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縣是徐州沿海的一座小縣城，沒有什麼特產也沒有什麼景觀，就連武者也沒多少，縣中最有名的大概就是從外學藝歸來的劉老爺子的戲班。
絳縣的人在那之前很少有人聽戲，因為絳縣周圍沒有戲班，只有每年春節時候縣中的一些大老爺才會專門從大縣城裡請戲班來唱戲，所以劉老爺子憑著在外多年學來的技藝和帶回的好幾個幫手在絳縣開辦的劉家班也是一帆風順生意興隆。
劉老爺子的名聲也水漲船高，短短幾年間就成了絳縣有頭有臉的人物，哪怕是縣老爺都對其多有尊敬照顧。
因為劉家班的影響絳縣的人們開始愛聽戲也愛學戲，這也引得不少戲班爭相趕往絳縣紛紛紮營開臺，他們也憑此賺了不少快錢但總是不敵劉老爺子的劉家班，劉家班的人都以劉家班為榮。
只不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紛爭，哪怕只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戲子同樣也有著屬於他們的江湖。
劉老爺子是個守規矩的人，可不代表他的對手們也守規矩。
某天夜裡，劉家班的人在外鄉開臺還未唱完便是有一群山賊衝進了村落燒殺戮略，那座村子一百多戶人連帶劉家班當時去的四十多人全部喪命於那座小村。
劉老爺子就是在那次山賊劫掠中死去的，沒了老爺子和大半人手的劉家班在絳縣中地位一落千丈，劉家班請來的人手也是紛紛離去，劉家班一下子就從雲巔跌落到了凡塵。
諾大的劉家班幾夜間就只剩下劉家兄弟和幾個劉老爺子自小帶大的學徒之外再無他人，而且讓人膽寒的是除了劉家班，絳縣及其方圓千里內大大小小的戲班也是遭到了山賊的光顧，甚至有的戲班躲在城中也沒得倖免。
短短幾日，絳縣如日中天的戲班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家名為山風的戲班，它們也乘勢而起成為絳縣及其方圓千里內最大的戲班，名聲鵲起日進斗金。
“這個山風顯然就是和那些山賊是一夥的啊，要麼是他們出錢請山賊害死其他的戲班要麼他們本就是山賊的人，所為的就是這戲班帶來的名利。”
大壯聽完劉小六的話怒不可遏地評價道，“這簡直就是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啊，難道你們縣老爺這都沒發覺還放任那個戲班和山賊這般橫行？”
“縣老爺在我爹出事的第二天也是意外而亡，新的縣老爺沒過幾天就上任了，而且彷彿是有備而來的一般，剛剛上任就將我們劉家班和其他戲班的死亡全部歸咎在山賊身上對山風都沒多少過問，既不抓捕也不懷疑。
之後，他又帶著縣裡的捕快就上了山抓了七八個山賊回來就說，犯事的山賊都全部被剿滅了，讓我們都放下心來，不用再害怕了。”
劉小六抱著小腿的手不由更用力了，那雙靈動的眼睛也充滿了陰鬱。
“這，這狗官是與山賊有關係吧，這種瞎話都能說出，一夥能夠衝到縣裡殺人的山賊就這樣被他帶著幾個捕快就給剿滅了？難不成他們的捕快都是一流高手？”
大壯氣極反笑，眼中的憤怒似乎都要化作火焰。
“我不知道，只不過不管縣老爺是否與山賊有關係，我們劉家班也是名存實亡，在山風的擠兌之下，我們七兄妹連活下來都很是艱難，最後也是大哥果斷地帶著我們與縣裡其他那些被山賊迫害的戲班一塊離了絳縣另找出路。”
劉小六語氣悶悶地道，“我們本以為出了絳縣之後就能夠安穩地唱戲討生活，可沒想到，哪怕是我們離開了絳縣，那夥山賊還時不時地出現截殺我們，而且他們似乎不只是一夥仿而是許多許多的山賊一塊追著我們。
光是我能認出的山賊就有好幾只不一樣的，都是當地縣城貼出的通緝令上的面孔，所以我們也只能不斷地往外逃。”
“那那你們沒有想過不唱戲，說不定你們不唱戲他們就不會追著你們了呢？”大壯緊皺眉頭地說道。
其實他一時間也沒鬧明白為什麼那夥山賊會一直盯著劉家兄妹他們，而且是不同的山賊一路緊盯，似乎在害怕些什麼。
“我們當然也試過，可是哪怕我們不唱戲而是做起了小生意，那些山賊也是沒放過我們，甚至有些時候他們還會偽裝成平民混入縣城追殺我們，好在那些人實力不如大哥四哥五哥，我們才能逃過一劫。”
劉小六情緒激動地說道，“而且我們一路上都能聽到許多被山賊禍害的戲班，我們一路逃一路拉攏其他的戲班，才湊成現在的劉家班逃到了雍州，只不過在逃到雍州之前，四哥五哥為了掩護我們而被那些山賊.......”
劉小六神情低落地垂下了頭沒有說出後面的話，可是大壯卻早已明白了。
無論是從如今劉家兄妹缺了老四老五，還是從劉小六的話中，他都明白了劉姑娘的三哥四哥已經遭遇了不幸。
大壯想要安慰劉姑娘可是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也只能無聲地拍了拍劉姑娘的肩膀。
劉姑娘感受到肩膀那寬厚的手掌傳來的溫暖身子忽地一僵不過很快她又放心了下來，語氣略顯柔和地說道。
“我們逃到雍州之後，那夥山賊終於也是不再追著我們了，我們也是好不容易才有了兩年的安穩。”
劉姑娘說到這裡神色也是放鬆了些，“這兩年間因為有以前的陰影在，我們也不再敢在縣城中買地搭臺而是遊走在雍州各地。
不過即使如此，有著二哥三哥和一眾在徐州拉攏過來的好手名角我們在雍州名氣也是越來越高，請我們唱戲的人也越來越多，我們的生活也是越來越安穩。
我能上臺的機會也是越來越多，牛頭山這一次本來就說好的可以讓我上臺的，可是，可是大哥今晚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突然和我說這一次就不讓我上臺了，而且不光是不讓我上臺還讓我留在客棧中等他們回來，實在是太過分了！”
劉姑娘說著委屈的嘟起了嘴巴，“明明都已經說好的，結果大哥他們能夠出爾反爾，我還想著這一次牛頭山集會上唱好來，等以後到京城之後也能多點把握進梨園的。”
“啊，進梨園和牛頭山有什麼關係啊？”大壯摸了摸腦袋有些疑惑地問道。
他知道梨園是官家設立的戲劇機構其中有著不少的名人大師，是每一個唱戲的人嚮往的地方，可是他不明白的是在牛頭山唱戲和進梨園有什麼關係？
“我聽大哥說，牛頭山的集會不僅是買賣貨物那般簡單，其中還有著不少熱鬧好玩的活動，這些活動吸引著許多人自外地趕來參加。
其中就有一個戲劇會的活動，會專門邀請梨園的一些前輩和京城的大師名角趕來參觀，要是能在這些大師面前好好表演的話，指不定就會被他們看上，到時候有了他們的推薦進梨園也就簡單不少，這也是為什麼那麼多戲班會在牛頭山集市時那麼忙碌的原因。
過幾天的牛頭山集會雖然是因為天災才匆忙舉辦的，也沒有以往那些熱鬧的活動，可是京城那邊還是有好幾位大師趕來助陣。
雖然就規模比不上以往的戲劇會，可即使這樣還是讓不少的戲班趨之若鶩甚至有的戲班寧願賠錢都要參加，可惜即使如此牛頭山集市舉辦者也沒打算讓他們在集上表演。
我們也是多虧了趙老爺的安排才勉強能夠在其中表演，不然我們估計就和那些賠錢也沒得上臺的戲班一樣了。”
劉姑娘說著臉上不由浮現了笑容，不過很快那笑容就塌了下來，她鬱悶地說道，“只不過大哥不知為什麼突然就不讓我上臺了，真是，真是，真是......”
劉姑娘說著眼眶又不由紅了起來，看得大壯心下一揪，語氣焦急地道，“不哭不哭，劉姑娘你不用那麼傷心的啊，其實想想，你這一次沒能上臺也算是一件好事啊。”
“你在說些什麼勒，我都不能上臺了還算什麼好事。”
聽到大壯的話，劉姑娘更是氣急地白了他一眼。
“真的，你不信，你可以聽我給一一道來啊。”大壯急的滿頭是汗，心中焦急萬分地想著對策，嘴巴卻不自覺地開口說道。
“你想想，這一次的牛頭山集市是臨時舉辦的，來的大師也都是自發而來，那麼他們這次應該是為了放鬆而不是評價指導啊，這種情況下他們最多就是將各家表演當成是娛樂玩物並不會過多評論，自然也就不會有推薦一事了。”
“胡說，各位大師都是行家名角，哪怕只是放鬆娛樂也都會仔細欣賞評點，而且就是在放鬆之下他們評判的標準才會有所下降，那在臺上得到讚賞的機率應該是更大了才是。”
劉姑娘輕哼一聲，不過她雖然嘴上不贊同大壯可是神情卻有些緩和了，顯然大壯說的還是讓她有些放鬆的。
大壯卻沒留意到那細微的變化見劉姑娘那麼大反應心中更是焦急，他急切地撓了撓頭又道，“那那那那，那我們其實，可以換個角度想想？”
“怎麼換個角度？”劉姑娘好奇地道。
“就是，就是，啊，有了！”大壯眼前一亮，神色興奮地道，“劉姑娘你其實可以這樣想的啊，你如今面對臺下的觀眾時不是難免還都有些緊張嗎？
你要是那日上臺了心心念著大師們也在臺下，那你豈不是更緊張了，要是因為緊張而壞了演出讓大師們心生厭煩，你豈不是更不可能得到大師們的讚賞了嗎？”
“.......”
“......”
“你們客棧的人都是這樣勸人家的嗎？”小七面無表情地看著二狗小聲說道，“我感覺我找到了他三十多歲都沒有媳婦的原因了。”
“.......我們不是最起碼我不是。”二狗也是默默地閉上了眼語氣幽幽地說道。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大壯在他的小姨子面前說好話了，大壯這話說得真的是憑實力做光棍標準教學，哪有人安慰妹子時會戳別人痛點的啊喂！
你這樣說，別人沒把你當場推下樓都算人有涵養的了啊魂淡！
“你這是說我唱的不好了？”劉姑娘果不其然地眉毛一豎語氣微冷地說道。
“沒沒沒沒我我我我沒這樣想啊，我我我我只是擔心.......”大壯看著劉姑娘生氣了不由嚇得後背直冒冷汗。
“哼，擔心也不行。”劉姑娘冷哼一聲說道。
“是是是，我知道錯了，對不起對不起.......”
大壯低著頭顫聲說道，不過很快，他就愣住了，一臉呆滯地抬起頭看著劉姑娘磕巴地說道，“你你你你......”
“我又怎麼了？”劉姑娘眨了眨眼嘴角帶笑問道。
“你，你不難過了啊？”大壯看到劉姑娘笑了出來不由確認了自己的想法，驚訝地說道。
劉姑娘含笑點了點頭不過她頓了頓後又搖了搖頭說道，“其實還是有些難過的，只不過比最開始的時候，好多了。”
“這樣啊，那太好了！”大壯見劉姑娘這樣說不由憨笑地摸了摸頭，“不難過了就好，見你剛剛那副模樣我也是心慌得很。”
“是怕我打你嗎？”劉姑娘調皮地笑道。
“是怕你哭出來，看到你哭我就不自禁地感到心疼。”大壯認真地說道。
“........”小七和二狗兩人默默對視一眼，各自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原來你小子剛剛都是裝的啊！你才是最強的那個？！
劉姑娘聽到了大壯的話後表情也是微微一滯，過了一會，她才微紅著臉聲音極小地說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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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沒事沒事，不用說謝謝的。”大壯憨笑著摸了摸頭
劉姑娘輕笑一聲抬著頭看著天上的月亮，“我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溫暖，不同於哥哥們的關心，不同於父親母親的呵護，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好奇怪啊........”
低聲喃語中，少女眼中的柔情如同蜜糖一般漸漸化開。
“啊，劉姑娘你剛剛說了什麼嗎？”大壯耳中只聽到了些許細微的聲音，他臉上不無疑惑地問道。
“唔，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今晚的月色真美。”
“哦哦，的確誒，今晚的月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