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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9 狠中自有狠中手

常飛在打電話的時候,我的眼前已經開始逐漸模糊,聽他的聲音更是有種忽遠忽近的錯覺。

大量的失血本身就容易導致人變得虛弱,加之剛剛為了逃脫虎口,我幾乎是把吃奶勁都拼出去了,此刻危險解除,我渾身上下真的和虛脫沒有任何區別。

我上氣不接下氣的朝著張星宇擠出一抹苦笑:“好..好險。”

“是啊,真他媽的險,我玩了半輩子,頭一回有種脫離掌控的感覺。”張星宇也點點腦袋,但不知道為啥,我總覺得他這句話說得和我想表達的意思完全不同。

不過此時我也沒太多心思琢磨別的,咽了口唾沫問葉致遠:“遠仔,救援啥時候能到啊,我怕再耽擱一會兒,警察不來,那幾個悍匪又掉頭跑回來了。”

“已經打過電話了,相信很快就有警察過來,放心吧,那幫劫匪不傻,這種情況再回來,不是自投羅網嘛。”葉致遠抻著髒兮兮的手掌抹擦一下自己額頭,朝著我低聲呢喃:“朗哥,今晚上我欠你們一道,以後有什麼事情,你儘管招呼我。”

“是啊小朗、小胖,不論前因後果,今天晚上我老常也欠你們一份大人情,今天要不是你倆的奮不顧身,明天估計全市人民得給我開追悼會。”常飛也不嫌水稻田裡埋汰,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吸了吸鼻子,孱弱的枕在葉致遠的肩膀頭上苦笑:“常叔、遠仔,你倆快別這麼說,整的我特別內疚,那幫人要找的是我,要不是被我牽連,你倆也不可能跟著這麼刺激,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常飛自嘲的搖了搖腦袋:“我活了快五十年,還是頭一次親眼目睹槍擊案,頭一次被人拿槍威脅,呵呵..這夥人背後的僱主是有多盼望我死啊,羊城的不正之風確實應該好好的整治一下了。”

“滴嗚滴嗚..”

就在這時候,一陣急促的警笛聲由遠及近響起,不多會兒整條路上停滿了閃爍著紅藍警示燈的各式警車,大批全副武裝的防暴隊員訓練有素的朝我們的方向奔來。

昏暗的水稻田,立時間被幾盞車載探照燈晃得如同白晝一般亮眼。

一個大腹便便,穿著夾克衫,吃的跟豬八戒他二姐夫有一拼的中年男人夾著蓮花小碎步,深一腳淺一腳踩著水稻田跑了過來,滿頭大汗的朝著常飛敬了個禮,上氣不接下氣的吱聲:“領導,我..”

“從我報警到現在為止,總共過去二十八分鐘,而番禺區警局距離此刻不過十五分鍾的路程,而化龍鎮派出所距離此刻更是不用十分鐘。”常飛摸了摸臉上的泥汙,上下打量幾眼對面的中年胖子,搖搖腦袋道:“我嚴重懷疑你的工作能力。”

大胖子忙不得辯解:“不是這樣的,常..”

“有什麼事情,待會你和咱們一把親自溝通吧,就這樣..”常飛不耐煩的打斷對方:“現在,我們需要救護車,我的兩個朋友為了掩護我身受重傷,你們的車把整條路堵的嚴嚴實實,救護車如何進來?如果耽誤了他們的最佳治療期,你艾葉一定要負全部責任。”

大胖子嚇得打了個激靈,隨即用和身材完全不成比例的速度回過身子吆喝:“您別著急,我保證完成任務,馬上組織人將幾位小同志揹出去,小劉趕快喊幾個人過來..”

常飛冷冰冰的攙起張星宇,再次搖搖腦袋:“有喊人的功夫,你完全可以親自上手,我現在不止懷疑你的工作能力,還是懷疑你的工作熱情,老艾啊,我對你真的失望透頂。”

叫老艾的中年胖子杵在原地懵圈一下,馬上笨拙的蹲在我面前開口:“這位兄弟,來!我背你..”

沒等我拒絕,葉致遠已經攙著我,直接推搡到了他的後背上。

該說不說,這胖子滿身贅肉,不過趴在他背上真心挺舒服,頗有種坐人肉沙發的感覺。

不知道是警燈太過晃眼,還是我的意志力已經撐到了極限,趴上那胖子後背以後,我的眼皮就越來越睜不開,自己都能感覺的出來,隨時有可能暈厥過去。

耳邊傳來常飛和我身子底下那個老艾斷斷續續的對話。

“老艾啊,我聽說你是天娛集團郭海的遠房表親,是嗎?”

“其實也算不上遠親,只能說稍微有點瓜葛罷了,不過您放心,我這個人向來幫裡不幫親,如果郭海以及天娛集團違法亂紀的話,我一定會..”

“那就連夜傳喚一下郭江吧,今天晚上我親眼目睹他和我的一位小朋友發生了糾紛,並且還揚言要殺他,不止是我,青雲國際的王莽、市接待辦的李主任,還有諸多人證都可以證明,郭江絕對有人殺人動機。”

“這恐怕有點不合適吧,天娛集團在荔灣區,我一個番禺區的過去傳喚,容易引起同事之間不必要的誤會,要不我待會給荔灣區的老吳去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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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機裡難道沒有老吳的號碼嗎?老艾啊老艾,你的思想覺悟真的存在重大的盲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不論哪個區,你要記住你是頭頂警徽的人民戰士,不要懼怕任何歪風邪氣,不過我現在真有點質疑你了。”常飛的聲音娓娓傳入我的耳中:“我和我的朋友是在番禺區發生的意外,郭江是此次事件嫌疑最大的,你又是郭家的遠親,呵呵呵,我似乎瞬間弄懂了很多。”

我身上的老艾悶聲悶氣的連連辯解:“領導,您聽我解釋,不是這樣的..”

“起初我百思不得其解,羊城大小十一區,綁匪為什麼單單要把我們擄到番禺,就在剛剛我突然明白了,或許這裡有你給了他們什麼許諾...”

常飛的聲音越來越遠,我很想打起精神聽聽他究竟又說了些什麼,奈何眼皮實在不爭氣,沒等完全走出那片水稻田,我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次睜開眼睛,我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房裡,刺鼻的消毒水味瀰漫在空氣中。

我費勁巴巴的昂起腦袋觀望,結果發現張星宇半倚半躺的臥在我旁邊的病床上,此時丫正跟只成精的大耗子似的“吧唧吧唧”吃著香蕉,聽到我這邊有動靜,張星宇馬上轉過來腦袋。

見我來回打量他,張星宇笑盈盈的坐直身子發問:“醒了啊,感覺咋樣?”

我咽了口唾沫,關切的詢問:“後面怎麼樣了?”

“什麼後面怎麼樣啦?咱倆總共才來醫院躺了不到四個小時,天這會兒都還沒亮呢。”張星宇嘴巴不停歇的又從床頭櫃上的果籃裡摸出來個蘋果,張嘴“吭哧”咬了一大口,唾沫橫飛的壞笑:“常飛回去召開緊急會議了,我聽意思是還準備成立個什麼專案小組,番禺區警局已經傳喚郭江了。”

“呼..”我長籲一口濁氣,點點腦袋道:“計劃雖然有點曲折,但總算是按照咱們的設想走的。”

張星宇從枕頭底下摸出來一包煙和打火機丟給我,眨巴眼睛調侃:“話說你丫是真虎啊,在麵包車裡竟然真敢跟那倆狠茬子玩命,你不怕他們沒輕沒重真一刀攮了你?”

“怕呀,咋不怕,可特麼要是不反抗,真等那倆逼崽子給咱們拉倒什麼荒郊野外,咱就一點機會都沒啦。”我拆開煙盒,點上一支,連吐幾口煙霧後,我馬上爬坐起來:“我手機呢?嘉順這事兒辦的是真特麼不靠譜。”

張星宇沉默片刻,像個精神病似的朝我突兀傻笑兩聲。

我沒好氣的罵咧:“你笑個雞八,我手機呢?”

“你手機我讓遠仔先拿回去咱們公司了,裡頭秘密太多,萬一被查出來,不死也得脫成皮,其實這事兒嘉順辦的沒有任何差池,他完全是照著計劃走的,只是我稍稍改變了一丟丟細節,朗哥,你先別瞪眼昂,聽我慢慢道來。”

值!

聽到胖子的後半句話,我已然完全坐直身子。

看到我露出吃人似的兇狠目光,張星宇打了個激靈,擺手比劃了一個“暫停”的手勢道:“朗哥,你聽我說哈,咱倆腿上都有傷,你腿上的彈孔扎的比我還深,醫生可說啦,要是亂動彈的話,容易留下終身殘疾。”

我咬著腮幫子發問:“是你讓那仨悍匪故意開槍嘣的曹巍?”

“對!”張星宇毫不避諱的點點腦袋:“那天晚上你被他帶人胖揍,我已經想過讓他用哪種方式去世,不為別的,就希望透過他警告一下那幫自認為很牛逼的二世祖,想擱咱面前裝逼先掂量自己有幾條命。”

我上火的提高嗓門厲喝:“幹他我不說啥啦,可敵我不分的幹咱倆又是咋回事,幹完走就得了,還特麼整一出綁架又是幾個意思?”

“噓。”張星宇食指比在嘴唇邊,指了指門外,壓低聲音道:“門口不定有沒有耳朵,你吆喝的那麼響亮,是生怕咱倆不死嗎?別急眼,聽我跟你說,嘣咱倆是為了讓故事情節更加豐滿,你想啊,突然躥出來一群悍匪,就因為曹巍多嗶嗶兩句就給他一個人幹死了,合理嗎?”

我煩躁的出聲:“我特麼計劃裡不是也把我捶了一頓嗎。”

張星宇也坐直身子回應:“我滴親大哥,對方是拎槍就敢殺人的悍匪,嘣曹巍的時候直接下狠手,為啥到你這個當事人這裡,只是輕描淡寫的捶一頓?你覺得常飛傻嗎?葉致遠缺心眼不?”

我沉默片刻,點點腦袋道:“行,就說這點你有理,那後面又是為啥?綁走我,我可以解釋,有兄弟幫襯脫困了,綁走常飛和葉致遠,你打算怎麼圓這個幌子?如果我不反抗的話,最後的結果你尷尬不?”

“你不可能不反抗,因為當時你已經開始懷疑那幫悍匪可能不是咱的人了,我瞭解你的性格,但凡有一點點的活命的可能,你丫絕對會奮力一搏。”張星宇好像生怕我會撲過去,朝著床沿挪動兩下屁股憨笑:“再者說啦,就算你反抗失敗,我也安排了後手,無巧不巧的正好能救咱們於水火之中。”

我深呼吸兩口,朝著他勾了勾手指頭道:“來,你主動把臉湊過來,讓我踹兩腳,這事兒咱倆再繼續研究。”

張星宇又往床沿處挪動兩下屁股,訕笑著聳了聳肩膀:“別鬧,我也是為了咱大家都好,你想啊,憑咱們的實力,怎麼可能讓常飛平白無故欠下一份人情,可今晚上之後,他就欠咱們頭狼的,兩顆子彈,換兩張將來的保命符,你自己碼碼到底值不值?”

沒等他說完,我抻手就朝他抓了過去:“臥槽你爹得!”

張星宇身子一側,直接滾到病床的那邊,朝我吐了吐舌頭賤笑:“他朗哥,你的套路我基本上都摸清楚啦,先說話再動手,實在不行吼一吼。”

剛剛朝張星宇猛抓的時候,一下子扯著我大腿上的傷口,我疼的又蜷縮回去身子。

“他朗哥,咱倆好好嘮行不?你要真想揍我,等明天我訂的鋁合金頭盔回來的,想怎麼打怎麼打,眼下咱需要解決另外一個問題。”張星宇雙手託在床邊,朝我湊過來腦袋道:“這次事件,你打算要個什麼結果?剛剛你昏迷的時候,葉致遠跟我明說了,靠這事兒肯定一把整不死郭江,如果最後實在抓不到那幾個綁匪,無非是天娛集團再當把冤大頭,弄幾個中層人物出去扛雷子,但郭海絕對徹底恨上咱們了。”

“他現在不也挺恨咱的嘛。”我撇撇嘴嘟囔。

張星宇長舒一口氣道:“完全不一樣,現在恨還不致命,比起來已經開始鳩佔鵲巢的輝煌,他對咱們只能算厭惡,可咱要是奔著整死他家老三去,他可能寧願不管輝煌,也得掉頭跟咱們血拼,我感覺有點得不償失。”

“那你意思呢?”我思索片刻後反問。

這傢伙精的跟什麼似的,但凡他主動提及,說明腦子裡肯定已經想好了我想問的一切。

“第一,換陸國康出來。”張星宇伸出兩根手指頭道:“老陸的事情很好運作,主要是天娛那幫籃子卡著不鬆口,第二,咱們可以肆意把三號店開到荔灣區去,不光讓天娛出錢出力,還得把關係給咱跑的明明白白。”

“喝了呀?”我歪脖嘲諷:“先特麼不說郭海會不會同意,我就問你,你憑啥讓常飛鬆口,今晚上他就算沒讓嚇死,也覺得虛了,此時正在氣頭上,但凡咱張口,常飛不得馬上開始懷疑,這事兒會不會有貓膩?”

“又犯傻是不?”張星宇嬉皮笑臉的指了指我道:“你覺得大哥今晚上忙活一宿,真的只是為了演戲?我跟你說哈,計劃開始前,我曾經讓嘉順告訴那個悍匪頭頭,用自己手機給郭江打過一個電話,而且郭江也接了,你知道這意味著啥嗎?”

我撇嘴冷哼:“意味啥?”

“不論這事兒是不是郭江干的,屎盆子都已經徹底扣在他腦袋上了,因為除了當事人以外,沒有第三者知道悍匪頭頭究竟和郭江說了什麼,麵包車裡有那倆小悍匪不小心遺落的手機,裡面只存了一個號碼,是那個悍匪頭頭的,如果咱最後把悍匪頭頭的手機交出去,你說郭江死不死?”

張星宇像只小狐狸似的“桀桀”怪笑:“而那個悍匪頭頭的手機就是咱們換房換錢換陸國康的憑證,手機給郭海,他可以隨便找三個人出來扛事,手機交給警方,徹底坐實郭江買兇殺人,你如果是郭海,如何取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