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山跑死馬,行走了兩日,隊伍才來到山下開始爬山。
東崤山,雄偉壯闊,延綿萬里,主峰直插雲霄,是北魏西部地區最高峰,進入西胡大地必經之路。
爬上山頂,只見群峰競相呈秀,飛瀑流泉,蒼松佈列,奇花異草,宛如仙境,讓人有心胸滌盪,江山盡在腳下的感覺。
雷少軒深深地為眼前美景陶醉。
歷盡千辛萬苦,數不清的雨雪風霜,一次次危險絕境,跋涉千山萬水,一路之上,滿懷心事,雷少軒從沒有心情觀賞過風景。
此時已臨近苦海,心情稍能放鬆,雷少軒第一次有心情欣賞壯美河山,不由慨嘆江山如此多嬌。
古人雲: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雷少軒不再有幻想和雜念,專心練習刀法,研修內功,一心一意準備即將到來的命運。
既然無法逃避命運降臨的磨難,姑且享受好了。
雷少軒一心練武,默默前行,享受山河之美,拓展心胸,權當自己是行萬里路的書生。
一路西行,一路風景,一路艱苦,一路心境。
涑水河,水闊不知幾何,站在河邊,望不到對岸。
只見水天一色,波濤洶湧,撲面而來;一條巨蟒沖天而起,張著巨口,彷彿要吞掉河中躍起的太陽。
靠著單薄的羊皮筏一趟一趟往返,一行隊伍心驚膽顫地渡河。
過昌菱峽谷。
只見兩岸絕壁沖天而起,懸崖傾斜,被迴旋的破浪撞擊,巨石彷彿要落下,崩浪萬尋,懸流千丈,怒浪翻卷,誓要把懸崖掀翻。
走在橫渡的鐵橋之上,如行雲端。
跨越庚南冰川。
冰原千里,一望無際,死一般的寂寞,彷彿一切都被凍住。
人人都把被子裹上,依然無法抵擋寒冷,有兩人凍死;儘管如此酷寒,此地卻碰見採藥人,於絕境之地採集雪蓮,人類之毅力,讓人慨嘆。
穿過百里清風峽。
颶風仿若九天垂落,撲面而來,卷走一切;軍士、囚犯不分彼此,用鐵鏈串聯一起,逆風而行。
清風峽谷盡頭是九千石階。
巨石堆疊,不知古人是如何修建起如此雄偉的建築,其智慧及氣魄讓慨嘆,令今人慚愧。
九千石階接著懸崖天險。
懸崖中修築棧道,緩緩而下;棧道如九天一線,掛在空中,盤於群峰之間。
懸崖絕地之上依然有路,可謂天無絕人之路,看似滅絕之地,往往隱含生機。
離開棧道回望,高聳的懸崖中有點點黑點,是一口口棺材,餘正說這是胡人懸棺。
千百年來,無人得知胡人是如何將棺材置於懸崖之上。
從離開棧道算起,便進入茫茫的苦海荒原。
苦海荒原其實是草原,景色十分美麗。
初春的草原,綠草延綿無盡頭,野花奼紫嫣紅,星星點點,碧空蔚藍,鷹擊長空,唳傳千里。
“草原好美,怎麼會叫苦海荒原呢?”雷少軒不解問道。
苦海流傳一段話:相思苦,相思苦,多少淚,望歸路,茫茫苦海孤魂哭。
“苦海自古為征戰之地,多少征夫無歸路,苦海苦在人心,此一苦。”
餘正邊走邊說道:“苦海春季沙塵暴肆虐,沙塵暴來臨之時,遮天蔽日,晝如黑夜,一不小心便被風捲走,活活刮死;冬季暴雪厚達數尺,滴水成冰,牛羊凍死,胡人整部落餓死,邊關衛戍如何不苦?此二苦。”
餘正看著遠方,嘆息道:“苦海茫茫,千里無人煙,稱荒原。連年征戰,物資匱乏,盜匪橫行。有時候為吃穿,軍隊被迫冒充盜匪劫掠,所過之處,寸草必掠,如何不荒?”
“這麼說,苦海荒原是因為戍邊征戰而成名的?”雷少軒恍然道。
“是的。沒有戰爭,何地不膏腴?又何來苦海?”餘正點頭沉聲道。
行走數月,一行人大多衣衫襤褸,滿臉憔悴,精疲力竭,腳步踉蹌。
雷少軒卻彷彿經過洗禮一般,換了一個人。目光銳利明亮,身材挺拔,似乎長高,高過了胡友德肩膀。
專心練武,進步神速,刀法雖然稚嫩,卻頗有章法,只專心練習幾個刀招,反而使雷少軒出刀顯得更加凌厲。
常人練內功,靠師父指導線路,自行修習。
由於無法內視,即便師父指點無誤,要想找到正確運功線路,非數月數年慢慢探索不可。
有秦妍標出體內行功線路,雷少軒無需探索,只需要牢牢記住,專心運功即可。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不得不說,雷少軒運道逆天,碰到秦妍。試問世上能將氣流留在人體之內的有幾人?
春天的一天晚上,經過馬少騰及胡友德護法,雷少軒完成周天執行,從此內力生生不息。
馬少騰心內十分佩服,數月完成周天,不啻是百年難遇的練武奇才;雷少軒沒敢告訴他,這一切不過是秦妍的功勞。
春末,一行人抵達一座大城,胡谷關。
胡谷關城高十丈,高大巍峨,背靠雄偉延綿的太燕山,面臨一望無際的苦海平原,西湟水細帶般蜿蜒而過。
胡谷關入城盤查非常嚴密,讓人感覺到一絲緊張的氣氛。雷少軒頓時意識到這是前線,北魏西胡征戰之地。
入城後,城裡卻熱鬧非凡。
商鋪鱗次櫛比,客棧、布店、糧鋪、酒家……人流熙熙攘攘,車馬流通,頗為繁華。
雷少軒驚奇地發現,人流之中,各色人皆有。
雷少軒第一次看見黑皮膚人,全身黑袍,有些臉上遮著面紗;有穿獸皮的西域來人,趕著高大駱駝,發出叮鈴鈴駝鈴聲;有趕著大群牛羊的胡人,吆喝著穿行街道,行人紛紛躲避。……
各式買賣吆喝聲此起彼伏,嘈雜熱鬧,仿若內地都市,只有各色人種提醒著,這是邊關。
穿越如此熱鬧城市,馬少騰頓時緊張起來,將所有人的鐵鏈穿在一起,嚴加看管。
隊伍沿著街道前行,不時有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發出噓聲;還有好事之徒,往囚犯身上扔各種東西,菜葉、土塊和垃圾等,雷少軒這才又想起來,他們是囚犯。
於是雷少軒低下頭,將手上鐵鏈藏進袖子,沉默著跟在隊伍後面往前走。
穿過城,來到城外西郊一座大營,這便是此行最終目的地——苦海死囚營。
每個人都緊張起來,雷少軒被重新戴上木枷。
到新地方,馬少騰再也無法照顧他,雷少軒頓時彷徨和恐懼起來。
死囚營很大,用粗大木頭柵欄圍起一座巨大的監獄。
監獄木頭柵欄後面,是數排尖利的拒馬樁連成的柵欄帶,與外牆柵欄之間隔出一條寬闊通道,這是軍士巡邏所用通道。
通道內每隔數十步,便有軍士握刀執槍站立,戒備森嚴。
穿過拒馬樁柵欄帶,便進入死囚營。
死囚營裡,座座營帳排列整齊,營帳簡陋破舊;營帳周圍,靠近柵欄的地方,搭起數座高臺,這是監視用的瞭望塔。
營帳地面泥濘骯髒,汙水橫流,到處是垃圾糞便,臭氣熏天,彷彿幾百年無人打理,觸目驚心。
這就是死囚營?雷少軒渾身發冷,心頭襲上一個念頭——地獄。
新來囚犯和押送軍士往校場列隊,等待交接。
馬少騰跟在一名校尉後面,囚犯列隊一一點名,驗明身份。
點到雷少軒名字時,那校尉看了一眼雷少軒,臉上不甚驚奇,卻微微嘆了口氣,這又是一名倒黴的少年犯。
雷少軒年紀雖然小,死囚營裡也不是沒有過,只是大多活不了多久,就算活著,也是生不如死。
然而這一切不是一名校尉能管得了的,只怪這世道晦暗。
點名驗身,除去鐵鏈、枷鎖,訓話,領被子、囚衣,沒人多看雷少軒一眼,顯然他這個年齡的死囚,並非特例。
囚犯被士兵壓著往營帳各處走去。
帶著恐懼和不安,雷少軒頻頻回頭看胡友德和馬少騰,試圖找一絲安慰和依靠,隨著腳步越走越遠,他們的身影越來越模糊。
此一別再也無法相見,雷少軒淚水漣漣。
胡友德身穿軍衣,冒充軍士站在軍士佇列內,臉上焦慮不安,卻無可奈何。
終於走遠了,看守軍士的喝罵,囚犯的推攘,讓雷少軒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進入苦海死囚營。
命運從此翻開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