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淵的夜，也是暗沉的。
並不是純粹的，能讓人心生安寧的黑。
而是一種彷彿末世即將墜落的混亂。
在夜幕籠罩下，頭頂那片已經被遮掩了大部分顏色的陰雲只露出隱約的輪廓。
卻更容易讓人心生恐懼。
身處結界空間之中，不知多少入殮師大能因為這混亂的夜空而徹夜難眠。
在這裡，想要保證擁有完整戰鬥力的第一守則，就是不要看天！
這天，非人間。
“臭小子，睡了沒？”
帳篷外，是千玄刻意壓低的聲音。
“肯定沒，白天時候你眉來眼去的，我哪能睡得著？”
聲音從帳篷內傳出，門簾掀開，一身整潔戰鬥服的千默直接走了出來。
千玄笑了笑，抬手間千默只覺得腳下虛浮，回過神來後，已是遠離了前線大本營，來到了一處偏外部區域的高地。
從這高地遠眺，能氣息看到那散發著種種不祥的大淵裂口……
“臭小子，知道我找你幹嘛的嗎？”
“還是因為傳國玉璽？”
“你小子還知道！”
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蓋在千默的腦門上，將後者拍了個趔趄。
這臭小子在武神墓操縱傳國玉璽和莫天奇分魂相戰的時候，絕對早就察覺到了傳國玉璽內的滯澀感。
可他在見到自己的時候竟然提都沒提！
現在好了，哪怕知道傳國玉璽內部可能存在始皇帝的後手，大勢之下，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至於這臭小子白天說的，即便與始皇帝面對面，傳國玉璽也會聽從他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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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玄那是一點都不信！
始皇帝何等人物？
武神墓鎮壓千年，竟然都能將他的氣息從傳國玉璽中抹除。
或許，這也有當年那位諸葛家先輩的算計在。
但不得不承認，始皇帝現在對傳國玉璽能造成的影響，太大了！
千玄敢保證，當年那位古蜀丞相，也沒想到這縷氣息能堅挺到這個程度。
按照那位的計劃，恐怕現在這縷始皇帝氣息應該被磨平了稜角，變得十分微弱，只能任由人族擺佈才對……
可是現在，情況顯然沒有預料之中的完美。
“千默，你跟你爹問我說實話，有沒有把握在傳國玉璽被始皇帝奪走的情況下保住性命？”
“啊？老爹，你可是入殮王，說這種貪生怕死的話真的好嗎？”
“屁！入殮王怎麼了？入殮王也是你爹！”
得，這句話聽起來像罵人，但千默還真就只能受著。
不光得受著，還挺感動的……
見到千默低頭不語，千玄繼續說道：
“咱們一門三代，你爺爺是入殮王，我也是入殮王，你呢……入殮師審判會內部都是把你叫做少主。
按理說，咱們爺孫三代不管是曾經、現在還是將來都要站上這個位置，享受崇高的待遇，理應為整個人族獻身。
但是你爺爺可以死，我可以死，你卻不行！”
“老爹……”
“臭小子，別打斷老子的話”，一巴掌再拍，千玄惱了：
“你比任何人都要特殊，如果說，誰能夠打破如今的天地桎梏，不是我，不是你軒墓爺爺，更不是莫天奇那個小人……
只能是你！
我想，你二弟應該也是這麼認為的。”
千玄直視著千默的眼睛，彷彿能看到，這雙眼睛背後與之相連的那位上古妖皇，正淡笑著衝自己點了點頭。
嘖！
這不就平白漲了好多輩？
佔白虛妖皇的便宜，千玄你太棒了！太牛了！
“咳咳……”
小小的自我陶醉了一下，還好……
臭小子現在還沉浸在我營造的氛圍裡沒出來呢。
“所以說，不管是出於當爹的考慮，還是出於對人族未來的考慮，一旦事不可為，優先保證你自己的安全！
我要是死了，你就直接跑！
帶著軒蕭跑回現世，千家和軒家的所有人都會幫你。
保住性命，直到你有能力翻盤的那一天！”
“好。”
最後，千玄的“苦口婆心”換來了千默肯定的回答。
至此，千玄的目的達到，今夜的交流也算是圓滿。
臭小子……
果然還是沒信心在始皇帝手下保住傳國玉璽的控制權……
還好，早就制定了先死戰而後出其不意祭出傳國玉璽的作戰方針。
原本的目的，是想要出其不意，迅速的結束戰鬥。
現在看來，反而是應了這計劃的第二層意思——儘可能削弱始皇帝的力量。
如此一來，應該可以很大程度上，減輕千默在爭奪傳國玉璽控制權時面臨的壓力。
……
獨自一人站在高地上，千默早已經被打發回了營帳，被自己勒令儘早休息，恢復元氣。
看著眼前不斷噴發出亡靈陰雲的大淵裂口，千玄眼神陰沉，再不復之前的輕鬆寫意。
為了這道不安分的裂口，歷代入殮師都付出了難以想象的心血與犧牲。
遠的不提。
兩日前，那位人族最古皇帝就派出了足足十萬亡靈！
而在那些亡靈之中，堪比大能境者近百，堪比聖境者數十！
雖然這般陣容並不足以擊潰大淵防線，但不要忘了，身為大淵亡靈，只要沒被完全湮滅所有靈魂本源……
哪怕僅僅逃出去一絲殘魂，過不了幾天，它們便能夠再次現於世間。
反觀人族這邊，一旦有強者隕落，那就是真的死了！
甚至於，有些極不走運被亡靈強者擄走了殘魂的入殮師，在經過了始皇帝的轉化之後……
會直接在下一次的戰爭中出現，站在人族的對立面，成為大淵亡靈的一份子！
兩日前的那一戰，人族損失大能境十餘位，聖者兩位。
千玄甚至已經能夠想到，明日開戰時，人族這邊看到那些幾天前還在並肩作戰的戰友、師長，突然變成了六親不認的敵人……
到那時，究竟會對入殮師們造成怎樣的打擊！
“大淵……”
一聲長嘆，千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長夜將離，當第一縷曙光帶著被亡靈陰雲染上的昏黃灑下……
人族入殮師駐紮在大淵結界中近九成的戰力，嚴陣以待。
千玄與一眾聖者立於軍陣之前，凝視著面前宛若張開了惡魔之口的大淵。
雄渾且充斥著強烈魄力震盪的聲音四野迴響：
“今日，定大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