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眾人只知道個大概，出來個老夫人身邊的婢女，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邊。
老夫人見下了雪，便來了雅興，想去賞雪，前幾日初雪紛紛，連下了幾日，身邊婢女怕老夫人身子受不住，沒讓她去。
等雪停了，也沒有藉口拒絕了，人老了便固執起來，非要去賞雪，誰也勸不住，便只在竹香院後面的小亭子裡置了軟塌桌案，三面掛了簾子，溫了壺小酒，老夫人自斟自飲，還挺高興。
那時候都如尋常，老夫人甚至自己走了回去，結果半夜開始發熱。
老夫人半夜總會口渴，這次卻沒出聲叫過婢女進去伺候，也就是今日值夜的是靈袖，覺著不對進去檢視，這才知道不好，趕忙將人都叫起來，又讓人去請陳大夫。
第二日天將明，眾人這才穿上外衣匆忙趕來，心情十分低落。
原本都是擔心老夫人的身子，叫喬氏這麼一說，反倒是來追究老夫人到底是怎麼發熱的了。
喬氏痛哭流涕，道：“昨日妾才來請過安，那時還老夫人還面色紅潤，氣色不錯，怎會只賞了個雪就病倒了？定是那些有人伺候不用心，才害老夫人至此，實在可惡。”
墨長安原本坐在喬氏下首，擔心至極，聽到自己母親語氣咄咄逼人，似乎下一秒就要發落老夫人身邊婢女了。
自己母親的德行，自己還不知道？
給祖母鳴不平是假，想要趁機懲罰老夫人得用婢女是真。
他煩躁道：“母親，祖母高熱未降，您能不能少說點話，這些事兒等之後再說行不行。”
喬氏沒想到最先反駁自己的是親兒子，一口氣差點沒出來。
她抹了幾滴淚，委屈道：“我就是為了老夫人著想。”
墨長決根本就不會搭理她，一雙眼睛直盯著裡間，他擔心祖母安危還來不及，哪會有空陪她做戲。
喬氏見兩人都不符合，嘔的要死，特別是墨長安，她要這個兒子有什麼用。
喬氏拽拽墨燃的袖子，“侯爺就這樣放過那些刁奴？這次將老夫人害成這樣，下次老夫人醒不過來怎麼辦。”
墨燃狠狠一皺眉頭，恨不得縫上她的烏鴉嘴，狠厲道：“閉嘴！不想在這裡等就出去。”
喬氏一縮，不敢說話了，連抽泣聲音都不敢有，默默流淚。
這回是真委屈，可惜屋子裡的人一點都不關心她委不委屈，一心只等著老夫人情況。
中午，陳大夫一臉放鬆地出來，幾人連忙湊了上去，問起老夫人狀況。
陳大夫喜道：“熱好在降下來了，婢女們為老夫人擦過身，換上了新衣，若是擔心，侯爺、夫人、世子、二公子可以進去一觀，不過不要看太久，讓老夫人好好休息為好。”
墨燃已經邁步進去了，喬氏和墨長安緊跟其後。
墨長決長舒一口氣，這才感覺心落到了原處，他就像又經歷了一次喪母之痛。
沒有急著跟進去看老夫人，沙啞著聲音問道：“祖母身子到底如何？”
陳大夫帶了一點憂色，嘆氣道：“不容樂觀，老夫人自從上次生病，纏綿病榻數月，身子骨就大不如從前，看著將養好了氣色不錯，實則內裡虛弱，才極易受寒。”
陳大夫搖頭道：“就算這次及時降熱，也是消耗了老夫人的元氣，非得好好將養，保重身子才能多活些壽數。”
這話幾乎是在說老夫人活不了多少年了。
“怎會？”
墨長決眼前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說……吃藥能好麼？”
陳大夫眼神無奈，“老夫人身體虛弱，藥石無醫，老夫只能盡力。”
墨長決沉默著。
墨燃一行人看完老夫人，出來也聽到了這番話，頓時也沉默不語。
喬氏又開始哭天抹淚，“老夫人怎會如此。”
聲音震天動地，只是臉上乾打雷不下雨，可能是眼淚之前就流完了，幾乎要抽抽過去。
墨燃挺的頭疼，又不忍心斥責，畢竟她也是為老夫人傷心，便對手足無措的煙蘿道：“扶你們夫人回去。”
煙蘿點頭，招呼了幾個婢女，將哀嚎的喬氏送走了。
墨燃與墨長決一向兩看相厭，見著了必要斥責幾句，這回卻沒那個興致。
他像是一瞬間老了十來歲，眉眼間滿是疲憊，對墨長決道：“進去看看你祖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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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嘆息著離開。
墨長安進了裡間，陸雲瑤也跟著進去了，老夫人臥房佈置古典雅緻，她卻沒心思看，緊跟著世子的腳步。
老夫人床榻跟前圍著不少婢女，有端著藥碗的，有給老夫人擦手的，靈袖站在旁邊，雙目悲慟地看著老夫人。
見到墨長決進來，她讓婢女們退開，自己則偏過頭，擦去眼角淚珠，輕聲道：“老夫人一向最疼殿下，殿下陪陪老夫人吧。”
墨長決點了點頭，坐在旁邊，拉起老夫人的手。
靈袖揮了揮手，帶著一室的婢女魚貫而出。
陸雲瑤也不知道該不該跟著出去，想要跟著出去的時候，走在最後的婢女一下子將門關上，她便被剩了下來。
墨長決道：“你過來。”
“殿下可是在喚雲瑤？”
陸雲瑤這樣問著，自己卻已經走了過去，看到了雙眸緊閉的老夫人躺在床上。
她神態安詳，若是不知道剛才緊急的情況，幾乎讓人以為她只是睡著了，做了個美夢。
陸雲瑤一看老夫人，便看出她氣色下降了不少，皺紋清晰起來，眼窩深了許多。
看著就像個上了年紀的普通老太太，絲毫沒有她才見老夫人時，老夫人坐在堂上，氣定神閒，雙目炯炯有神的精氣神。
老夫人雖然曾經與喬氏沆瀣一氣，想要將她發賣出府，不過後來知道真相，還是對她不錯的，甚至還賜了她好些東西。
對陸雲瑤來說，有記憶的時候便已經在牙行中了，無父無母，自然也沒有祖母。
老夫人和藹笑著的時候，就是她心中認為祖母該有的模樣。
老夫人六十大壽時，一身華貴禮服坐在首席，還是精神矍鑠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