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讓平八沒想到的是，雷森幾乎是不加考慮便拒絕了：“我還有事情要做，沒空在你這浪費時間。”
平八愣住，不死心道：“不、不會浪費你太多時間的，剛才山上你發現的痕跡，肯定是那些流匪派出來的斥候留下的，按照以往的習慣來看，最多再過五天，他們就會……”
“你想讓我呆在你們村子裡，到時候幫你趕走那些流匪？”
平八點頭如搗蒜。
雷森顯然很不耐煩，冷聲道：“你覺得，擋住這一次的，你們就安全了？”
平八有些懵：“那……沒他們了，我們不就……”
“你們真正的問題，不在於被流匪盯上，而是你們自己，太弱小了。”雷森不屑一嗤：“就算沒了這次的匪患，還會有下一次，沒了他們，還可能會有其他人出現，到時候繼續欺辱你們，掠奪你們的糧食和物資。”
平八臉色頓時變得凝重：“那……那我們到底該怎麼辦？”
“搬走吧。”雷森面無表情道：“搬去別的地方，偏僻一點的，最好是沒人能發現的地方，那你們還有機會可以活下去。”
聽到這話，平八立馬搖頭：“不行。這個我提議過，但是村裡面的老人都不願意搬，而且有些人家還養了牲口，很難跟著一起搬走；何況離開了這裡的田地，我們也很難生存。”
“那你們自生自滅吧。”雷森說完，毫不猶豫回過頭，往來時的路上走。
安什莉看了下四周的慘狀，遲疑片刻後，還是過去拉住了雷森：“大叔，你就幫幫他們吧。如果你不幫他們，像這裡的事情還會發生，你就忍心看著他們死嗎？”
雷森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我跟你說過，不要太善良，在這個年代，善良是最奢侈和無用的東西。”
說著，雷森瞥了眼還跪在地上的平八，冷聲道：“真正的問題，根本不在於那些流匪，而是他們自己。他們太弱小了。”
“弱小，就是原罪。”
說完，雷森反手抓住安什莉的手腕，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和自己走，根本不再給平八懇求的機會。
平八則是面如死灰，慢悠悠地起身，失魂落魄地跟在最後面。
等到他們翻過小山，又來到山頂，已是傍晚時分。村子在夕陽下，有一種別樣的靜謐美好。
只是這樣的美好，恐怕維持不了太久了。
雷森的目光注意到了村子的某個方向，一處小院內，有個老人正在劈柴，動作一下一下，迅速而有力，如果不是他滿頭花白的頭髮，根本看不出那是個上了年紀的人。
回到村子的田野和水井邊，雷森的哈雷摩托果然還好好的停在這兒。不過，同樣在這的，還有剛才被雷森救下的孩童和那中年婦女，以及孩童牽著的一條狗。
雷森一走近，那壯碩的黑背狗就衝著雷森不斷狂吠，差點掙脫小孩牽著它的繩索。
“汪！汪！”
雷森皺眉，餘光瞪了一眼那壯碩的黑背狗。莫名的，狗似乎感知到了巨大的危險，立馬就停止了狂吠，蔫著腦袋縮到了孩童身後。
他們似乎就是在此等待雷森。中年婦女看到雷森出現，捧著一籃果子，滿臉不好意思地走過來：“對不起啊，剛才是我太著急，誤會你們了。這帶點自家院子種的果子，給您賠禮，別嫌棄啊。”
說完，也不管雷森樂不樂意，婦女直接把一籃果子塞到雷森懷裡，又扭頭看向孩童：“快來，給叔叔道謝，謝謝別人救了你。”
孩童怯生生的，拉著黑被狗走上來，低著頭，也不敢去看雷森。
“謝謝……怪獸叔叔……”
雷森有些懵，一旁的安什莉則是噗嗤一下，差點沒憋住笑出聲來。
雷森有些愣神，看著婦女帶著孩童離去；孩童小小只的背影迎著夕陽，牽著狗，越走越遠……
但浮現在雷森腦海中的，卻是山頭另一邊，那村莊中被燒成焦炭的孩童屍體……
安什莉被雷森拉著一隻手，掙脫不開，但仍是不死心地道：“大叔，你別那麼小氣嘛。你看人家都跟你道歉了，你就幫幫他們吧……”
平八走得比
較慢，這時候才緩緩跟了上來。看到雷森和安什莉都在摩托車旁邊，感覺他們是要走了，垂頭喪氣地道：“兩位，抱歉打擾你們的時間了……”
“你這事，我接了。”
冷不丁的，雷森忽然冒出這句話，平八和安什莉都是霎時間愣住。對他們而言，雷森的主意改變得毫無徵兆，兩人都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平八一臉不敢置信，試探著問道：“您，您說的是真的？”
“但，我幫你做事情不是免費的。”雷森面無表情道：“你要支付報酬。我需要水、食物，還有汽油，至少夠兩個人用五六天的分量。”
平八沒有推脫，立馬點頭：“好！沒有問題，只要你能幫我們抵禦流匪，這些都是小事。”
這村子雖然不大，但如果排除了匪患，想要拿出這點物資還是沒有問題的。
見平八答應下來，雷森也沒有廢話，鬆開安什莉轉而去扶住摩托車：“先給我找個地方，把車停好。”
“那就去我家吧！”
平八把雷森帶到了自家院子。院子裡有個老人，渾身乾瘦，一副行將就木的枯槁樣，看到陌生的雷森和安什莉，並沒有多少好臉色。
“平八……你怎麼又帶陌生人來？”
老人直接呵斥平八，平八解釋道：“他們是我請來，幫助我們村子抵禦流匪的人。村子這次，就靠他們幫忙了。”
“真的可以嗎？”老人瞥了雷森與安什莉一眼，目光全是懷疑和不放心，向平八道：“要不……還是算了吧。咱們這次多給他們點糧食，說不定他們就會放過……”
“父親！”平八忍不住了，聲音提高了兩度：“附近的幾個村子，都已經被他們屠乾淨了！你還要心存幻想到什麼時候？我們已經被他們欺負了那麼多年了！是時候改變這一切了！”
“可、可是……”老人顯然還是猶豫，但平八已經沒有耐心和他爭辯，看雷森已經把哈雷摩托推進院子停好，直接詢問他道：“先生，你打算怎麼做？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
雷森瞥了眼老人，又看了看最自己滿臉敬重的平八。他也看得出來，雖然平八的父親才是村長，但實際上，真正在為村子做事情的，都是平八。
雷森也不在乎老人是否喜歡自己，直接道：“這件事不能我一個人做，我需要幫手。先去召集你們這裡，所有能跑能跳能打的男人出來，還有蒐集能一切派得上用場的、可以當做武器的東西，全都到剛才的水井那邊集合。”
平八疑惑，但還是立馬點頭：“我馬上去辦。”
“……等等！”
忽地，雷森又把平八，叮囑道：“別跟他們說要幹什麼，先把人和武器都集合了。”
平八仍是不解，但也還是點頭道：“我知道了。”
隨即，平八從裡屋拿出一個喇叭，跑出滿村子吆喝叫人：“所有人！讓你們家男人都出來！去水井那邊集合啦！”
雷森瞥了老人一眼，老人瞄到雷森的眼神，頓時渾身一震，連忙把頭扭開，不敢與雷森的視線對上。
“呵……”
雷森不屑一嗤，帶著安什莉也離開了院子，慢悠悠地往剛才那水井的方向走。
直到此時，安什莉才有機會發問：“大叔，你讓他去叫人幹什麼？”
“……我說過，這些人真正的問題，在於他們本身太弱小，而不是匪患太強大。就算我能一個人，幫他們擋住這次的匪患，以後他們也可能會遇到新的危機，如果他們本身不懂得反抗，以後，覆滅被屠的結果還是不能避免。”
安什莉聽完，臉色現出擔憂：“那……那該怎麼辦？”
“讓他們全都參與進來，抵抗這次的匪患。”雷森沉聲道：“讓他們從跪著求生，到自己站起來求生。”
雷森與安什莉在水井邊等了一會，漸漸地，幾十號青壯男丁都聚集了過來。等平八也拉完了最後的人跑過來，現場加在一起，已經有將近百人。
而蒐集來的能當做武器的東西，也都被堆放在旁邊的地上。
不出雷森所料，這裡基本沒有什麼像樣的東西，大多都是一些農具，鐵鍬、耙子、鎬頭、好一
點的也就是鐮刀和斧頭，以及幾把簡易的弓箭，平八為了能儘可能收集多點，甚至連吃飯用的餐刀都收集來了。
雷森自己也沒有太多武器，一把左輪和外骨骼的肩炮，唯一的長槍則是留給安什莉防身的，子彈也所剩無幾，根本不可能勻給他們。
安什莉看著滿地的破銅爛鐵，滿頭黑線：“大叔……他們只有這些東西的話，怎麼可能跟別人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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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森沉默，但他的臉色明顯也不太好，片刻後，又勾勾手指，把平八叫到自己身邊：“你跟我說下，那些流匪的人數，武器之類的情況。”
平八細細回憶了一番，隨即道：“他們……大概有四五十人，其中有三分之一是騎馬的，你身上穿著的這種裝備，他們沒有。不過他們有槍。”
“很多槍嗎？”
平八點頭：“很多，每個人都有。”
雷森又是沉默，好一陣後，才問道：“那他們有沒有固定待著的地方？”
平八搖頭：“這我不知道，通常他們洗劫了糧食和物資，就會很快離開，沒見他們有固定呆在什麼地方。”
聽著這話，雷森臉上現出失望之色，又瞥了一眼旁邊那堆傢伙什。就憑這些東西，別說抵禦持槍的流匪惡徒，就是對付幾條野狗可能都很費事。
這時候，被平八叫來的人們都有些不耐煩了。等到現在，平八還是沒說叫他們來幹什麼，紛紛發起了牢騷。
“平八，你叫我們來到底是要幹嘛？”
“是啊，我老婆還要我回去做飯呢。有什麼事你倒是快說啊！”
平八詢問的目光看向雷森，雷森微微點頭，示意他可以說了。
“各位各位，讓你們來呢，確實是有一件事。”平八站到眾人面前，沉聲道：“一件，關乎我們村子生死存亡的事。”
“你們也知道，往年，我們村子經常會被流匪侵擾，每次到了收成的時候，他們就會來搶走我們大部分的糧食，所以我們經常都要餓肚子。”
“但是今年，不一樣了！”
“這兩位，會幫助我們，抵抗那些流匪！保住我們的糧食……”
平八還沒說完，村民們倒是先嚷嚷開了。
“就他們兩個人？行不行啊！平八，你可別被人騙了啊？”
“有這種好事？他們要什麼？不可能免費幫我們的吧？”
“真的要這樣嗎？萬一把那些人惹怒了怎麼辦？到時候不是會更麻煩？”
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但無一例外，都沒有人看好雷森和平八他們，也不認為他們能抵禦流匪；更有甚者，是懷疑雷森和安什莉這兩個外來者，是另有所圖。
安什莉見狀，也不知該作何應對，手足無措地看著雷森。
雷森推開同樣焦頭爛額的平八，清了清嗓子，隨即，一聲冷喝。
“都他媽安靜！”
這聲音帶著無與倫比的煞氣，一種吵吵鬧鬧的村民，立時不敢再做聲了。
雷森一眼掃過眾人，冷聲繼續道：“平八說漏了一點，不是我來幫你們抵禦流匪，是你們和我一起，我們，來做這件事。在場的人，都要參與！”
“什麼？”
“這怎麼可能？我幹不了！”
“我我我、我也幹不了，我前兩天扭到腳了！”
“對對對！我前幾天也受傷了，我也做不了這事！”
雷森剛一說完，眼前這幫青壯男子紛紛開始推託，他們還以為，平八所說的事雷森和安什莉兩人，去抵抗流匪，跟他們無關。
平八也到此時才明白，雷森讓他一開始叫人的時候，先別說要幹什麼的用意。這些村民聽說要讓自己和流匪對抗，先感覺到的，是害怕，隨後便是想要推託，沒有一個人敢做這樣的冒險。
雷森冷笑，他早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等村民們吵嚷一陣後，才繼續發言道：“我知道，你們誰都不想死，誰都不想冒險。那你們也可以不參與這件事，就等著他們來。”
“等著他們，來搶走你們的糧食！欺辱你們的老婆、老媽、女兒！然後再像殺豬殺狗一樣宰了你們，一把火把你們的房子和田地燒成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