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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雷戈

這股巨壓比起當日自己在死靈谷流沙中感受到的還要恐怖。

雖然自己會屏息術,但那也只是依靠魔法力降緩全身組織的活性從而減少對空氣的需求而已,並不能持續很長的時間,這也是自己在流沙中就瀕臨窒息原因。

而現在,自己把一大部分魔法力提供給了洛伊絲以維持保護她的魔法護罩,屏息術自然也受到極大的影響,但自己面臨的還不只是呼吸的難題,還有身體在強壓下坍塌變形的窘迫和被漩渦吸出去的危機!

四肢的關節以前所未有的弧度彎曲著,甚至手指都已經被擠合成一團,每一塊肌肉都喪失了發出力量的機能,連全身的血管都似乎快要迸爆了,身體每個部位間都已經挪不開一絲縫隙,連眼皮都已經死死地擠壓在眼球上,似乎要把它們擠進自己的腦袋裡。

他忽然感覺到鼻腔裡忽然一陣溫熱,隨後嘴裡一甜,顯然是鼻腔中纖細的血管首先被突破了,鮮血無比喜慶地從侷促的血脈中衝了出來,並被水壓毫不遲緩地擠回到自己的喉腔裡,讓自己彷彿品嚐到了無比真實的生命的滋味。

耳膜更是傳來陣陣刺痛,就像兩根尖銳的芒刺正在努力地刺戳,而失去了足夠的魔法力支撐,肺裡僅存的空氣也被擠了出來,化為一粒粒微小的氣泡轉瞬即逝。

無比真實而猛烈的痛楚讓他深刻體會到了撕心裂肺這個形容詞的無比貼切,巨大的壓力已經超過了肉體能夠承受的範圍,讓各項機能陷於癱瘓罷工的邊緣,再強大的求生欲和鬥志似乎都已經失去了表現的機會和意義。

這應該就是死亡的感覺!

從未有過的恐慌像一顆爆炸的流星般充斥在腦海中,甚至蓋過了無比真實的痛苦!

但牽著洛伊絲的手卻是不敢鬆開的,雖然它已經被擠壓的不成形狀,就像在某個喝醉了的鐵匠胡亂錘砸下耙齒都已經絞合在一起的報廢鐵耙,但他仍舊運轉自己全部的魔法力以最大的毅力從她的手上輸送過去,盡力地維持著這個越來越貼身的魔法護罩。

巨大的水壓和越來越強力的漩渦吸扯讓兩人就如同被填壓在炮膛裡的石子,只會朝著噴口激射而出。

而那裡,巨大的水流一冒出去顯然起了某種奇怪的變化,無墜落無淤積,但也不像是被蒸發,好像……對,好像它們直接掉進了另外一個空間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對於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生命,也這樣掉進去消失,又和死亡有什麼區別?

留給幽川思考的時間已經不多,在最後的一絲澄明中,幽川知道,現在自己要帶著洛伊絲浮上去逃出生天是不可能的事。

洛伊絲已然昏死過去,只是臉上卻露著微笑,一副滿足而安然的樣子。

幽川是看不見的,在巨大的水壓下,他連挑開眼皮的力量都沒有了。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是出自本能地牢牢抓住洛伊絲的手,好在強大的水壓並沒有讓他在這上面花費多少力氣就把兩隻手緊緊地貼合在一起,自己無論怎麼樣都可以,但必須護住洛伊絲,哪怕是真的最後一刻來臨,至少這短暫的時光裡,自己不會愧疚。

口鼻中被擠壓出來的血越來越多,它們逃出生天般歡快地竄進周圍的水中,把兩人所處的水域渲染成一團殷紅……

漩渦的吸扯力越來越大,甚至讓巨大的水壓都鬆弛了很多,幽川感覺到自己幾乎已經被揉成一團的乾癟身子恢復了些許的柔軟,但這種鬆弛並沒帶給他什麼好處,骨骼的重支導致全身肌肉更為脹痛,原本幾近被擠爆的內臟開始奪取喪失的領地,帶來一陣陣內膜撕扯破裂的巨痛,這種疼痛超越了任何肉體可以承受的極限,彷彿靈魂都跟隨著開始皸裂起來。

咚!

一團殷紅就如同一粒紅豆般從漏口倏然洩出,卻又如同掉進了另一個湖面般,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巨大的噴嚏聲如悶雷般在熔漿中炸響,原本相對安寧的熔漿一下被噴出老高,火紅的熔漿如同煙花一般濺射而散,煞是恐怖而驚豔。

一道尖銳而略顯殘破的聲音震響整個熔岩空間:“呸呸,今天這水怎麼味道不對啊!鹹鹹怪怪的……”

只見廣袤的熔漿面開始如水波般晃動起來,兩根和熔漿一樣殷紅的歪脖枯樹般的東西搶先聳立了出來,赫然是兩支龐大的龍角。

然後是同樣火紅的碩大龍頭抬了起來,熔漿從上面淅淅瀝瀝地不斷墜落,很快它的整個身子也從熔漿中騰了出來,完整地呈現出了它本來的面目。

那是一條巨大的長龍,與雙翅雙爪的血翼飛龍全然不同,它沒有翅膀,卻有四隻粗大的龍爪,張合之間,足可以粉碎任何能被它抓捏住的東西。

片片龍鱗在熔漿掉落後顯露出來,熔漿火紅的光亮映在上面,發出淡紫色的光芒,顯得無比高貴凜然。

龍尾隨意擺弄間,更是把一團團熔漿直接刮飛起來,如一把把火扇般呼嘯破空,捲起一陣陣猩烈的熱風。

但與它本就雄偉的身軀不同的是,它的龍頭卻顯得有些不合比例,不是小,而是出奇地大,就像被捶得水腫了一般,讓兩隻碩大的龍眼都凹了進去,只從腫脹的眼瞼間露出些許的縫隙。

兩叢雪白的龍鬚稀稀拉拉地掛在嘴角邊,凸顯著它老邁的事實,而且並不完整,左邊的龍鬚缺了一大半,似乎被什麼外力連根拔走了樣,留下一溜人的麻點。

“咳咳……”

終於,這龍發現了自己身體內莫名出現的異物,用一種極其怪異的咳嗽把它嗆了出來。

“咦!”它就像一個被幽禁了幾十年的囚徒在自己的囚牢裡難得地發現了兩隻螞蟻一般興奮不已起來:“居然是兩個還活著的人類!”

多少年了,在這滾沸的熔岩世界,自己幾乎已經忘記了還有生命存在這回事!

只見它趕緊從嘴裡吐出一顆晶瑩的珠子射向正朝熔漿掉落的幽川二人。

嘭的一聲輕響,一個透明的氣泡就以這顆珠子為中心生成了,穩穩地把兩人罩在了裡面,並繼續漲大,直到足可以穩穩地漂浮在半空中。

“啊……”

只聽洛伊絲很快就發出一聲窒息後恢復了呼吸的呻吟,一雙眼睛也開始眨動著似要睜開。

而幽川卻是一動不動,口鼻中的血仍舊在繼續沁出,把氣泡都染紅了一大片。

這龍瞧了瞧貼在氣泡上的幽川的臉,卻是呆了,一對龍眼奮力睜開:“乖乖隆的戧,臭小子你真的是成功了?”

轉念間它又爆發一種尖銳的龍吟,似在暢快而得意地大笑:“但又有什麼用?你還不是落到了老子雷戈的手裡?這就叫天道輪迴,報應不爽啊!哈哈哈,老子還以為永遠等不到這一刻的到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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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自稱為雷戈的巨龍興奮得狂亂起來,四隻巨爪把一團團熔漿不斷刨起抖散,似乎這樣才能抒發它那難以抑制住的激動和振奮。

“對了,老子要怎樣折磨你,才能把我們龍族的血海深仇給報了呢?這可真讓老子頭痛吶!”

雷戈的龍眼中射出霸道而凶煞的目光,彷彿它還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意義,就是要在眼前這具渺小的肉體上展開自己最天才最藝術的酷刑痛懲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