臉認真的建議，老工人咦道：“警察同志以前做過電工？”
“沒有，只是略懂一些。”顧晨說。
此時此刻，冷藏庫外頭一陣嚷嚷。
老闆聞言，趕緊走到門口處，一番短暫的交流後，這才帶著一名穿著藍色工服的男子走上前：“警察同志，這是我從隔壁工廠借來的懂行師傅，他對這個應該熟悉。”
“那就讓他過來看看。”顧晨說。
老闆“唉”了一聲，趕緊讓師傅過去。
中年師傅似乎非常謹慎，走到機器旁，也是反覆詢問了一些機器的具體情況後，這才開始開啟工具箱，準備對裝置進行檢測。
機器在不斷開啟與關閉測試的同時，顧晨讓王警官留在現場，自己則帶著盧薇薇，繼續來到冷藏庫外的屍體旁，對屍體進行再次檢測。
幾分鐘後，顧晨眉頭微微一蹙：“死者的膚色呈淡黃色，卻不見炎性反應？”
由於冷藏庫外頭的光線並不好，顧晨於是掏出一支微型手電筒，將死者眼皮輕輕撥開進行檢查。
也就在此時，冷藏庫那邊也有些談話，顧晨索性收回手電筒，再次和盧薇薇來到冷藏庫瞭解情況。
懂行的師傅將工具收到一邊，也是與眾人解釋道：“地線剛看了下還是有，不過小的多了，至少電的沒疼痛感了。”
盧薇薇黛眉微蹙道：“如果你都有痛感了，那漏電的可能性應該非常大了。”
“嗯。”懂行的師傅微微點頭，又道：“如果場地潮溼那就沒說的了，用電吹風加熱那些接線端，一個也不要漏。”
“用電吹風加熱那些接線端？一個也不要漏？這是個啥過程？兄弟你麻煩給細說下。”
老工人似乎不太懂，也是聽得雲裡霧裡。
顧晨則是搶先一步解釋道：“這位師傅的意思是……除溼氣除潮氣，減少漏電機率，有髒東西的話，可以用牙刷刷掉。”
“喲？警察同志也懂這些？”顧晨的回答，還是讓老師傅愣了一下。
顧晨微微一笑，沒說話。
而一旁的老工人則是不由分說道：“可是……我們這東西很幹啊，髒東西，就是有點灰。”
“很乾燥啊？”老師傅愣了愣神，又道：“那還真可能是靜電了，難道問題還是出現在地線上？可好像剛才看到只有三根進線哈，難道要重新做地線啊？”
老闆不由好奇問他：“地線和零線是一回事吧？”
“不不。”見老闆不懂行，老師傅趕緊解釋道：“這不是一回事哈，地線是專用於保護，正常情況下，木有電流。”
“但是零線是工作電線，會有工作電流流過的。”
“你要看一下你們這個房間的進線是幾根，應該至少4根，最好5根，5根就好辦了。”
“呃，我們這好像是進線4根，我們當時接了3根。”
“嗯。”聞言老工人說辭，老師傅沉默了幾秒，又道：“你們這機器我看了一下，我也不是很懂，你們最好是用氖管電筆試看亮不亮。”
“用過了，我用的數顯電筆，剛開機的時候無顯示，過了一會再試，電筆上就會有個閃電的符號。”老工人說。
“這樣啊。”老師傅似乎有些頭疼，撓著後腦有些糾結：“那地線怎麼接的？”
“就……可能是另一頭往暖氣管上接了，也在地上打了個鐵棍接了。”老工人說。
老師傅微微點頭，又道：“在外面的土地上，打一個1.5米長的鍍金鐵管或角鐵，打入地中1.4米左右，接線聯接機器金屬部分。”
“好像是這樣。”老闆也是有些印象，又道：“當時安裝的時候就是這麼搞的，我記得在地上釘一個小釘沒有用，必須接到外面溼土層。”
“多深？”顧晨問他。
“溼土也就半米吧。”老闆說。
顧晨搖頭：“至少1米深。”
老闆猶豫一番，又改口道：“好像是有吧，我也不太記得，反正那個安裝工人是專業的，他應該懂這些。”
“而且這個裝置也用了半年多，一般都沒出問題。”
“你們是接到外面土地上？”老師傅問。
老闆微微點頭。
老師傅頓時也陷入沉思，感覺問題是沒有的，估計是機器設備的某些操作出現問題。
可又一時半會說不明白，只能作罷道：“實在抱歉，可能我對這種機器不太熟悉，你們還是讓廠家人過來看看，要是真有問題，電死人也得找他們賠償。”
看著顧晨依舊盯著機器若有所思，老師傅經過顧晨身邊時，也是隨口一問：“警察同志，你覺得呢？”
“兩種可能。”顧晨雙手抱胸，若有所思。
老師傅頓時一呆：“兩……兩種可能？你的意思是？”
顧晨略微沉思了幾秒，這才又道：“要麼就是機器外殼與接線端子是斷開的，要想地線起作用，機器外殼金屬部分必須與裝置地線接線端子連線良好。”
“可……這個你怎麼判斷？”老師傅猶豫了一下，也只能試探性的請教於顧晨。
顧晨淡淡道：“其實判斷方法也很簡單，可以使用萬用表測量一下裝置金屬外殼，與裝置接線端子是否導通。”
“這個……好像是可以哦。”聽聞顧晨的說辭，老師傅似乎受到啟發一般，也是默默點頭，感覺這小警察懂得還挺多。
於是又問：“那還有一種可能呢？”
“還有一種可能是電源插座，也就是插線板的地線就是空的，可能就是個擺設。”
顧晨並沒有看見老師傅將整個插線板拆開，只能推測著說道：
“如果真有這種可能，那也只能使用萬用表，也就是交流電壓為750V的，也有的是600V的檔位，測量一下火線與地線是否有220V左右的電壓。”
“如果有電壓說明地線是接著的，如果沒有電壓說明地線就是擺設，要重新檢查電源插座的接線。”
瞥了眼老師傅，顧晨建議到：“要不你從這兩方面的思路在試試？”
“呃。”感覺顧晨似乎比自己更有經驗，老師傅頓時臉色掛著難看，一時間也是尷尬不已。
這讓一旁的老闆也有些懵圈。
心說一個警察，竟然在教育懂行的老師傅做事，這畫面看上去有些違和了。
不過剛才顧晨所說的這些，老闆也並不清楚是否有用，於是他追問老師傅道：“師傅，你看看這位警察同志說的這兩種可能，是否有用？”
“呃，這個嘛，的確是有用的。”老師傅欲言又止，一時間無法組織語言。
可自己是被老闆叫來這裡幫忙的，要是這點事情都處理不好，難免影響自己在行內的口碑。
於是老師傅硬著頭皮答應道：“那我再按照你說的方法試試吧。”
現場再次進入到檢測狀態。
所有人遠離機器……
而老師傅則穿戴專用裝備，再次按照顧晨給出的兩點建議，對裝置再次進行仔細檢測。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老師傅動作熟練，在拆解過程中也變得得心用手。
在反覆對拆解過程進行檢查之後，老師傅的臉色忽然逐漸難看起來，他扭頭看著顧晨道：“警察同志，還……還真被你猜中了。”
“什麼情況？”顧晨問。
“插線板的地線就是空的，這特麼就是個擺設啊。”老師傅也是一臉驚愕，感覺之前的檢查有些大意了。
老闆一聽，頓時臉色發青道：“不可能啊，當初安裝裝置的時候，我還特地站在旁邊，這怎麼插線板的地線就是空的呢？這怎麼就成了擺設啊？”
“如果是擺設，那之前為什麼沒事？現在有事又是怎麼回事？”
老師傅見老闆口吐芬芳，都快瘋了。
於是趕緊解釋道：“我剛才也是按照這位警察同志給出的建議，萬用表，也就是交流電壓為750V的，測量了一下火線與地線是否有220V左右的電壓。”
“如果有電壓說明地線是接著的，如果沒有電壓說明地線就是擺設，可結果卻是後者，這……這分明就是擺設呀。”
聽到老師傅的檢測結果時，現場所有人都是一臉驚愕。
如此重要的操作，竟然成了擺設。
顧晨聞言，也是終於知道死者觸電的原因了。
可回想起老闆所說，裝置安裝是沒有問題的，可如果真是這樣，那為什麼這個重要操作會成為擺設呢？
“難道是人為？”顧晨眉頭一蹙，忽然感覺細思極恐。
再結合剛才顧晨簡單的檢視屍體狀況，顧晨現在有理由相信，這次觸電絕非意外。
目光掃視一週後，顧晨盯著老闆和老工人，再次確認的問道：“這裝置你們說用了大半年，一直都沒出現意外對嗎？”
“對呀，一直沒出現意外，我們都是看著裝置安裝的。”老工人也納悶了，自己明明是有看見的，可為什麼就成了擺設呢？
顧晨又問：“這些安裝工人業務熟練嗎？”
“熟練，都是老業務員了。”老闆也是跟腔道：“我買的這些裝置，其他公司也有買過，一般都是這些專業人士在安裝調配。”
“而且他們安裝程序都是有嚴格標準的，每完成一項，就會在表格中勾選一項，所以表格勾選完成後，他們還要進行裝置除錯測試，完全都是專業標準。”
“那就奇怪了。”顧晨深呼一口氣，來回在現場走上兩圈後，也是不明所以道：
“如果按照你們所說的，所有裝置的安裝程序都沒有問題，而且安裝時還親眼看見，那只有一種可能。”
瞥了眼眾人，顧晨又道：“這不是一次意外，而是人為，是人為將插線板的地線做成了空的，做成了擺設，從而導致你妹妹意外觸電身亡。”
“人為？”聽到這個結果時，老闆頓時臉色一驚，整個人差點沒摔倒在地上。
好在一旁的老工人，及時將他一把拖住：“老闆，老闆你沒事吧？”
“到底是誰幹的？是誰？”老闆頓時發狂一般，對著現場嘶吼道：“我妹妹肯定不是死於意外，他朋友也是在前兩天被電死的。”
看了眼顧晨，老闆忽然走上前，雙手死死扣在顧晨的肩膀上：“警察同志，這一定是謀殺，一定是的，有人要害我妹妹，肯定是這樣的。”
“請你冷靜。”顧晨輕輕一撥，將老闆的雙手撥離雙肩，這才又問：“你剛才說，你妹妹的朋友，也是在前天觸電身亡，有這事嗎？”
因為之前聽王警官在車上一說，其實顧晨剛才也想問來著，只是因為檢測機器的緣故給耽誤。
可現在發現裝置存在人為破壞的痕跡，又聯絡到之前死者的朋友，也在兩天前觸電身亡。
因此顧晨感覺有必要將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瞭解清楚。
老闆臉色發青道：“是這樣的，前天還聽我妹妹提起過，他一個朋友，也是開工廠的，前天在車間觸電身亡。”
“那時候我感覺挺惋惜的，感覺妹妹也挺傷心難過，我還安慰她，讓她想開點。”
“可能是因為妹妹那朋友的家人，以為那就是一場意外事故吧，所以就沒報警。”
看了眼顧晨身邊的王警官和盧薇薇，老闆又道：“但是我現在越來越覺得，這事情肯定沒這麼簡單的。”
“前天妹妹的朋友剛被電死，今天我妹妹又被電死，你們難道不覺得這很蹊蹺嗎？這一定是有人在搗鬼，一定是的。”
“就算有人在搗鬼，也要講究證據。”顧晨扭頭看了眼冷藏室外頭的屍體，又道：“我現在需要把屍體帶回去檢測，我要讓屍體自己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