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來有些意外，沒有想到曹魏已經考慮到了這個份上——他並沒有猜錯，自己製造幻境的能力是有限的，這邊曹魏挑戰妖怪的數量越來越多，他這邊也變得有些應對不暇。
而且剛才感應白素那邊的情況時，江來發現，那地方似乎已經沒人了。
他“嘖”了一聲：楊平那貨，又不給他打招呼就獨自行動。
不過畢竟因為楊平當時說的那麼信誓旦旦，之後又確實派上了些用場，再加上之前“處理”白素的時候那麼順利，江來第一時間還是沒有想到“白素是自己跑走的”這種可能。
“怎麼不說話？我猜對了？”然而幻境之中，曹魏從容應對的同時，居然還抽空更他交談，“莫非，這些妖怪真是你一個一個控制的？技術不行啊——你們！下一波換成十七只妖一組吧！”
曹魏一直在自己能掌控的範圍內儘量的讓妖怪上來的快一些，一是因為可以激怒江來，二是因為可以快點殺完那些妖怪。
只有自己速度快點兒，曹魏才覺得那份“無盡”，有了點盼頭似的。
而所謂“可以控制”，指的就是他不能受傷，一點小傷都不行，傷口會影響他戰鬥，加速他的疲憊，十分不適合打車輪戰。
而就算是這樣，曹魏憑藉著自己手中白洞天書上面的絕學，同時挑戰這麼多怪物依舊不覺得吃力，真真的，是把江來氣著了。
就聽見他冷笑了幾聲：“呵呵……好！你小子有種！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撐多久！就算體力上頭能撐下去，心裡呢？你不慌嗎？！”
曹魏說的對也不對，江來其實是不用操控那些妖怪的，他們本就有自己打鬥的意識，但當初楊平的交代是“以量取勝”他便是亂七八糟的弄了一大堆來，許多妖怪放在曹魏這樣的高手跟前，就著實是有些不夠看了，於是，多數時候江來還是會選擇自己去操控那一下子，只為給曹魏造成更多的威脅。
不曾想，這小子這麼聰明，好像什麼都能看出來似的，竟是讓江來生出了些許，除了白洞天書以外還有點鬥志。
江來一直窩在這洞穴之中，見過那麼多妖那也都是靠長年累月積起來的，人也見過，但是不多，那幾個還都是膽小如鼠，誤闖進來的“探險者”，跟在自己幻境裡頭的這個，是天差地別。
江來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不，就算是這樣的妖，也沒見過幾隻。
他心中忽然有些動容，看著還不肯放棄，在其中廝殺著的曹魏，開口說道：“你別繼續打下去了，這是你的弱點，你的劫，你應該也挺清楚，中了幻境的人沒有外力是很難解除的，幾乎不可能——我改變主意了，若是你現在投降，交出白洞天書，我可以饒你不死，那個叫白素的女妖怪，也可以給你們。”
他忽然想，若是曹魏真的答應了，他們兩或許可以做個朋友，至少可以一塊兒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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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來因為出生就有的“異常”，在這洞穴中躲躲藏藏了快一輩子了，從來沒有見過像曹魏這麼有血性的人，也從來沒有這麼有血性過。
不過曹魏若是真的那麼輕易的答應，那他就不會是一個能讓對手動容的人了，依舊是真的手起刀落之間從容的回話。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沒看見我正越戰越勇嗎？你要是有把握，就操控著你那邊的小妖怪們過來！”
江來沒有說話，意念一動，幻境中小怪們的攻勢變猛，節節朝著曹魏逼去。
這麼多年，他見那些妖怪們更新換代，決一死戰多了去了，一直覺得那些妖很傻叉，幹什麼非得拼個你死我活呢？留著一條命，以後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啊！
他這麼多年來一直秉持著這個觀點才有了這麼幾百年的壽命。
但是現在和曹魏打的這一戰，讓他好像有點微微懂了，他前頭幾百年都沒有的那感情。
具體的他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讓他很想這麼一直鬥下去。
他笑了笑：“行吧，既然你這麼想，那我就奉陪！”
兩人如此鬥著鬥著，江來忽然覺得有一雙毛茸茸的手搭在了自己肩上，回頭，就看見瘦高細長的楊平站在自己身後，弓著腰望著自己。
他皺了皺眉，把通向曹魏那邊的語音關了。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你看著白素嗎？”
楊平也不知是被怎麼招惹了，十分不耐煩，冷笑了一聲順勢就坐下了，吊兒郎當的抬頭望著他：“裝什麼呢？白素的束縛就捏在你的手裡，剛才就斷了，感覺不出來？”
江來卻是是感覺出來了，只是沒多管，見他這話，當即也不吭聲，繼續在腦子裡對付曹魏。
“怎麼樣了？”
這麼一天過去，楊平的聲音變得有點啞，現在就屬於那種又尖又啞的，就像是指甲蓋劃過黑板，聽的人很不舒服。
“且著呢，這小子倒是頑強。”
江來語氣中帶著不屑，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這問題的一瞬間他下意識的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讓楊平知道他其實想留曹魏一條性命，就這麼短短相處幾天，楊平對於人類有些莫名其妙的恨意已經完全顯露了出來。
楊平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白素跑了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我找不著。”
“我現在沒功夫。”
江來一半說了實話，一半又帶著些不想管的意思。
楊平抬頭看了他片刻，突然一笑：“你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滾蛋，我只是需要集中精神，識相的就別來招惹我。”
楊平一時又沒說話，但是江來莫名有些不踏實，他總覺得楊平這個樣子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什麼呢？楊平還能思考什麼呢？？
半晌，就見他再次開口：“我說，既然白素也毀了，那這賭約就已經不成立了——也就是說，現在已經沒有曹魏會贏這一個選項了。”
他不知到在哪兒找來了一個石頭，在地下划著，發出尖銳的聲音，和他嗓子裡流出來的聲音應和著，一塊兒振臂高呼，好像為的就是不讓人舒坦。
他劃了一會兒，才繼續開口，聲音難得顯得不那麼尖銳，啞啞的，又有點兒支離破碎，像扯出來的什麼東西：
“所以，直接把他殺了吧。”
……
“三十。”
“三十一。”
“五十。”
曹魏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數起了數了——或許是他發現江來沒有打算跟他繼續說話，而是在專心應付著他開始。
不管是那邊長長排著，永遠都看不到頭的隊伍，還是另一邊的屍坑，再或者，頭頂上還在轉著的那一根線，所有一切象徵著“無盡”的東西。
說白了，都只是假的，都只是江來帶給他的那麼一絲幻境。
而在這個幻境裡，只有曹魏自己是真實的。
所以他要帶給自己一點真實的東西。
“七十二。”
曹魏抹了一把臉上剛才被濺的血，不錯，還是沒有受傷，就是感覺肢體有些麻木了，是開始疲憊了。
他“嘖”了一聲，不過沒有朝那邊的隊伍望過去——自己殺了這麼久都不帶減的鬼知道是不是江來給自己按的一個幻境！
沒錯，曹魏對無盡有一種恐懼，他恐懼永遠沒有盡頭的東西，因為那是空的，那是摸不著的——但是自己既然站在這片土地上，既然在這世上，哪兒有什麼無盡？哪兒來那麼多玄虛的東西？
他只要殺下去，再殺下去，沒準兒下一對完了，就是盡頭了。
“一百！”
這個數字曹魏幾乎是喊了出來，因為太用力，肩膀處沒注意被劃了一道小血痕，他連忙抽空止了止血。
這一波似乎殺的特別快，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江來對於幻境的掌控好像變弱了。
一刀揮去。
怎麼回事呢？
斷臂，挑筋。
遇到什麼問題了？
扼喉。
莫非……是有人來了？
曹魏幾乎下意識的一回頭，卻是正好看見那邊隊伍邊緣，多了兩個妖影。
曹魏眼睛一眯。
一個體型巨大，很有辨識度的江來。
另一個……是楊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