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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露茜的秘密

幽川怔愣不已,小心翼翼地打量起這個地方來。

這是一個紅紫色的空間,淡紫色和暗紅色混雜在一起直鋪到自己目光的盡頭,幽川低頭看了看地面,光滑得可以照見自己的模樣,彎腰一抹,觸手冰冷,居然是一層厚實的冰晶,自己就像站在了一個極其廣袤的冰封湖面,但奇怪的是自己身上卻並沒有感覺到一絲冷意。

正迷茫無措的時候,一聲噗噠噗噠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幽川趕緊轉頭看去,只見一隻兜嘴獸正一搖三晃地朝自己走來,看上去就像一隻長了兩隻大鴨腿的灰熊,只是它的嘴巴下卻掛著一個肉瘤似的皮囊。

幽川一瞧見它頭頂那縷獨特的白色捲毛,立馬就想起被阿芙娜關在獸圈中幾個月,給自己送食物的就是這只兜嘴獸,驚訝不已道:“是你?”

兜嘴獸卻似乎不會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你怎麼會在這?”幽川皺眉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兜嘴獸卻沒理他,直接朝石棺走去,伸出肉乎乎的手爪搭在了棺蓋上,使勁一推,轟隆隆一下就把棺蓋打了開來。

一團暗紅色的氣體從中騰昇而起,嫋嫋地現出一個紅色的身影。

這個身影卻不是人類的模樣,似乎有些茫然,暗紅色的體型上出現一個個很小的漩渦,並朝它心臟部位卷去,很快一點青光在漩渦的相互吞噬中閃爍出來,宛如被打火石點燃了一般,整個身形豁然騰起一道繚繞的藍焰,這藍焰卻顯然不是真正的火焰,而只是某種奇異的能量形態一般,很快一副真實的身體便完整地凝結在幽川的眼中。

這居然是一個年輕的吸血鬼,紅布一般的雙翼和他光著的身子一樣顯得很是乾澀,道道血脈如枯萎的藤蔓一樣佈滿全身,看上去顯得無比虛脫和頹廢,他伸出血紅的舌頭習慣性地舔了舔唇邊,露出兩顆尖銳的獠牙,怔怔地看著同樣怔怔地看著他的幽川。

而這時,兜嘴獸也發生了變化。

只見它身上散發出逼人的紅芒,全身的毛髮簌簌墜落卻在還沒掉到地面之前就化為了一絲絲白霧,全身的肌膚開始急遽收縮成一團凝膠般的物質,然後又以極快的速度自我塑形,終於噗的一下,一對晶瑩翅膀率先冒了出來,然後是長而尖的兩隻耳朵,靈秀的臉,曼妙婀娜的身子……

“你居然是位女精靈?”幽川覺得太不可思議了,臉上滿是不解的神色:“就是你讓血翼飛龍叫我來的?”

女精靈用泛著淡淡白光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咽喉,意思是她不會說話,卻又飛快地發出一道金光在地面冰晶上寫了一個‘是’字。

而那年輕的吸血鬼似乎對幽川的反應根本毫不在意,宛如一個夢遊的人一般毫無感知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只有雙翼在機械性地抖動,扇動出一陣陣並不強勁的風勢。

“叫我來做什麼?”幽川一見起碼可以溝通了,心裡略喜,趕緊詢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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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精靈又寫下了三個字:救救他。

“他是誰?”幽川好奇道:“我又該如何稱呼你?”

女精靈只得奮指疾書:他是血族王子德艾文,我叫露茜。

幽川一聽,立馬想起被困在神禁裡的吸血鬼王德赫拉,雖然德赫拉只剩一副骷髏模樣,但憑藉自己對繪畫的興趣,很輕易就在心底依照頭骨的尺寸和孔洞間的比列清晰地勾勒出了他本來的大致模樣,而現在看著德艾文,居然與自己想象中的德赫拉相似度達到七成以上,說明這德艾文顯然是他的直系後裔,一股道不出的親切感油然而生。

“他怎麼了?”幽川言簡意賅地問道。

一行字很快便又出現在地面上:他被一個邪惡的黑魔法師陷害,被活祭了。

幽川自然明白活祭這個詞的意思,就算是已經相當文明的帝國,在偏遠的地方仍舊有一些部族會出於對自然災害的敬畏而選擇一些年輕的兒童獻祭給他們心目中的眾神,以求以此獲取一點可憐的慰藉,殊不知這種行為本身就讓他們會更加恐懼而陷入惡性循環中。

他沒有問為什麼,而是皺眉道:“那他怎麼還會在這,看上去也並沒有死呢?”

露茜嘆了口氣,繼續寫出一行字:是我和一個龍騎士冒險把他從祭壇中偷了出來,但他受到了極為厲害的魔法侵蝕,現在只能呆在這個石棺中保持身形不散而已。

“你們應該是在另一片大陸的,靠近這個大陸的西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一行閃爍著金光的字很快又出現在幽川眼前:因為我們不敢朝東逃跑,只能朝西,飛了十幾天才來到這。

幽川啞然一笑,暗呼糊塗,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圓的,他們朝西自然首先就來到這個大陸的東端啊!

“你說的那個龍騎士呢?在哪?”

露茜很快寫下一行字:你應該見過了,他叫布萊克。

“布萊克?”幽川大驚不已:“怎麼會是他?”

露茜又嘆了口氣,眼裡卻溢位了晶瑩的淚花,手指顫抖著又寫下了一行字:他中了那邪惡黑魔法師一記黑魔法,自知遲早逃不過他的追蹤,把我們帶到這裡安置好後就離開了,在到岸邊後,他甚至把自己坐騎的翅膀都斬斷留了下來,意思是表明他絕不會洩露我們在這裡的秘密。

“但我看他現在也已經是一個黑魔法師了。”幽川憂心忡忡地說道。

露茜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一顆顆如珍珠般墜碎在地面,她強忍著悲痛,似乎用極大的力氣才寫出這行字:是的,他現在已經成為了那邪惡黑魔法師的弟子,但他始終沒忘記要保護我,就算他不得不來荒原,他也始終不肯再見我一面……

幽川愕然,想起自己對艾莉西亞的那種感覺,就像自己若真的永墜黑暗,這個名字也是自己心中永不消失的一點光亮布萊克顯然深愛著眼前這個嬌小美麗的露茜。

而露茜,顯然沒辜負他的這片深情,同樣愛得肝腸寸斷。

“你們在這裡多久了?”幽川止住了自己的感動與感同身受般的自憐,沉聲問道。

露茜寫道:已經四五年了

“哦,這樣說來,三族的洛雅尼迦莫非就是你收的弟子?”幽川忽然靈光一閃道。

露茜苦澀地一笑,繼續寫道:也不算弟子了,她們並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只是在她們熟睡的時候給她們各自傳了一點精靈法力,阿芙娜會獸語,珈蘭會生風,洛伊絲會控水,完全符合三族有關尼迦女神的傳說。

幽川點了點頭,疑惑道:“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露茜苦笑著寫道:因為我要利用三族對尼迦女神的敬畏來保護這裡不受騷擾,因為之前總有人登上島來狩獵,我擔心他們會發現血翼飛龍的蹤跡,如此一來訊息自然就會擴散出去,引來我們現在根本無法對抗的勢力的覬覦,水潭裡的秘密自然就保不住了。

“原來如此!”幽川恍然大悟道:“這方法真好!”

露茜幽幽地看了幽川一眼,搖搖頭,繼續寫了下去:但我還是低估了人類的貪心,狄古兩族的大首領在某次聚會後,大醉之下,居然跑到島上來了,不幸被他倆發現了三角血翼飛龍的蹤跡,兩人很快便離開了,並偷偷派人去向帝國龍騎士團報信邀功,你也知道,三角血翼飛龍就算是在喀斯龍湖也沒有幾隻,是龍騎士最珍稀最榮耀的坐騎……”

“兩位老族長是你殺的?”幽川凜然大吃一驚道。

露茜點了點頭,沒有再寫字。

幽川疑惑不已地看著露茜,一字一頓道:““為什麼要假借我的名義?”

露茜微微一笑,寫道:因為只有這樣,你才能提前來到這裡。

幽川搖了搖頭:“難道你認為我能幫上你的忙?”

露茜轉頭看了看仍舊一臉茫然的德艾文,點了點頭,在石棺的長側面寫下一行字:你的善良是解救他的唯一良藥。

幽川自嘲地苦笑道:“我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男子,我身上的魔法力現在都快消失了,我真沒任何辦法幫你們,除非真如你所說,只需我一片善意就行。”

露茜略閃過一絲訝異,迅速寫道:“你不是一個三階白魔法師嗎?起碼的護體魔法應該會吧?”

幽川自然不會對她講自己在神禁中的遭遇和領悟,更無法解釋自己進行靈魂修習的決定。

畢竟這是自己目前都還沒有半點把握的事情,只是如同一個瞧見了通天之路的旅者,腳下卻仍舊要踩著從未有人踩過的荊棘跋涉前行,而忘記魔法,消解自身的魔法力只是第一步,因為這種外在的修為明顯會桎梏自己朝靈魂內部修練,魔法力越強,阻力將越大,只有讓軀體迴歸純淨,自己才能把阻力降到最低,才能慢慢嘗試打通通往靈魂內部的通道,而無需狄厄斯特等人以至自己於死地般的慘烈方式轟開。

他只能搖了搖頭:“抱歉,我現在什麼魔法都不會使用了。”

露茜臉色明顯變得煞白起來,那已經不是失望,而是完全的絕望。

“怎麼了?”

一行字很快出現在石棺上:我的精靈之力已經快枯竭,維持不了這個石棺的陣法運轉了,德艾文很快就將化為一團真正的汙血,我們為之努力的一切將化為泡影,這個世界將失去最後的希望。

“這麼嚴重?”

凌厲娟秀的字跡應聲寫了出來:是的,德艾文身上藏著一個極為重大的秘密,是有關太陽塔和月亮井所組成的魔法大陣的,只有他才能破解那邪惡的陣法,除非你能主動讓他吸一點血讓他活下去,但沒有魔法護體,我怕你會被他吸乾而死掉。

“為什麼偏偏要找我?你隨便找個人給他吸一下不就行了?”

露茜用充滿責備的眼神瞪著幽川,一行同樣充滿著責備的文字簌簌而出:我們本身就是因為反對邪惡而戰鬥,怎麼可能自己成為邪惡的一分子?

幽川聳了聳肩,搖頭嘆息道:“但如果真沒有人主動獻血給他,你真的就要眼睜睜看著他消失麼?兩位族長威脅到了你們的安危你都可以斷然出手,為何這件事上你又如此顧忌呢?”

露茜無可奈何地寫道:因為我擔心德艾文會吸血成癮,在邪惡的道路上一去不回頭,那樣的話,還不如讓他就這樣死去,因為邪惡的德艾文,是無法拯救這個瀕臨崩潰的世界的。

幽川不解道:“我主動讓他吸就不會讓他成癮了麼?”

露茜苦笑著寫道:邪惡只對恐懼感興趣,那是它們唯一的樂趣,你心無恐懼地主動讓他吸血,那是在拯救他,他能感覺到你的善意,就不會產生邪惡的意識,相反,只會激發血族本來就有的血性和善良,喚回他身為血族王子的責任感。

幽川沒想到她居然心思縝密到了讓自己都心裡發毛的地步,卻仍舊搖頭道:“就算是這樣,但我認為無論如何先救他性命才是緊要的,要是你真的無法找到一個主動獻血者,難道真的就要眼睜睜看著你所不願意看到的一切發生?那時候,你是不是也是邪惡的幫兇了呢?成大事不必拘於小節,正義之所以舉步維艱,就在於我們太過於執著維護正義自身的色彩,而忘記了些許小惡的顏色,其實更能讓它鮮豔奪目,讓它在面對邪惡時更有辦法和手段。”

露茜不敢相信一個人類居然對正義的話題有著如此深刻的認識,每一個字都如同驚雷一樣在她心間滾蕩,瞧著幽川的眼神莫名地清亮起來,終於釋然一笑,快速地寫道:所以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我最正確的選擇。

幽川嘆息道:“唉,既然我來都來了,就讓他吸一下吧!”

露茜卻用眼神阻止他,並急速寫下一句: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想讓你冒這個險,我去抓兩個罪該致死的傢伙來就是。

幽川苦笑道:“不必了,既然我來都來了,就不用讓德艾文冒著朝邪惡道路狂奔的風險了。”

露茜趕緊寫道:但你沒有護體魔法的話,我擔心……

幽川微笑道:“只要德艾文感覺到了我的善意,我想他不至於會把我吸乾吧?到時實在快不行了,你把我拉出來就是。”

露茜有些不好意思地寫道:我要真拉,結果會更糟糕的,他會把我當成搶奪他食物的敵人……

幽川愕然道:“那我就只有祈求我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