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深還在反覆揣摩宮九歌的行為藝術以及她的終極目的之時，渾然不知赤厭晨還在百般小心地護著那只貼身帶著的容靈器。宮九歌眼角餘光看了一眼，飛快地收回了視線。
——很快，她就能結束這一切了！
“你知道本源嗎？”
赤厭晨忽地聽宮九歌問了這麼一句。
赤厭晨順其自然地接道：“金木水火土？”這是某人很早之前教過他的。
宮九歌頷首，接著用一種彷彿無事閒聊的語氣，實則在赤厭晨看來是熟悉的刻意不上心說：“我起初有個想法，直接鎮壓鬼靈，當然楚深與我意見相悖，他更願意追究根源，最好是超度。”
赤厭晨很給面子的應了一聲。
宮九歌等了一會兒愣是沒等到他問下去，二人沉默著走了好一會兒。
宮九歌微不可查地嘆了聲，若不是需要某人配合，她一定一定換個人……說這話。
“現在幾方勢力雖說都一致對外，但是鬼靈的大勢卻沒能緩和一二，反而外患未除，有了內憂。”
赤厭晨恍若後知後覺，非常捧場的問道：“那如今最好的辦法是什麼呢？”
最後一個故作懵懂的“呢”字語氣詞成了壓死駱駝的稻草，宮九歌拳頭硬了。
“我……”語氣都在發抖，“對，就是你想的那樣，兵分二路，楚深繼續追究他的源頭……”當然，她個人偏向於這時候的楚深已經得知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只是有著自己的打算還沒說出來。
“……然後，我們開始鎮壓之舉。”
赤厭晨：“你已經有了鎮壓的辦法？”
宮九歌沒兜圈子，直言道：“有啊，用元靈。”
目前的元靈包括宮九歌身上的土靈，以及赤厭晨的水靈，只要提煉出剩下的幾種……提煉……
赤厭晨臉色當場就變了，之前宮九歌能提煉元靈一事暴露，他費了不少心思才把那些人的火力吸引過來，眼下人自請暴露，赤厭晨哪裡肯。
宮九歌沒等他說反對的話，直言：“提煉元靈一事，未必要我動手……說直白點，我需要你的幫忙。”
高樓內的烏合之眾很快便發現了事情的異常，比如兩位，亦或是三位骨幹人物的神龍見首不見尾。楚深忙，忙著完成宮九歌佈置的任務；赤厭晨忙，忙著深究提煉之道，這個據說十分簡單易學但是他完全上不了手的術法；宮九歌也忙，忙著佈局城周圍的法陣。
當中宮九歌是最讓人放心不下的那位，因為她的身體狀態，儼然不能更糟糕了。
“咳，咳。”宮九歌憋不住重重咳了兩聲，捂著嘴的絹布很快沾了血，迎著楚驚凰和小七驚悚的視線，宮九歌將絹布一團一收，渾不在意地收入袖中，同時右手畫了個圈，將桌面上的地勢版圖圈進去一塊。
“這裡，能做主源之地。”
事態在某種情況下看來是往好的方向發展，赤厭晨餘威尚存，這段時間的不理不睬反而讓那幾個家族提心吊膽，有想法心思的人一合計，這要萬一事情成了他們沒出力，啥都沒撈著不說還有極大可能會被排外，一時之間耍心眼的小心思收了幾收。
楚深終於在幾次試驗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第一時間便找上了宮九歌。結果本是出人意料的高興，以至於在無人把守的情況下，楚深還是義無反顧地衝了進去。
“朝……”楚深話音卡在了喉嚨裡，眼前一幕嚇得他都忘了退出去。
宮九歌每天除了交代手底下的人部署，接著就是想方設法讓自己多活一段時間，當然，對於這件事，有的是人比她本人更急，例如赤厭晨，例如……楚驚凰。前者由於宮九歌的百般抗拒姑且熄了心思，換了法子，但是後者，尚且沒來得及將此事夭折。
如果，他們最初的存在是以容器的形態，如果，這所謂的“容器”真能讓人擁有健全的體魄，如果，他們想要一個人活下來，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楚驚凰一行私底下開始接觸一些東西有不少時間了，鑑於他們的身份，行事總歸方便許多，到了如今也萬事俱備，只待宮九歌點頭，並且，指定一個她合心意的軀殼。
在提出這件事之前，楚驚凰等人做足了準備，好比萬一宮九歌看上的軀殼位高權重，他們該如何讓她達成所願？當然，這件事在人前還是得保密的，宮九歌若能選中他們挑出來的人，皆大歡喜。所有的設想都有了有效的應對方式，楚驚凰懷著隱忍的激動，強作鎮定地告訴了宮九歌這個訊息。
宮九歌：“……”
宮九歌聽著他獻寶一般的語氣，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確實是獻寶了，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回應。
楚驚凰：？
他不清楚對方為什麼是這個反應，難道不該是欣喜若狂，或者是……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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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九歌：“這件事楚深知道嗎？”
楚驚凰反應了好一會兒，確定她問的是楚深而不是赤厭晨……為什麼問楚深？
“為什麼是楚深？”難道是他的技術穩妥？
宮九歌嘆了口氣：“這事兒牽扯到鬼靈，但凡暴露，在這種特殊時期，我們的立場會很難做，這件事以後都不要再提了。”
楚驚凰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感受到“團隊”“集體”“大愛”等等諸如此類的概念。他們毫無身份背景，空手起家，如今成為制衡幾大家族的存在，現在這個節骨眼，犯事確實容易被抓到把柄。
但是，有什麼比活著還有重要呢！
“但是只有你在，法陣，甚至元靈才能……”
楚驚凰話沒說完，宮九歌卻成功領略了這話的含義：“沒有誰是不可或缺的，你們在法陣上各有造詣，穩下局面只是時間問題。”
楚驚凰沉吟片刻，忽然有了個絕佳的念頭：“別的容器牽扯利益，可若是我們自己人呢？”
宮九歌眉骨一跳，剛想對這念頭表示譴責，就見楚驚凰目光炯炯，聲音低啞：“少時吳春將我與赤厭晨當作絕佳的容器培養，我知曉你心愛赤厭晨，那我呢？”
宮九歌腦中轟鳴一聲。
當然性別外形在生存面前不值一提，讓宮九歌訝異的是楚驚凰的反應，他真的是非常認真的在徵求她的意見。
並不只是赤厭晨，他們很多人，都想她好好活下去！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宮九歌揉著額角，“這件事以後就不要再提了，我，自有打算。”
楚驚凰激動之餘抓住她的手腕：“你身體已經撐不下去了，我的命是你救的，如果是你，我願意。”
宮九歌掰開人的手，規勸說：“在我這兒沒有多大的恩是得拿身體去報答的，你前途無量，何必白白夭折。”
“吱呀”一聲，門開了。
宮九歌剛遣守衛去拿東西了，眼下門口沒人，來人輕而易舉便闖了進來。
“好啊，難怪之前對我不冷不熱，這幾天卻跑我這這麼勤，原來都是為了這大寶貝啊！”
來人是楚昭昭。
大寶貝宮九歌：……
“進來敲個門很難嗎？”
楚昭昭視線放在二人交疊的手（宮九歌沒扒拉開）上，眼神漸冷：“難怪，不管我怎麼你都……原來是心裡有人了，不過你早說嘛，說清楚我還會糾纏不成？”
楚驚凰沒說話，宮九歌把他的手擼下去。
楚昭昭拉了把椅子坐在二人對面，半調侃說：“你這眼光可以啊，看上赤厭晨的人，不過人孩子都有了，你這就不厚道了啊——唉，我忘了，孩子，貌似也不是赤厭晨的！”
宮九歌忽然就陷入了某種奇怪的局裡。話說這二人是什麼情況？
“住口！”楚驚凰臉色難看。
“哎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楚昭昭儼然不看楚驚凰臉色，接著面向宮九歌道，“你知道他的臉是如何恢復的嗎？”
臉這一關鍵字一入耳，宮九歌周身驀地騰昇壓迫感，她轉頭便看到楚驚凰徹底陰沉下來的臉。
之前被大火毀了容，後來恢復了。宮九歌尚且沒能完全融合幾條時間線的記憶，想不起來對方的臉具體何時恢復的，隱約記得當時楚深對她提了一嘴，說……
等等，是不是有什麼訊息略過去了！
“楚深？！”宮九歌心中所想脫口而出。
餘下二人目光複雜但卻清清楚楚地倒映著一行字：“你怎麼（竟然）知道”？！
宮九歌：她並不想知道。
這種事怎麼說都是楚驚凰的私事，於情於理都不好拿出來說。
“嘖，這麼問不太妥當，應該說，你知道他是為了誰，不惜付出代價也要將臉恢復嗎？”
宮九歌不知道這事兒跟她有什麼關係，但就衝楚昭昭的問法，答案說跟她沒關係都沒人信。
楚驚凰：“沒人想終身帶著一張面具過活，我也不例外，跟別人沒關係。”
“沒關係？”楚昭昭異樣的咄咄逼人，“難道不是因為誰提了一嘴她朝渺就喜歡臉好看的，你才冒險去找了楚深交易！”
彷彿跟她沒關係，但好似又脫不開關係的宮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