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萬里,龍嘯於天。
真龍出世的景象,讓所有人都為之震撼。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更讓人驚駭欲絕。
一柄巨大的長劍從天空而落,直接斬掉真龍頭顱。
廊橋掛劍,本就是借地勢阻截蛟龍,這一刻,這柄巨劍以天地為橋樑,劍落之時,藉助天地之勢,將剛剛躍出龍門的真龍直接斬殺。
噴灑的玄黃血液被一隻巨鼎接住,龍頭龍身落入其中。
曾經在劍谷之事後,先被枯榮釣叟追擊,隨後又被蘇迎帶出天淵,致使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找尋那些大戰時遺落的東西,斷掉的遊方杖,破損的金絲玉帛靴,撞擊東羽額頭時崩碎的束髮玉冠。
而這些其中,最讓他想找尋的東西,就是鎮魂鼎。
本以為這件寶物同樣遺落在劍谷,卻沒想到今日再次遇見。
真龍被殺,讓所有人都難以置信。
而跪在地上的漁夫卻爆發出一聲淒厲的吼叫。
數百年夙願達成,卻沒想到轉眼間就被一劍斬殺,讓他憤怒與痛苦瞬間衝上腦海。
一心一意之只做某一件事的人,都有著一種偏執,而漁夫更是如此。
突如其來的情況,讓他這種偏執瞬間爆發,直接駕雲而起,去往龍門上空。
漁夫並未失去理智,御空時甚至避過潛龍淵。
然而當他剛剛飛到龍門附近時,一隻紅毛小狗突然衝出江水,轉眼間變成赤紅巨獸,一抓拍向漁夫。
驟然一聲獸吼,將所有人從真龍被斬的情景中驚醒。
宮權再也顧不得,揮袖成雲,衝向犼獸。
不只是為了幫助漁夫,更是發洩心中的憤怒。
寧白峰同樣御劍而起,但他沒有衝向犼獸,而是衝向天上的一朵雲。
只因收取龍體的鎮魂鼎,飛進了那朵雲中。
前些日子,聶紅竹陪著清都子弟,在巫山境內四處搜尋伏山河,根本毫無蹤跡,卻沒想到此人竟然躲在天上的雲裡。
此時龍門上的所有事情,正是因那朵雲裡的那個人而起。
只要殺了那個人,事情都將結束。
江面的戰場上。
龍門到清都的這段江裡,兩位金丹與犼獸瘋狂交戰,攪動的江水浪濤四起。
清都那邊同樣有人御空而來,參與對犼獸的圍攻。
寧白峰看了一眼,那是清都宮氏家主宮謙。
御劍上高空,臨近那朵雲時,寧白峰驟然停下。
一柄巨劍破雲而出。
與之一起飛出的,還有一名女子。
跟隨寧白峰而來的聶紅竹一言未發,直接向那女子攻殺過去。
寧白峰一劍刺出,撞上巨劍。
兩劍相對,如同插進水面,劍尖與倒影之間,迸發的劍氣漣漪向四周盪漾開去。
嘭的一聲響。
寧白峰倒退回去,卻又在數個呼吸間再次持劍前衝。
這柄巨劍斬殺真龍之後,似乎已經失去天地之威。
既然如此,又有何懼!
巨劍依舊是當空斬落。
寧白峰不退不讓,持劍對戰。
此時此刻,龍門附近大戰四起。
遠處群山之間,捕龍行動驚擾的地動山搖。
江面上戰做一團,巨浪滔天。
半空中,兩名女子御劍拼殺,更有一人與斬殺真龍的巨劍相對。
一連串的變故,讓所有人目不暇接。
與此同時,龍門處又傳來數聲吼叫。
躍龍門化龍之事,並沒有因為真龍被斬而停止,相反因為失去驪龍的攔截,衝出龍門的妖靈之物更多了起來。
當驕陽升至最高點,一隻龍頭龜身的獸類衝出龍門時。
清都裡驟然升起一道光柱。
這一瞬間,整片巫山形同凝固。
群山裡捕龍的地方,無數絞索纏繞在白龍身上,一個渾身血跡斑斑的老人手持一隻竹簍,對著白龍頭顱。
江面上,漁夫的拳頭砸在犼獸的下巴上,宮權倒飛在空中,鬚髮皆白,宮謙的朴刀深深刺進犼獸肩胛。
半空中,兩名女子的劍對砍在身前,寧白峰避開巨劍,手中橋下雨半截劍身刺進雲中。
群山裡,眾生神情百態,喜怒哀樂皆在臉上。
瀑布上,一條五彩鯉龍即將躍進金色大門。
然而這些畫面全都靜止不動,彷彿雕塑。
下一個瞬間,風從天墟江的起源處,遙遠的極西之地吹來。
清都裡升起的光柱驟然炸開,擴散的靈壓橫掃整座巫山。
空中飛起之物全都落下,各處戰場上人仰馬翻,瀑布上的金色大門轟然關閉。
世間各處,所有遠觀神通盡數失效。
眨眼間,濃霧瀰漫整片巫山。
......
......
寧白峰從水裡衝起,入眼的盡是濃濃大霧。
靈壓毫無徵兆的衝來,將他轟進潛龍淵裡。
本以為必死,卻沒想到潛龍淵上的禁空禁制已經消散。
被靈壓掃飛的那一刻,他看到那朵雲裡的身影,同樣落進潛龍淵。
然而這樣三尺之外就一片白茫茫的情況,又哪裡找得到人。
寧白峰當即御劍向上直衝。
當他破霧而出時,看見的是懸崖和瀑布,回頭向後看去,潛龍淵外的群山,已經被濃霧覆蓋。
潛龍淵裡逐漸響起嘈雜之聲。
遠處群山之間不時有一道道人影飛起,更有那渡船座駕穿出雲霧,飛向清都。
寧白峰站在劍上,掃視著潛龍淵,隨後又看著那些座駕或是渡船飛過潛龍淵。
這樣靜等了半個時辰,潛龍淵裡依舊不見有人飛上來。
寧白峰唯有苦笑。
自己聰明,這種活了無數年的老怪物更不是蠢貨。
忽然間,寧白峰伸手入懷,摸出一枚正在輕微跳動的玉牌。
背面元泰兩個古拙大字依舊,正面上的靈龜形態已經發生改變,龍頭龜身,威武霸氣。
寧白峰握著玉牌,仰頭看了一眼龍門,接著又將目光落在白霧覆蓋的潛龍淵上。
沉思片刻之後,寧白峰深吸一口氣,御劍直衝高空。
......
......
龍門前方一里的水岸邊。
一名駝背老者站在江水上,看著那個靠著岩石半截身子浸在水中,鬚髮皆白、面容枯槁的男子。
駝背老者看著男子,說道:“你快要死了。”
男子渾身血跡斑駁,並沒有因為這句不吉利的話而發怒,反而艱難的笑了笑,“恭喜你了。”
他說話的時候,渾身都在顫抖,似乎嘴角輕微的扯動,緩緩吐氣的動作都帶給他極大的痛楚。
駝背老者嘆了口氣,從嘴裡吐出一枚石頭,然後將石頭一手捏碎,接著氤氳的靈氣如兩條小蛇一般,鑽進男子的鼻中。
待到靈氣吸盡,男子的臉色好了一些,卻也依舊枯如朽木。
男子輕輕咳嗽一聲,說道:“你這是在浪費。”
駝背老者笑了笑,“起碼能讓你多活片刻,我家少爺就要來了。”
男子極輕微的點點頭,緩緩閉上眼睛。
片刻後,一道身影刺破霧氣,落在岸邊。
來人一身白衣,手持漆黑劍坯。
駝背老者看著白衣青年,躬身行禮道:“老奴元泰,見過少爺。”
寧白峰看著這個滿臉笑意的駝背老者,略微愣了一下,隨後才想明白。
越過龍門,已是大妖,自然可以化形。
只是這老者樣貌讓他有些驚訝,隨後想到靈龜活的悠久歲月,如此也算正常。
寧白峰笑著點點頭,“來之不易,恭喜。”
一朝躍過龍門,確實值得恭喜。
元泰再次彎腰行禮。
寧白峰受禮之後,立即走到半躺在水裡的男子身邊,眉頭微皺。
男子艱難的笑了一下,說道:“要死而已,哭喪著臉幹啥。”
寧白峰想了想,從袖中摸出一枚鵝卵石,正準備捏碎,卻被男子攔了下來。
男子搖頭道:“別浪費好東西,沒用的,你聽我把話說完。”
寧白峰停住手。
男子說道:“驪珠已開,清都正是虛弱的時候,你幫忙去清都撐撐場面。”
寧白峰想了想,點頭道:“好,我送你回清都!”
然後他摘下背後竹筒,遞給駝背老者,說道:“你去找找紅竹,然後讓紅竹陪你一起去找漁夫,找齊之後來清都匯合。”
元泰接過竹筒,轉身踩著江水大步離去。
寧白峰將老者背到背上,沿著江水向清都飛奔而去。
並非是他不想御劍,而是揹著個人再御劍,他怕掉下去。
穩妥起見,還是邁開煙雨行身法跑過去,這樣目標也要小一點。
先前御劍過來的時候,寧白峰已經看到不少人趕往清都。
龍門距離清都只有數里,全力奔跑之下,盞茶的時間就已經趕到清都外的江邊。
清都內部那根極高的石柱上,驪珠散發著明亮的光芒,如同火炬一般,將霧氣隔絕在外。
此時的清都外,已經圍滿了各種渡船座駕,像是準備撲火的飛蛾。
雖然在聽到宮權請求的時候,寧白峰已經有所猜測,但是看到這種情況,依舊有些頭皮發麻。
宮權艱難的說道:“就到這裡吧,此時的清都就是個馬蜂窩,危險太大了。”
寧白峰沒有回話,看著對面的清都,想了想之後,說道:“死在家門口可不好,我們從石壁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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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權掙扎了一下,還想說什麼,勁風已經撲面而來,將他的話堵在嘴裡。
寧白峰如蜻蜓點水,迅速掠過江面。
......
......
清都牌樓外的石坪前。
宮揚將竹笠當做盾牌,擋住對面漢子的重拳,嘴角溢血,但卻強忍著,反手一刀劈向漢子面門。
漢子不閃不避,冷笑著反手一掄掌,拍了出去。
他的動作有些隨意,就像是趕蒼蠅一般,厭煩的揮了一下手掌。
啪的一聲響。
朴刀脫離宮揚的手掌,重重砸在不遠處的觀龍臺邊。
聲音很響,也很重。
然而漢子的拳頭卻沒有停止,一拳之後又是一拳。
宮揚捏住竹笠的手臂重重砸在自己的胸口,一口鮮血再也壓制不住的噴在竹笠上。
武夫對敵,講究一臂之內盡無敵。
所以練氣士被武夫近身,若是不能避開,只能以命相搏。
宮揚已經是玄妙境的練氣士,況且又是刀修,體內已經凝結刀罡,對付一般的武夫根本沒有多少壓力。
但是對面的武夫並非一般,而是陽神境的武道宗師。
足足高出玄妙一個境界。
這樣的拳頭打在身上,縱然有著清都山水郎的竹笠,照樣吃不住這樣的拳頭。
所以當漢子的拳頭再次打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絕望。
然而當他準備等死的時候,卻發現這一拳 並沒有打下來。
“你是誰!”
隨著這聲怒喝,所有人都看著突然出現在漢子身邊,出劍攔下致命一拳的白衣青年。
也沒有人注意到,清都的牌樓柱下,躺著一個即將死去的男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白衣青年身上。
他是誰?
為何能攔下陽神宗師的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