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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話不投機殺聲起

客棧一樓大堂裡。

店小二扶遊杵著一隻比他人高出不少的長槍站在門口,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但配上矮小個子以及那只長槍,顯得有些滑稽。

秦二孃這次沒有站在櫃案後面,而是大馬金刀的坐在一條長凳上,左右手各捏著一把長刀,刀光在油燈下閃閃發亮,顯然日常保養極好。

寧白峰看著兩人的樣子,尤其是秦二孃的兩把長刀,心想當年被人取名殺千刀想必有些道理。

然而跟著下來的杜向陽和杜岫卻不這麼想,莫非這裡真的是黑店?

寧白峰走到婦人身邊,說道:“松原對你來說應該很熟悉,待會兒打起來之後,事有不對立即就逃,老樹妖有人拖著不會出現不可控的情況,需要注意的是那些凌雪樓的刺客。 ”

秦二孃點點頭,她本身就不是一個柔弱拖拉的女子,性格潑辣敢愛敢恨,做事自認也乾脆利落,若是貿然留在這裡,極有可能會成為累贅,突圍逃走才是上策。

站在後面的杜向陽敏銳的抓住一個詞彙,“老樹妖?什麼老樹妖?”

寧白峰沒有回答,徑直走到大門口,讓扶游進去跟著老闆娘。

巨大的車輦此時正好停在客棧門口的官道上。

突然間,一隻只火把亮起在周圍的松林裡,尤其是車輦旁邊,更是亮如白晝,就算下著雨,火把依舊毫無影響的在燃燒。

隨著火光亮起,巨大車輦的門隨之而開,走出一名身穿血色蟒袍的宦官,站在車轅上對著客棧方向微微行禮道:“珍妃娘娘,七皇子殿下,老奴高瑾特地來此恭迎二位殿下回京。”

來人語氣恭敬有禮,態度和善,但是站在車轅上,卻有著一股濃烈的居高臨下味道。

襯托著那句恭迎,更像是極為冷漠的賞賜。

杜向陽聽到那道令人厭惡的喊話聲,立即走到門口寧白峰身邊,說道:“高公公一番好意娘娘心領了,只是天氣陰冷,娘娘偶感風寒,需要在這裡歇息幾日,就不勞高公公費心,你們自行回去即可。”

站在車轅上的宦官驚訝道:“娘娘感染風寒?那怎麼得了,恰好老奴對醫術略知一二,可否讓老奴進去給娘娘診斷一二。”

杜向陽還沒回話,屋裡一道女子嗓音響起,怒罵道:“死太監,少在這裡假惺惺,娘娘是不會跟你走的,識相的話就趕緊滾!”

寧白峰暗自搖頭。

杜向陽轉頭看向屋內開口出聲的勁裝女子,憤怒而又無奈。

高瑾並沒被這句話激怒,做宦官這麼多年,明裡暗裡各種惡毒的話語不知聽過多少,此刻女子的怒罵對他來說,就如同此時飄落的雨水一樣,毛毛雨罷了。

蟒袍宦官看了一眼客棧門口的白衣玉冠青年,然後又抬頭看向屋頂的觀景亭,接著看向屋角飛簷上那名斗笠身影,最後收回目光,低聲恭敬道:“身為陛下的家奴,怎能置娘娘安危於不顧,既然如此,老奴也只好僭越,親自接管這座客棧,給娘娘一個安心養病的地方。”

話音漸落,蟒袍宦官右手輕輕向前一揮。

隱匿在松林裡的黑衣人立即向前湧來,每一名黑衣人手上都端著一隻勁弩,隨著黑衣人中一聲輕喝,“放!”

銳利的駑矢刺破冰冷的夜雨,帶著尖嘯密集的射向客棧。

客棧裡響

起幾聲驚呼,“快躲開!”

站在客棧屋角飛簷上的斗笠男子,依舊雙手抱胸,不見有什麼動作,但是數十道枯草驟然脫離斗笠,穿梭在空中,將極速射來的駑矢全部擊毀,一時間客棧前方叮叮炸裂聲不停,碎裂的駑矢掉落在泥地裡,濺起大片水花。

客棧前方如同有座雷池,沒有一隻駑矢能夠逾越。

寧白峰站在客棧門前,一步未動,靜靜看著弩矢如飛蝗般而來,然後又如同暴雨落地。

蟒袍宦官看著門前的白衣青年,讚歎道:“好膽色!”

然後又將目光遊弋到斗笠男子身上,“好手段!想不到南燕這座小小魚塘裡,竟然真的來了兩條過強江龍,年青人,你們沒必要為這些不相干的人搏命,甚至耽擱大好前程,如果願意袖手旁觀,現在就可以離開,稍後灑家還有一份厚禮送上,如何?”

客棧裡有幾人聽到這話,臉色微變,眼神警惕的看著門口白衣青年。

危難關頭,大利當前,本就是萍水相逢,何來信任。

站在飛簷上的斗笠身影突然發出一聲大笑,“老太監,和你們這些陰人合作,我怕有命拿錢,沒命花錢!”

車轅上的蟒袍宦官微笑道:“灑家做事,向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斗笠身影不等高瑾說完話,立即開口打斷道:“你算哪門子的君子,是不是對君子這個詞有什麼誤解?!數千裡外頑石書院的那波讀書人,要是知道有你這樣的人跟他們並稱君子,估計刨你家祖墳的心思都有了,其實我很好奇,你一個五根不全之人,是如何邁過那道門檻的,難道沒有褲襠裡的那玩意,更容易心無旁騖?還是說童子功練到極致,也是一條登天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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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宦官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眼神陰毒的看著斗笠身影,一身血色蟒袍微微鼓動起來,鬢角白髮下筋脈湧動。

對於高瑾來講,內心深處最大的隱痛,便是失去作為男人的根本,不能人道還只是其次,肢體的殘缺讓他永遠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來!讓他受盡無數屈辱,甚至斷了他的長生大道!

飛簷上的斗笠青年猜對了一半,他入宮後拜一名老太監為義父,習得一身童子功,然後再殘忍殺掉在頭上作威作福的老太監,掌控皇家秘庫,無意中發現自己竟然是修行奇才,秘庫裡一篇無人問津的練氣殘卷,竟被他修煉的勢如破竹,一路修行到下三境的養氣境,然後便再也不得寸進,一番查探之後,其根源竟然是因為五根不全,陰陽不調,知道這個結果之後,他恨!他恨所有人!更恨這個世道!

然而恨也無用,不能破境就是不能破境。

不甘心之下,他抓住一切權利,蒐羅所有能助他破境的東西,最終皇天不負有心,讓他找到一個極為陰毒的方法,承受無盡噩夢般的恥辱以及痛苦之後,極為勉強的邁過那道門,但也到此為止,此生金丹大道無望。

去勢的宦官,心理上本就扭曲殘缺,更何況高瑾經歷如此之多後,心境上的汙點早已將道心汙染如黑炭,在他破境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虐殺了給他去勢的工匠,虐殺了送自己進宮的父母兄弟,虐殺了南燕皇帝!

現在,他要以最殘忍的手法虐殺客棧裡的那個女子,然後再讓那個男孩經歷他高瑾所承受過的一切!

高瑾冷笑一聲,“既然不識抬舉,那就留下來吧,想必你們這些仙家子弟

的血肉,味道會不一樣!”

話音落下的瞬間,蟒袍宦官的身影消失在車轅上。

屋頂觀景亭裡傳來一聲冷喝,“老太監,你的對手是我!”

客棧前的半空中,一點槍頭寒芒撞上一道血色詭異身影。

嘭然一聲巨響。

半空中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氣浪,陰冷雨水被炸的瞬間一空。

兩道身影倒飛而回。

客棧屋頂的觀景亭,被倒飛的身影撞的轟然向後坍塌,整座客棧發出不堪重負的搖晃。

官道上巨大霸氣的車輦被一道血色身影撞上,瞬間炸成無數碎片。

拉車的馬匹驟然受驚,仰天長嘶後,撒蹄亂奔,旁邊躲閃不及的的黑衣人立即被驚馬踩倒撞飛,一時間,人仰馬翻。

忽然間,一道身影自混亂中竄起,驟然漲大到兩丈來高,身穿明光鎧,手握一柄一丈長的巨型斬-馬刀,紛亂的火光下,數刀就將那些驚亂的馬匹斬成數節,甚至那些沒有躲閃開的黑衣人也被斬於刀下。

兩丈高的魁梧身影手中斬-馬刀向前一揮,將雨幕斬出一道水線,怒聲喝道:“殺上去!”

早就蓄勢待發的黑衣人立即射出最後一波弩矢,扔掉勁弩,拔出腰後兵刃,然後舉身而動,衝向寒雨之中的客棧。

紛飛的弩矢如黑幕一般傾軋向客棧。

雷池再一次出現,斷裂的箭矢不斷落下。

衝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剛踏進地上殘缺弩矢的範圍,瞬間便被閃爍的寒光斬成肉塊坍塌。

然而如此恐怖場景卻並未嚇退後面的黑衣人,依舊在前赴後繼。

很顯然,這些全部是死士,向死而生。

客棧樓頂,梁渙的身影如蛟龍一般頂著一點寒芒,穿過紛飛的稻草寒光,黑幕般的弩矢,俯衝向官道車輦廢墟上那個一身血色蟒袍的宦官。

又是一聲爆響,車輦廢墟上再次爆發出一圈氣浪。

兩道身影躥向官道後方的松林裡,瞬間將雨幕拉出一條清晰可見的空道。

寧白峰看著不斷慘死在稻草寒芒下的黑衣人,神情絲毫沒有變化,而是扭頭看向客棧內,低聲說道:“保命為上!”

突然,整座客棧劇烈的搖晃起來,然後地面下如有巨-物拱起,形如地牛翻身。

數道粗壯的樹根刺破地面,客棧內的幾人立即發出驚呼,

秦二孃手中的長刀斬在刺破地面的樹根上,爆出一團綠色的汁液,但卻對樹根絲毫造成不了影響,

眨眼間客棧內的座椅牆壁便被摧毀,整座客棧搖搖欲墜。

秦二孃當機立斷,“向後突圍!”

幾人立即跟上,避開衝出的樹根,跑向客棧後面。

站在客棧門口的白衣青年沒有向客棧內的幾人伸出援手,不是他不想,而是一道兩丈高的魁梧身影,突破了稻草雷池,手中斬-馬刀破開雨幕帶著兇厲的氣勢斬了過來。

寧白峰沒有理會劈山斬石的一刀,手中的遊方杖反而瞬間刺向左側虛空處。

叮的一聲輕響。

隱晦而來的一隻短劍被刺的倒飛出去。

巨型斬-馬刀對著白衣青年當頭斬落,自上而下,狠狠貫入地面。

白衣青年從頭到腳,一刀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