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婆子吞了吞口水，卻遲遲不敢抬頭。
她心裡很清楚，自己來這裡就是給人家當刀殺人的，可她也實在是沒辦法了。
鼓了一口氣，她抬起頭，木訥的眼神獨獨落在了甘家主的身上。
“是，是這位大爺僱的我，說是讓我好好的養著他的閨女。”
谷婆子的聲音是越來越小，但說出來的話，卻讓甘家人都有些微微變了臉色。
四老太爺暗藏得意的看了甘家主一眼，似乎篤定自己已經勝券在握了一般。
“他讓你養著的那個女孩，叫什麼名字？現在，又在何處？”
谷婆子遲疑了一下，還是咬著牙根說道：“那孩子名叫鬱華，今年大約也有三十五六歲了。”
眾人譁然。
鬱華是誰？
牌位上可是清清楚楚，寫明了甘家二老爺的夫人。
但如果那谷婆子說的屬實的話，那麼甘二老爺跟鬱華的結合，可就是亂了綱常了。
對於甘家來說，絕對是一個毀滅性的大醜聞。
一時間，甘家人的臉色都十分的精彩。
而身為當事人的甘家主，則是一臉的苦澀。
四老太爺瞥了那兄弟兩個一眼。
“家主，這件事你認還是不認？”
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甚至還有人證。
無論如何，甘家主也是沒辦法否定的了。
他閉了閉眼，心中只剩下了對鬱華母女的愧疚。
若不是他當初的退縮，也不會有現在的一切。
“那孩子，的確——”
“甘家主。”
正當甘家主準備揭開隱藏了多年的秘密的時候，一道清脆的聲音卻打斷了他。
眾人循聲望去，只看到是個容貌清秀的小藥童。
那人走上前來，臉上還帶著禮貌溫和的笑容。
“這件事本是您的家事，我家殿下原本也不想多嘴。只不過，看到您被人無辜冤枉，甚至還搭上了二夫人的名聲，我家殿下就覺得不能置身之外了。”
能在這個時候說話，甘家主哪裡不知這是殿下要幫他。
奈何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他一臉酸澀的搖了搖頭。
“多謝殿下仗義執言，只是......”
“只是您真的以為，二夫人是您的女兒。恕我多嘴問一句，在二夫人嫁給二老爺之前，您是否已經有好多年，沒有見過二夫人了？”
林夢雅的態度很是淡定。
看她的這幅樣子，甘家主居然也生出了幾分希望。
想著，便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且不論您當年是因為何種理由，將她們母女拋下的。單說二夫人跟二老爺認識之前，你們都是不知情的。既如此，我覺得這件事雖然不合情理，但也怪不得誰。要我說，都是緣分惹的禍。”
她這一番話出來，一些比較理智的甘家人也都醒悟了過來。
但這並不是四老太爺要的結果。
他面色不善的盯著林夢雅，冷聲說道：“哪裡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我們甘家的事，也輪得到你插嘴？”
“我的人，也輪不到旁人來管。”
龍天昱也不
客氣的回擊。
四老太爺又能如何？
只要他夫人想做的事情，玉皇大帝也攔不住！
“四老太爺，您先別急。”
林夢雅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她早就看這個老家夥不順眼了，明明就是不懷好心，偏偏還要扯上無辜之人。
手段太髒，也根本上不得檯面。
所以，她就忍不住出手了。
“諸位今天之所以有這些紛爭，完全是因為二夫人的身世存疑。敢問四老太爺，你如何肯定二夫人一定就是甘家主的女兒呢？”
“這還用問？”
甘同海總算是緩過來了，只可惜說話也有些不太清楚，但這更讓他憤怒。
“這老婆子都說了，她是家主僱來照顧那對母女的。難不成，他們還能抵賴？”
林夢雅搖了搖頭，蹲下來跟谷婆子對視。
“老婆婆，你能否跟大家清清楚楚的說一遍，那鬱華二夫人，當真是甘家主的親生女兒嗎？”
她故意在後半句上加重了語氣。
果然，那婆子的眼神有些慌亂，最後只是吶吶說道：“當，當初這位老爺自己說是他的女兒的。”
“沒錯，當初甘家主委託你照顧的，的確可能是他的親生女兒。可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才讓你如此膽大包天，以假亂真呢？”
“我，我聽不懂你說的什麼！”
婆子更急了，渾身顫抖著否認她的話。
林夢雅也不惱，只是指著那排位上鮮紅的字跡問道：“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字是什麼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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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婆子一抖。
“我不識字。”
“不識字不要緊，顏色總認識吧？”
“是，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谷婆子根本不知道她為何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但她的反應，卻讓大家夥都覺得很奇怪。
按照甘家的規矩，新進入祠堂的三年內，牌位上的名字是硃紅色的，而後三年再換成黑色。
如今，只有鬱華的牌位是紅色的，這應當是每個人都知道的。
可是那婆子，為何卻是這般反應呢？
林夢雅勾起唇，起身看向了丹丹。
“那丹丹告訴哥哥，那幾個字是什麼顏色？”
丹丹看了一會，態度十分堅定的說道：“是灰色的！”
眾人再度訝異。
然後林夢雅值了一連串紅色的物體，而丹丹都沒說對。
這讓眾人可看傻眼了。
倒是二老爺的眼神閃了閃，卻生生忍住了沒嚷嚷出來。
“甘家主，您說這是什麼顏色呢？”
老家主也被繞暈了，現下也是十分慎重的試探道：“這是，硃紅色吧？”
“我想在場的大多數，都知道這是硃紅色。但是為何只有那婆子跟丹丹認不出這是什麼顏色呢？”
其實丹丹有紅綠色盲症，這是林夢雅早就知道的。
雖然丹丹分不清楚紅色跟綠色，但也因為如此，讓她在弱光的條件下，視力比普通人很好一些。
也是因為如此，丹丹才能知道有人在晚上想對自己不利，從而躲過了無數次的算計。
而當初二夫人進入屠公子的身體的時候，林夢雅曾無意中聽她感慨，原來血的顏色才是紅色。
因為色盲症是可以遺傳的，二老爺的視力明顯是正常的。
那麼丹丹的色盲遺傳來源，肯定就是二夫人了。
同樣，甘家主的視力正常，那麼也就是說，二夫人的色盲遺傳，也來自母親的那一方。
當然也有可能是鬱華的母親有色盲症。
但是她卻發現，谷婆子跟丹丹的相貌，在輪廓上竟然有幾分相似。
這就讓她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果不其然，被她猜對了！
“請問甘家主，當初二夫人的那位母親，可跟丹丹一樣，是認不出紅色的嗎？”
甘家主腦袋轉得快，這會子早就反應過來了。
他已經恢復了鎮定，眯了眯眼，神色不虞的看向了谷婆子。
“我記得，你是有一兒一女吧？不知現在他們都在哪裡。當初你替我照顧鬱華母女功勞不小，不如就把他們都接來我甘家，我得好好的謝過你才行。”
一提到自己的兒女，那婆子瞬間就撐不住了，連連磕頭。
“大爺饒命啊！是，是我老婆子一時鬼迷心竅，才讓我的女兒頂了了鬱華小姐的位置，我不是有意的呀！”
真相大白。
二老爺早就忍不住了，冷冷的看向了故意來攪合的四老太爺跟甘同海。
“呵，你們鬧夠了吧？證人，我看是騙子還差不多！”
那谷婆子也好生的後悔，跪著跟二老爺求饒。
“二老爺，好歹鬱華也是你的夫人。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我那個兒子不爭氣，欠了一屁股的賭債。你就看在他是跟夫人是一個肚子裡爬出來的面子上，救救我們一家吧！”
要說沒皮沒臉，這谷婆子倒是深諳其道。
剛才還是四老太爺的幫兇了，一轉眼就跟二老爺開始攀親戚了。
二老爺才懶得管這個沒良心的傢伙。
給自己的心腹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上前，連拉帶拽的把人給弄出去了。
隨著谷婆子的坦白，四老太爺跟也失去了自己最有利的一把鋼刀。
可顯然，甘家主卻不會再給他這種機會。
“今日的事情，也跟我當初的錯誤有關係。”
甘家主看向了自己的弟弟，眼中卻有著幾分輕鬆。
“我這個家主當得的確不好，所以，我決定卸任家主之位。而我的弟弟甘義，雖然他行事衝動了些，但這些年來，我閉門養傷，甘家的大事小情都是他在處置。他為人公正嚴明，的確是可以擔當大任之人。以後，他便是我甘家的新家主了。”
甘義愣住了。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之後，大哥居然還願意相信他。
可甘同海跟四老太爺一夥人，哪裡肯善罷甘休。
“不成！家主一事關係重大，怎可讓一個來路不明的私生子繼承？何況，當初他還曾想要造反，難不成家主都可以當做沒發生過嗎？”
甘同海字字句句都帶著嫉妒。
家主之位，這誰不想要？
其他人倒是沒什麼意見，而甘家主的確沒有立場去替弟弟解釋什麼。
就在此時，一直當背景板鎮場子的龍天昱，卻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