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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九章 逼進山口

杏兒嶺並非因人得名,而是因為這附近的坡上,生有幾顆老杏樹,所以被稱為了杏兒嶺。

嶺上有一處大村落,雖然比不上大的城鎮那般繁華,但是因為靠近著兩府交通的要道,所以也有了些規模與氣象。

不過嶺上客棧還是只有一家,雖沒有名頭,只喚老張家,但生意一直都十分紅火,惹得村民們都十分羨慕。

今日的客棧之外,更是圍了好多看熱鬧的豔羨人群,原因是客棧裡頭竟然來了一隻車馬粼粼的隊伍,好幾輛大車架,還有似乎是官身的老家,衣著華麗的官家夫人小姐,膀大腰圓的護衛,一切都說明來了個了不得的大人物。

雖然杏兒嶺也不少一些來往兩地的商販路過歇腳,但就大衝山那路,走這條道討生活的,也都不是什麼闊綽的主,其實都是掙些賣命的苦哈哈,真正富貴的,沒幾個。

偶爾有那趕近路的文人官人,也都不會在這嶺上逗留,出了大衝山,多是直接往不遠處的鎮子去了,那裡自然有更好的招待,比這等山村要好的多。

客棧裡頭,譁啦啦的一大群人湧入,佔據了大半的桌子,還有更多的站著沒地方坐。

原本在喝酒吃菜的一些個住客,也都趕緊三兩下用完結賬走了,生怕惹了什麼麻煩,不多時,整個客棧便全都被這群人給佔滿了。

家小女眷倒是不多,只有一桌,其他的,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所有人都以一個短鬚白麵的中年人為主,這人雖然打扮上看著像是個富貴老爺,但眉眼之間,盡顯粗豪,言行舉止,也都生硬的緊,倒更像是個將軍一般。

至於那些壯漢,就是將軍手底下的士兵,只不過都有穿盔甲,不懂的人見了,或以為這是哪家幫派的大人物出行也說不定。

就好像現在,外面的那些圍觀人群中,就已經開始有這種猜測了。

一幫人落座之後,那主人家吩咐了兩聲,有個親近的壯漢,便帶著幾個弟兄呼呼喝喝的望客棧裡頭走了,連想過來招呼的客棧老闆,都被跟著拖了下去。

前廳只有幾個夥計戰戰兢兢的按照這些人的吩咐做事,生怕做錯了什麼,被這些人打死。

這般作態一起,門口圍觀的人群頓時少了許多,有那些只是過路的行人商旅,轉身就慌不迭的帶著揹簍下山走了。

這種熱鬧還是不要看的好,誰知道是不是什麼山大王之類的,到時候被殃及池魚,都沒法說理去。

客棧裡沒什麼可口的飯菜,那做主的白麵中年人吃了兩口就不吃了,那些女眷對這些粗茶淡飯也難以下嚥,唯有隨從的壯漢,大快朵頤的胡吃海塞著。

中年人放下筷子,吩咐了幾聲,有幾個壯漢便囫圇吞棗的將食物一塞,各自在客棧裡開始呼喝尋摸起來,幾個夥計也被招來使喚,看樣子是要收集什麼東西。

客棧裡一時間亂哄哄的,就連有些住戶,都被這些人蠻橫的破開了房門,搜尋一二,也沒人敢出言反抗。

但就在這時,後院之中卻傳來的人生慘叫,淒厲莫名,一下子就讓整個客棧的人都緊張起來。

那白麵中年人眉頭一皺,那些壯漢也全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各自抽出了兵器,凝神以待。

“呂大寶在幹什麼?找幾匹馬都做不好?”中年人冷哼了一聲,朝著旁邊的一名漢子一指:“良平,你帶幾個弟兄去看看,抓緊點。”

那名漢子立刻恭敬一拱手,然後點了身邊幾個弟兄就朝後走,但就在這時,伴隨著一陣哭喊聲,一名捂著肩頭的男子忽然從後頭狼狽的奔逃而來。

“將軍,後面有追兵!”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拉著客棧掌櫃的到後院去找馬的那個壯漢,但此刻掌櫃的不見了,他的一隻手也不見了。

此人左臂已經齊肩而斷,若不是自身體質強悍,只怕早就已經痛昏過去了。

早有同僚將這漢子扶住,那被喚做將軍的白麵中年人更是騰地站起,發號施令道:“龐典,你們幾個保護好夫人,其他人都跟我來。”

這群人倒是令行禁止,立刻全都聚攏到了一起,刀劍出鞘,殺氣畢露。

中年人又扶住那個受傷的漢子道:“呂大寶,是誰把你傷成這樣?追兵有多少人?”

呂大寶失血過多,這時候心氣一緩,卻是沒來得及回答,就昏了過去。

這時候又有其他人來報:“將軍,呂頭兒呼救的瞬間,我們就衝過去幫忙了,不過還是去遲了一步,呂頭兒折了兩個弟兄,而且後面的人已經縱馬跑了,好像只有三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女的,對了,好像還帶著孩子。”

“……”中年人頓時腦袋一陣漿糊:“女人,孩子?”

旁邊喚做良平的漢子立刻請命道:“將軍,我帶幾個兄弟去追!”

中年人猛的一點頭,但接著又吩咐道:“十里,十里之內追不上就算了,這裡弟兄們補給好,就進大衝山,你到時候直接去山裡匯合。”

大沖山裡頭只有一條路,順著路走就行,倒也不怕走丟了掉隊什麼的。

良平立刻拱手帶著幾個兄弟出了前門,很快馬匹嘶聲傳來,拐著彎下崗子,朝著疑兵的方向追去。

客棧裡頭,敵人既然已經逃離,危機解除,但中年人卻還是眉頭緊鎖,受傷的呂大寶被敷上了金瘡藥,經過一陣擺弄,又醒了過來。

那兩個死在後院的弟兄,也被收斂到了前邊,蓋上了麻布,只不過兩個手下的死狀有點悽慘,中年人見到之後,心情就更不好了。

見呂大寶醒了,中年人立刻便問道:“大寶,怎麼回事?那到底是什麼人?”

呂大寶躺在找來的門板上,面色慘白,有氣無力的回道:“回將軍,我也不知道那人是什麼人。但那人知曉將軍的身份,應該是府城的人,一定不能讓他跑了,不然讓他們回府衙報信,咱們的行蹤可就暴露了。”

中年人正是原嘉禾府東門守將鮑成雙,聽到手下的彙報,臉色頓時一沉。

嘉禾府中侯爺出事,他第一時間想也不想的就派人去水軍都營調兵,準備將城東全部圍起來搜剿,但轉頭才明白,自己情急之下犯了太守的忌諱,暴露了自己的底細。

既然如此,再留在嘉禾府,只怕會有性命之憂,所以他當天夜裡就帶著手下親信弟兄與家小,從嘉禾府叛逃了。

為了防止被追兵抓住,逃亡之時,他又故布疑陣,最後冒險選擇了一條最危險的道路,走高溪口出金鳳府。

這一路上總算都是有驚無險,但若這個時候被暴露了,到時候嘉禾府與金鳳府飛鴿傳書一下,兩邊將大衝山一堵,他豈不是成了甕中之鱉?

但如果此時不走,再換路徑的話,多半又要落入太守府的追兵手中,因為這裡其實裡嘉禾府城並不遠,所以才是一條冒險之路。

不過人已經跑了,現在說這些也無用,鮑成雙也不會想到,這裡居然還有人能認出他來。

一些山野鄉民,來往的商販也都是些販賣山貨特產的小貨郎,聽到官府的名號都應該嚇得抖三抖才對,不應該有人認得他的身份啊。

為了避免暴露,他們這一路上可是連一些鎮子都沒進過,若不是臨進大衝山,要補充些輜重糧草,他們連這村子都不會來。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野外可沒有騾馬糧食等東西供他們搶奪,至於喬裝購買,一是沒必要,二也是沒那個時間。

“良平已經帶人去追了,可我聽弟兄說,他們還有女人小孩,傷你的到底是什麼人?”鮑成雙又問道。

呂大寶連忙請罪道:“屬下無能。那人應是府城的官人,暗查至此,傷我的應是那人的護衛,手段十分了得,應是江湖上的好手,尤其是一把寶刀,削鐵如泥,我和兩個弟兄根本無法抵擋。”

鮑成雙聞言沉吟思考起來,若真是太守府的官人話,為何還有女人小孩呢?難道只是湊巧遇到了?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杏兒嶺肯定是不能待了,已經不安全了,現在只有趕緊過了大沖山才行,到了金鳳府,只要金鳳府的官兵不在出口堵他們,出了大衝山,就是天高地遠了。

金鳳府土地貧瘠,且地廣人稀,只要小心一點,就不會有什麼事,因為當地的官府肯定不會為了別府的事情去費那些個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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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他之前在官場待了那麼久,早就瞭如指掌了。

說不定嘉禾府出了亂子,金鳳太守還會在沒人的時候幸災樂禍一下,畢竟嘉禾府的日子,可比金鳳府要好太多了。

思考良久之後,鮑成雙又看向了氣息奄奄的手下,被斬斷一臂,就算是個剛強漢子,此刻也沒了多少血氣,蒼白的臉死氣沉沉。

鮑成雙心中忍不住有些暗怒,這個呂大寶,平日吃的倒是多,真幹起事來,卻一點也不濟事,連這等小事情都辦不好。

這些個泥腿子出身的軍漢,除了戰陣廝殺之外,作用還真的不大。

自己實力不濟,還將責任推到敵人手上有神兵利器這樣荒誕的理由上,真是枉費了他往日對這貨的另眼有加。

原本還打算等逃出生天之後,迴轉師門,將他介紹拜入哪位師兄座下,現在看來,是沒那個福分了,能有個安穩的日子給他,都算不錯的了。

鮑成雙並非是普通的士兵升上來的軍官,而是得到了老侯爺的賞識,推薦進入軍隊的。

同老侯爺招攬的其他門客護衛一樣,他原先也是江湖上的一名好手,甚至還薄有俠名,加上又能識文斷字,所以才得了老侯爺的青睞,老侯爺對他來說,可以算得上是有知遇之恩。

不然小侯爺出事,他也不會情急之下就暴怒的要調兵封鎖城郊,找出真兇。

相比起官面法度森嚴的太守府,鮑成雙還是更傾向於江湖氣息更重一些的侯府。

不過如今說這些都是空話了,但不做官也不代表他沒有退路,出身南武林空蟬派的他,大不了回山門就是,置業安家,只要有銀子,日子可以過的好不快活。

反正這年頭,在官場上混,若是不做到軍政大權皆在手的一地之主,也沒啥意思。

而空蟬派勢力龐大,就算是當地官府,也要禮遇有加,不像是嘉禾府境內,連個拿得出手的武林派門都沒有,唯一一個河緣寺,還被官府吃的死死的。

想了許久,鮑成雙才略顯輕鬆的寬慰呂大寶道:“那多半是遇到了恰好路過此地的官人,應該不是太守府派出來的追兵。你受傷頗重,先好好休息吧。”

說著鮑成雙又站起身來對一眾手下說道:“只是個意外,咱們依舊只要趕緊過了大衝山,就沒什麼事了。計劃不變,都趕緊搜尋一下糧草,咱們一刻鍾後就啟程。”

一眾原本的官兵,見將軍都說沒事了,緊張也就少了幾分,不過隨後而來的命令,讓整個客棧又是開始雞飛狗跳。

之所以選擇這裡,是因為客棧裡頭要迎來送往,安置過往的旅客,所以一般都會準備比平常人家多出許多的糧食肉類等等,而且肯定還不是尋常百姓家中的那種糟糠糧食。

他們一行將近四十人,路上光乾糧的消耗都頗大,所以需要準備的多一些。

老張家客棧今日算是倒了血黴,掌櫃的被暴躁的士兵揍成了豬頭不說,連店裡的其他人,配合得讓那些壯漢不甚滿意的時候,都免不了要挨上一兩頓拳腳。

不過這些小傷小痛都還罷了,真正讓掌櫃的肉痛的是,這些人將客棧裡的糧食和肉菜等全都搬走了,客棧裡儲存的銀錢也被搶掠一空。

等這些人轟轟烈烈的走的時候,客棧雖然還是那個客棧,甚至建築什麼的除了有個馬棚倒了之外,都沒什麼損失。

但整個客棧的根基,卻被一下子掏空了。

不理會客棧裡的那些刁民的哭喪,鮑成雙帶著一眾弟兄,加上從村裡擄來的騾馬,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下了杏兒嶺,便直奔大沖山官道山口。

走到半路之時,卻看到良平帶著一隊弟兄守在路邊,死了一個,其他三人,也是人人掛彩。

鮑成雙眉頭大皺:“怎麼回事?”

良平慚愧道:“將軍恕罪,屬下無能,沒能抓住那廝,還讓他折了一個弟兄。不過將軍放心,那人也受了傷,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被屬下逼進了山口,回不去嘉禾府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