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白峰怔了一下,右手拳頭緩緩握緊。
一個武廟配祀跑去給人當捉妖嚮導,怎麼看都不太正常。
院內升起一縷微風,武廟配祀覺得有些冷。
山水神明之軀,早已沒有寒暑這個概念,冷這種感覺自然也不會有,而此時他覺的有些冷,只因這股寒意乃是從心頭升起。
武廟配祀感受到白衣青年鋒利的目光,苦笑道:“事出有因,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寧白峰沒有說話,只是冷冷注視著他。
武廟配祀說道:“我是武廟配祀,本不用對這些高官子弟卑躬屈膝,但是為首青年的隨從,卻拿出禮部的天官玉笏,這東西城隍爺可以不理,我卻不得不聽從其號令。”
天官玉笏是世俗王朝號令境內山水神靈的特殊器物,也是皇封兵器的一種,號令多高的神靈,按玉笏品級而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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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寧白峰向宮權討教過這方面的事情,所以有一定的瞭解。
這等一國重器,不可能隨便一個高官子弟的隨從,就能拿得出來,顯然這些人的身份並不簡單。
拿著這東西去除妖,並不是不可能。
寧白峰鬆開手,平靜的問道:“這麼說,當時你也一起出手了?”
武廟配祀搖搖頭,說道:“事實上,當時雙方並沒有發生任何衝突,畢竟這些高官子弟不是傻子,能化形的大妖境界都不低。縱然是他們的隨從裡,有兩個蹩腳的陰神境宗師,以及一個玄妙境的道士,加起來還不夠化形大妖塞牙縫。這群人灰溜溜的回到寒城,我也因此得以休息。”
寧白峰皺著眉,微微沉思片刻,說道:“這群人裡,為首的到底是何身份?”
他沒有問後來為何會發生這種事,因為這個問題很蠢。
既然事情會發生,顯然就是這幫人不甘心,再次動手了。
寧白峰現在要的是救元泰,需要瞭解這些人的訊息,並不需要知道他們內心在想什麼。
武廟配祀捏著酒壺喝了一口,說道:“這些高官子弟,身份最高的是安王世子,其次還有兵部尚書之子,以及其他權貴子嗣,總計七人。他們回到寒城住了二十天,期間我並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當他們第二次出城,我本以為他們是玩夠了,想要返回上都,所以沒有理會。卻不料......”
寧白峰沒有追問,眼神微動。
武廟配祀停頓片刻,繼續說道:“卻不料他們竟然是出城除妖,而且這一次,他們甚至已經準備了不少法器,當我察覺到城外天地靈氣異常波動時,立即趕到不凍河,卻被一套隔禁阻攔,只知道裡面殺聲震天。”
“等到隔禁消失後,河邊戰鬥剛好結束,恰好看到城隍大人逃遁回城,而河邊倒斃著十餘具無頭屍體,血染滿地。”
“那時我已心知不妙,立即趕回城,卻還是遲了一步,城隍廟剛好被一腳踩塌,城隍爺的金身被一拳打碎後,然後被一口吞下。”
說完話,武廟配祀微微抬頭,目光投向城南,目光似乎穿過重重牆壁,落在城隍廟的廢墟上,滿臉嘆息。
寧白峰靜思片刻,問道:“既然打殺城隍的時候沒有顯出真身,你又是如何知道他的本體為龍龜?”
從剛剛這些話裡,他並沒有聽出元泰顯露過真身,事情必定沒有結束。
“打了小的,自然就會來了老的。”
武廟配祀收回目光,嘆氣道:“七天之後,兩個人來到寒城,看了城隍廟遺址後,徑直去往不凍河。一場驚天大戰後,顯形的龍龜被抓,壓往上
都。”
打殺了這些人,居然還住在不凍河不走,實在有些愚蠢,然而寧白峰知道,以元泰如今霸道的性子,逃跑這事估計做不出來。
寧白峰沉聲問道:“戰鬥驚天,卻為何沒有戰場遺蹟?”
武廟配祀說道:“因為戰場被一本書託到了雲中。”
一本書托起一座戰場,聽起來好生誇張。
但寧白峰知道,一些儒家大修士,確實有這樣的手段,然而大燕王朝並沒哪家書院有這樣的大儒。
寧白峰再次問道:“這兩人是什麼人?”
武廟配祀想了想,說道:“陳國大儒陳松風,欽天監的扶龍士顏子石。”
聽到最後一個稱謂,寧白峰愣了一下,“扶龍士是什麼?”
武廟配祀解釋道:“大燕欽天監奉養的練氣士,他們統稱扶龍士,除了護衛上都,同時還隨軍出征,而顏子石就是扶龍士的首領。”
得到這個答案,寧白峰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這麼大的事,為什麼沒有報上回元山?”
他沒有問兩位大修士的修為境界,因為那沒有意義;也沒問陳國大儒為何來回元山附近除妖,因為這個問題很蠢。
寒城距離回元山不遠,甚至可以說是回元山的自留地,也可以說是大燕王朝留在回元山眼前的一顆釘子。
這麼大的事,必定會驚動回元山,但山內卻無任何訊息。
這不合理。
而且,竹蜻蜓是他今天早上才收到,而事情卻發生在數天之前。
這其中必然有問題。
武廟配祀靜靜的看了白衣青年片刻,說道:“你們回元山駐守在寒城的弟子,已經與那些高官子弟一起死了。”
“並且,回元山於五天前已經對外封山,理由是籌備雲臺論劍。”
寧白峰極為詫異。
駐外弟子不上報訊息,私自參與他人除妖,已經有些問題。
回元山對外封山的事情,山內卻是絲毫不知,就連離開時姜楓都沒說到這事情,顯然同樣不知封山之事。
寧白峰冷靜下來,靜思這其中的問題。
武廟配祀再次喝了一口酒,將酒壺放在桌上,默默離開。
半個時辰之後,寧白峰走出寒城,在城外樹林裡御劍而起,南下上都。
......
......
儘管知道此時最正確的決斷是返回回元山。
但寧白峰依舊選擇南下。
從武廟配祀那裡打聽的訊息,再加上對這些事情的判斷。
寧白峰已經察覺到這件事情裡,陰謀之中蘊含的陽謀。
惜命返回回元山,元泰必死。
此去上都,必然會落入對方早已布好的陷阱之中。
只是這其中讓他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下局之人又是如何知道自己與元泰的關係。
他能想到的嫌疑人,目前只有城隍與武廟配祀。
然而城隍已碎,武廟配祀若是有問題,斷然不會告訴自己這些事情。
事情不斷在他的腦海裡打圈。
然而腳下的御劍速度卻絲毫沒有收到影響。
雪景轉青山。
北地的雪域風貌逐漸退去,腳下的山河一片青蔥翠綠,間或著城池與農田方方正正,晶瑩水帶蜿蜒條條。
大凡修行之人,盡皆有著能御風遠遊,俯瞰人間山河的願望。
寧白峰曾經也不例外,然而此時的他,根本沒有心思欣賞這些畫面。
由於沒有大燕堪輿圖,又不知上都在何處,期間寧白峰去過一趟山邊小鎮,問清方向後,再次御劍而起。
甚至隱在雲中的時候,身邊經過一艘洲內渡船。
白衣御劍的身姿,甚至引得那渡船上大膽婦人開口邀請、調笑。
寧白峰當即加快速度,落荒而逃。
......
......
兩日兩夜的趕路,寧白峰於第三日清晨時分,趕到上都城外。
在城外樹林裡掩下身形,跟隨著入城之人前往上都。
早在空中,寧白峰就在遠方俯瞰過上都。
綿延數百裡,佔據平原卻扼守山勢要地,形成龍盤虎踞之勢。
待到進城,一股繁華都城之貌,直面眼前。
只是今日的上都,繁華之態更甚往昔。
城內四處張燈結綵,一隊隊的巡城士卒不斷來往巡視,卻依舊阻攔不了熱鬧擁擠的人群。
寧白峰在嘈雜的人群中行走,自然也聽出一些訊息。
兩日之後,大燕老皇帝六十壽辰。
屆時舉國同慶,現在雖然慶典未曾開始,但來城中湊熱鬧的人,已經不少。
寧白峰隨著擁擠的人群在城內遊走,看見一間書肆,他奮力的擠開人群,走進書肆之中。
但是片刻之後他又走了出來,然後循著方向去往城南。
轉過數條街道,進入城南之後,行人驟然稀少起來,但是行走之人卻並非普通人。
在一處極為僻靜的街道,寧白峰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地方。
一間二層小樓的書肆,門楣上掛著見聞堂三個字。
先前去那間書肆,只是打聽城內有無見聞堂,畢竟同行之間是仇家,自然會知道的多一些。
但那些人不知道的是,見聞堂的二樓,才是別有洞天。
寧白峰已然是熟門熟路,直接上到二樓,也不多說什麼,徑直找到一處聽聞間坐下。
半盞茶後,一名小廝模樣的瘦小男子走了進來。
男子坐下之後,立即開口笑道:“讓客人久等了,這兩天實在太忙,剛送走一位客人,這會水都來不及喝一口。”
寧白峰早在男子坐下的時候已經斟好茶,伸手推過去。
男子接過茶杯咕咚咚一口喝盡,一抹嘴上茶水,問道:“客官想問些什麼?”
寧白峰也沒隱瞞,說道:“十日前,陳國大儒陳松風與扶龍士顏子石共同抓了一頭龍龜,我想知道他們把龍龜抓去哪裡?”
喝茶的小廝愣住了。
寧白峰眉頭微皺,難道這件事見聞堂也不知道?
許久之後,小廝醒過神來,輕輕放下茶杯,再次仔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的問題,在目前看來,屬於機密。”
寧白峰淡然道:“能被見聞堂拿來賣錢的訊息,哪一樣不是機密。”
小廝心想,話雖如此,可那也要看什麼事情。
他嘆口氣,說道:“可這個問題太過機密,影響太大。”
寧白峰問道:“有多大?”
“影響到這座見聞堂分部在此的存續,你說大不大?”
小廝無奈說道:“客官若真是想知道,我可以去請示,然後再決定要不要拿出來售賣。”
寧白峰點點頭。
小廝立即推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