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懵然無措。
這位不請自來的渦陽國國師元鎮道長,不止無禮的打斷晉升禮的程序,並且還搬出一副棺槨,很是羞辱了二宮主孟姝一番。
現在居然又要講故事,而且還是與三宮主呂穎有關。
你要說你不是來搗亂的,在場沒人會信。
“本宮沒什麼興趣聽你講故事。”
呂穎看著下面的年青道士,神色淡然。
話雖如此,臉色如常,但她心裡依舊是輕跳一下。
因為對方提到了一個地方,濱海縣。
並且還是十年前。
對於這個地方,在場其他人會覺得陌生以及莫名其妙,但呂穎卻微微追思。
十年前的濱海縣,確實發生了很多事。
比如城池毀於一旦,又比如她的愛徒也來著那裡,甚至大泉今日能奪取大寧三分之一的疆域,也歸功於此地。
“十年前元秋夜,偏遠的濱海縣城裡,一個名為桑木的化形老樹妖,與儒家讀書人打了一架,滿城聞訊而來的妖物擇人而噬,提前得知訊息的各類修行之人聚集於此,毫無顧及的大打出手,導致這座小城一夜之間被摧毀。”
元鎮靜靜的站在觀禮臺上,平淡的說著某些事。
眾人卻覺得很是詫異。
你要講的就是這麼個故事?
雖然很驚奇,但這只不過是個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案例,無甚稀奇。
並且,這和碧水宮三宮主呂穎又有什麼關係?
“這場架打到後來,修為最高的幾位修士,道人,讀書人,美婦人,武夫,法徒,還有一個少年,他們找到了桑木老妖的巢穴,然後攻了進去。”
觀禮席上,有個身穿清湖書院院服的中年男子臉色微震。
然後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青年道士。
是他?!
他居然沒死?!
“這個巢穴並不普通,乃是那座縣城城隍的生墳,並且還與攻進去的讀書人有關係,也因此,那個讀書人被城隍陰靈附體,與其他幾人打了起來。不曾想,本來是幫手的美婦人,卻追著一頭狗妖離去,留下其他幾人獨自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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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述聲很平靜,說話的人一直看著最高處。
眾人也隨之看向那裡。
很明顯,這幾句話中的美婦人,就是站在最高處的呂穎。
“而一同進去的那位少年,實力微薄,但卻是為了救人,不顧自身性命深入險地,跟著那位美婦人去追那只狗妖,只因那只狗妖抓走了他的妹妹,想要用來煉丹。”
霎時間,眾人一片譁然。
拿活人煉丹,這等惡毒的手段,令人憤怒無比。
這樣的妖物,實在該死!
“美婦人追上那只狗妖的煉丹地,本來不是對手,但卻仗著一條江河水運凝聚的長鞭法寶,硬生生打出化形狗妖的原型,並且斬首。然後在狗妖的土窩中找到了一個枯瘦如柴的女童,這就是美婦人此行的目地。”
孟姝儘管臉色陰沉,卻依舊微微側目看了身邊的呂穎一眼。
如此天賦卓絕的孩子,居然是這樣的來歷。
或許這就是狗妖要拿來煉丹的原因。
“然而當美婦人準備離去的時候,追尋而來的少年卻將其攔下,並非是不自量力,而是美婦人懷裡的枯瘦女童,正是他的妹妹。兩人一番交談,夫人告訴少年要收女童為徒,並且早已等待三年。”
眾人皆想,修行之人收徒等待與觀察,是件極為正常的事情。
三年而已,並不算長。
並且三年的等待,能找到一個如此天賦卓絕的徒弟,絕對很值。
青年道士訴說的聲音未停。
“但是少年卻並不相信突然而來的婦人,互相之間發生爭執,緊隨其後便是爭鬥。然而當時不過剛剛買入武夫開門境的凡胎少年,哪裡是高高在上金丹地仙的對手,甚至連出手的可能都沒有。但少年天賦
卓絕,居然在試圖阻攔美婦人腳步的時候,從開門境破入登山境。”
聽見這話,觀禮之人裡有些發出微微驚歎。
少年好天資,如此年輕便邁入武道登山境,若是給其幾十年,武道宗師簡直輕而易舉。
所有人目光落在青年道士身上。
難怪剛剛數步之間從湖邊登臨至此,卻是宗師武夫的緣故。
“少年的戰中破境,以及鍥而不捨的糾纏,終於將美婦人激怒。心思惡毒的美婦人,以水法禁錮少年,然後以秘術引動少年初生的真氣,強行幫少年又破一境,登臨武道洗髓境,並且還送了一個詞,'可造之材'!”
無數道目光瞬間看向最高處的呂穎。
在場皆是修行之人,很清楚這樣做的後果。
強行調動真氣助人破境,唯一的結果,只可能是將此人全身經脈摧毀殆盡,讓其成為廢人。
這對試圖走上修行之道的人來說,不亞於天塌地陷。
這手段當真是毒辣。
可造之材,當真冷酷又諷刺。
“受此重傷的少年並未屈服,對著美婦人怒吼,若他今日不死,十年之內,必有厚報。婦人卻譏諷少年想十年比肩金丹地仙,簡直不自量力,一掌扇飛,扔進狗妖煉丹的銅鼎裡,然後抱著枯瘦女童揚長而去。”
青年道士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摸在身前那具黑檀木的棺槨上。
眾人看著青年道士。
居然敢在金丹地仙面前立誓,十年之內有厚報,真是好膽魄!
但隨即新的疑問又出現。
既然被扔進煉丹鼎裡,那你又是怎麼活過來的?
並且全身經脈早已被摧毀,又是如何出現今天這樣一身修為?
當真是那煉丹鼎裡出現機緣?
然而還等不到青年道士回答,另有一聲更為清脆且略帶驚喜的聲音響起。
“你是白峰哥哥?你還活著?!”
眾人立即循聲望去。
碧水宮依山而建,背後便是高山,一名身穿湖綠色衣裙的女子從山頂上緩緩御空飛下,落在觀禮臺與婦人中間的臺階上。
無數道目光落在這名女子身上。
湖綠色衣裙的女子,長相並不是很美,但臉龐白湛,膚如凝脂,但配上這身衣衫,顯得極為清醒脫俗,嬌俏可人。
眾人心想,這就是呂穎的徒弟,故事中的那個枯瘦女童?
當真是女大十八變。
青年道士打量著女子,暗自感嘆十年變化確實很大。
當初狗妖巢穴看到這個枯瘦少女時,哪裡會想到她有今日這番模樣。
青年道士嘆了口氣,微微搖頭,“我叫元鎮,不是寧白峰,自然也就不是摔進煉丹鼎裡的那個少年。”
有些人心中嘆息,那個少年終究還是死了。
話本小說裡那種少年立誓,然後學藝歸來的戲碼,終究只會流傳在說書人口中。
女子臉色微白,隨即轉頭看向高處的美婦人。
“師傅,他說的是真的?”
眾人望向呂穎。
儘管剛剛這個故事裡,所說的美婦人,眾人皆猜測是三宮主呂穎,但這位元道長並沒有指名道姓。
呂穎面部表情的說道:“謊言,憑空捏造而已,無需採信。”
女子雖略有疑惑,但畢竟是視如己出的師傅。
元鎮笑了出來,說道:“呂穎宮主,你這句話才是真正的憑空捏造!”
女子看著元鎮,反問道:“既然你不是白峰哥哥,那又是如何知道這些事?”
元鎮輕輕笑道:“因為當年你師傅做這些事的時候,我就躲在狗窩旁邊的廢墟堆裡,親眼目睹這一切發生。”
眾人立即恍然。
事情的真正面貌原來如此,這位元道長只是一個旁觀者而已。
那你跑這來搗亂,豈不是給自己添麻煩?
呂穎淡然說道:“十年前躲在狗窩裡,十年後就有這樣的而修為,你以為你是誰!”
這句話看似毫無關系,但卻讓心思轉變較快之人明白,這是一把戳破青年道士謊言的利劍。
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這個湖綠色衣裙的女子,能在十年內突破至玄妙境。
所以青年道士所說的,自然也就不成立。
以此往前推,便是謊話連篇。
元鎮卻是仰了仰頭,平靜道:“道爺本就是先天道胎,不比你徒弟李碗的葵水靈體差,能有今日修為,很稀奇嗎?!”
場間一片譁然。
先天道胎,這種修道資質簡直萬中無一。
就連李碗都詫異的看著青年道士。
然而站在上面的孟姝一抬手。
空氣中如有湖水聚集,沉悶異常。
議論聲戛然而止。
“看在你師傅煙霞真君的面子上,碧水宮會略備薄酒一杯。過些天,讓你師傅來碧水宮登門道歉,這事就算是揭過。”
略備薄酒以待客,話雖說的好聽,但這位孟姝宮主的意思,很明顯是想將其扣留。
“那恐怕不行。”
元鎮輕輕搖頭,“前些年師傅他老人家心有所感,閉關登天去了,不成天仙不出關。倘若真要是破關而出,估計就該是你們登門道歉。”
一番對話下來,盡是互相威脅。
眾人聽到這裡,也都佩服起這位元道長。
不愧是牛鼻子道士,有膽量!
呂穎眼睛微眯。
這小道士雖然是在威脅她,但有些事起碼說的很準,若煙霞真君真破境成天仙,那到時候登門道歉的,就將是她們。
“那也要等你師傅能破入天仙再說!”
孟姝冷喝一聲。
呂穎反應過來,輕輕笑了笑。
想要在離洲破境入天仙,簡直痴人說夢。
孟姝不想再跟此人多說廢。
畢竟時間拖的越長,碧水宮臉就丟的越大,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以雷霆手段將其鎮壓,以此彰顯碧水宮的威嚴不可侵犯!
他右手往前一指,纏繞在手臂上的絲帶,立即如箭矢一般激射出去。
站在下方的元鎮早有準備,左手掐出三山印,低聲自語道:“離卦,幻影移形!”
絲帶毫無阻礙的穿透青年道士的身體,深深的刺入地面階梯裡。
突然而來的出手,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然而被絲帶擊破的,終究只是青年道士的殘影。
元鎮悄然出現在數丈下的臺階上。
縱然是有孟姝的水法壓制,他依舊還是逃遁出去,避開這迅猛的擊殺。
孟姝一擊未果,卻並不打算就此放過。
絲帶從地面迅速竄起,如靈蛇一般向元鎮纏繞過去。
元鎮正待再次掐手印,卻發現左手居然不受控制。
他立即抬頭看向上方。
站在兩位宮主下方階梯上,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中年道士正右手虛握,滿臉譏諷。
顯然,這位碧水宮的供奉出手了。
眨眼間,絲帶即將臨身。
青年道士被生擒,似乎已是必然。
但就在絲帶即將纏身的那一刻,一道身影以極快的速度從遠方衝來。
隨後幾縷狹光閃過。
突然而來的身影站在青年道士身邊。
卻是一名手中捏著長劍,頭戴斗笠的青衣劍客。
絲帶此時才寸寸斷裂,緩緩飄落在地。
所有人看著這名青衣劍客,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好快的劍!
“你是何人!”
孟姝寶物被毀,已然發怒。
青衣劍客抬手將竹笠往上微抬,露出一張堅毅的面龐,輕聲笑了笑。
“我叫寧白峰,故事裡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