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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赴宴

東興城樓上,張肅正舉目遠眺。

遠處,碧藍的天空和渾濁灰黃的大地,在地平線盡頭形成強烈的對比,宛如一道如生與死的界限。

腳下,黑黢黢的城郭,清晰地隔開了生機勃勃的城外與死寂沉沉城內,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城外,北魏軍大營,一座座整齊的營帳,森然而齊整,散發著堅不可摧的氣勢;城內,到處是坍塌的斷壁殘垣,死氣沉沉,不時能看見一道道衣衫襤褸的身影,在廢墟中翻動著什麼,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腥臭味。

張肅嘆了一口氣。

洪災剛過,又遇戰事,東興城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雖然未開戰,城內已無往日繁華,平時熱鬧的街道,如今人流稀落,只有沉寂的院落裡,偶爾飄起的嫋嫋青煙,頑強地彰示著城內的生機。

城內一幅悽慘的景象,城牆上卻是一片肅殺之氣。一道道軍士身影,執刀立槍,宛如泥塑雕像一般佇立,鋒利的槍尖如林,寒光粼粼,刺破天際;一隊隊軍士,邁著齊整的步伐,面色冰冷地走過,如齒輪一般準時,永不疲倦。

在張肅的指揮下,東興城守城體系建立得十分完善,宛如一具完整的機械系統,毫無破綻。

看著一道道目無表情的軍士身影,張肅心裡充滿信心。手中大槍握得更緊,冷風刮過手中的長槍上,發出細細的嘯響。

腳下是冰冷如鐵的高大城牆,身邊站著冷峻、不動如山的軍士,張肅心裡忽然有一種冷酷的放鬆感:人生在世的榮華富貴、功名利祿是如此遙遠,只有沸騰的血肉才是如此真實。

“殺!”張肅心裡怒吼,面色猙獰。

張肅心胸激盪,豪氣迸發:老子要用東興城一戰,證明自己。

“張將軍,小的見過張將軍。”一個謙恭的聲音從張肅身後響起。

張肅回過神來,轉過身來,一位師爺模樣的面色白淨的中年男子,正微笑著向自己行禮。

“小的為何府管家高義,特來給張將軍送一份請柬。”高義微笑著。

高義剛要近前一步,一道寒光驟然閃過,一名親衛橫刀擋在高義面前,冷冷道:“請勿靠近將軍!”

高義頓覺渾身一緊,瞬間窘得面紅耳赤,身為何府管家,高義何曾遭遇過如此尷尬境地。

見狀,張肅板著臉道:“呃,高先生為知府何大人身邊的人,不得無禮!”

心裡暗爽,往日何府的人高高在上,見誰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張肅早就看不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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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小心無大錯。張將軍肩挑東興城安危,再怎麼小心都不為過。”高義後退半步,語氣平和道。

張肅揮手讓親衛退開,隨意道:“不知高先生送的是什麼請柬?”

高義上前一步,朗聲道:“今日為何大人生日,特地準備了一桌壽宴,請張將軍赴宴。”

張肅聞言皺眉,臉上浮現不滿之色。

大敵當前,糧食短缺,身為知府,何濟竟然還有心思過生日擺宴席,語氣冷淡下來,譏諷道:“洪災過後,百姓衣食無著,士氣萎靡,正好趁何大人生日,辦一場豐盛隆重的壽宴,衝一衝晦氣也好,不知道高先生準備了什麼山珍海味?擺多少席?”

高義滿臉尷尬,陪笑道:“何大人心繫百姓,一心與百姓同甘

苦,豈肯大辦宴席。生日宴只擺了一席,席上也只準備一碗壽麵。”

張肅大感蹊蹺,吃一碗壽麵,還如此鄭重其事地寫請帖?何況自己與何濟一向不和,往日無論何濟辦什麼宴席,自己從來都不參加,實在不得已,最多派自己的副將出席。

“不知道何大人在什麼地方擺宴?”張肅臉色微緩道。

“何府花園,春雨樓。”

張肅眉頭一挑,感慨道:“何大人好興致、真雅士!哪怕是只吃一碗壽麵,也要放到春雨樓上吃。”

春雨樓為何府內一處著名的園景,何濟常常在春雨樓上舉辦文人雅士集會,以示風雅。

高義大窘,心裡微惱,張肅真是不把何濟放在眼裡,即使何濟好心邀請他赴宴,張肅似乎一點都不領情,句句帶刺。

高義恭敬道:“倒不是何大人有雅興,非要到春雨樓上吃麵。而是何大人自知往日怠慢張大人,如今大敵當前,東興城需要上下團結一心,所以想借擺壽宴之際,邀請張大人赴宴,何大人是真心想與張大人結交。所以,哪怕只是吃一碗面,也要擺到春雨樓,以示尊敬張大人。”

張肅心裡一動,淡淡道:“倒是有心了!不過,我從來沒有赴過何大人的宴席,此次也就只好心領;你回去稟報何大人,就說大敵當前,軍務為先,我實在脫不開身。高先生請回吧。”

遲疑片刻,高義拱手道:“何大人此次宴請張將軍,正是要與張將軍一起商議守城軍務。何大人說了,雖然將軍一向看不起何大人,不過希望將軍以東興城安危為重,不要看不起何大人而心生怨念,耽誤了守城軍務。”

高義頓了頓,道:“何大人已經料到將軍可能不來赴宴。因此,囑咐小的告知張將軍,如果張將軍不來赴宴,讓小的詢問將軍,守城事宜還有什麼需要何大人配合的,請將軍列出清單,明日何大人親自到將軍營中議事。”

張肅聞言,面色一沉,心裡有些不高興。

高義這番話,倒顯得張肅像是因私怨不顧公事一般。軍務需要用清單列出告知,難道說,東興城最主要的文武官員都不見面說話,需要便條交流?

高義似不覺,接著又道:“此外,請問一個時辰後,張將軍大概在哪裡辦理軍務?”

張將軍皺眉,不解道:“問我在哪裡幹什麼?”

“張將軍守城十分辛苦,等壽麵煮好後,何大人親自將熱面送來。”高義道。

“何大人太客氣!”張肅道。

張肅心裡吃了一驚,有些不安起來。何濟的姿態放得如此之低,幾乎有些哀求之意。

場中一陣躁動。

張肅身邊不是親衛就是親信,往日張肅被何濟排擠壓制,身邊的人自然十分不滿,壓抑已久,此刻不由感到十分解氣。

“何大人會辦一場只有一碗面的壽宴?不會是真的吧?”

“哼,要麼是太陽從西邊升起,要麼即使是一碗面,也是山珍海味湯,外加龍肝鳳髓製成的粉……”

“知道守城用得著將軍,早幹嘛去了?也知道張將軍瞧不起自己,何大人還不算糊塗。”

“說什麼商議軍務大事,不過想讓咱們將軍赴宴,給他面子罷了。哼,不過是想讓將軍全力守城保他們的命?做夢吧。”

“…

…”

諷刺者有之,挖苦者有之,嘲笑者有之,憤怒者有之……一時議論紛紛起來。

高義面紅耳赤,尷尬無比。

見狀,張肅心裡隱隱有些不安起來,為自己,也為東興城。

一則是何濟雖然與自己不和,畢竟身為一州之首,姿勢放得如此之低,派出管家,卻當自己的面被自己手下如此羞辱,倒顯得有失自己身份;

二則守城需集全城之力,精誠團結才有希望。何濟放下身段結交自己,自己卻因往日恩怨而拒之門外,豈不是因私忘公?;

三則萬一真是有軍務要事,自己卻耍性子不參加宴會,倒顯得自己恃強傲物。

張肅知道,往往越重大事情,越會先在私下場合商議。眼前的宴席有大事相商的可能性極大,否則吃一碗面發什麼請柬?吃飽了撐的?

無論如何,大敵當前,事事都是緊急。

沉吟片刻,張肅不露聲色道:“既然是商議軍務,都宴請了什麼人?”

高義心裡一動,低聲道:“回將軍的話,我也不知道都邀請了什麼人。春雨樓上地方狹小,只能擺下一張桌子,想必也邀請不了幾個人。小的斗膽猜測,既然何大人說事關軍務要事,東興城內,有資格參加軍務要事的,無非也就區區幾人。”

張肅再也忍不住了,語氣一轉,道:“難得何大人如此盛情,我要是不去,倒顯得不近人情。你先回,我準時赴宴。”

高義大喜,道:“多謝將軍!”轉身匆匆而去。

望著高義遠去的身影,張肅眼中精光閃動,彷彿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道:“此行赴宴是不是錯了?”

張肅身邊忽然閃出一位中年人,輕聲道:“將軍不去倒顯太過小氣。不過此事頗為蹊蹺,高義的一番話,極不自然,激將的味道很重。說什麼送一碗面給將軍,有些過了;又說什麼軍務相商,像極了讓將軍赴宴編出來的藉口。”

此人穿全套親衛衣甲,隱於親衛之中,顯得毫不起眼,正是幕僚賈芳。

賈芳道:“何濟開宴席,意圖不明,不可不防。”

張肅點點頭,問道:“有危險嗎?”

賈芳輕笑道:“北魏軍不接受地方官員投降一事,已經傳遍全城。廉州地方官員如想保命,唯有靠將軍守城,絕沒有人膽敢加害將軍。”

賈芳意味深長道:“不過,將軍第一次赴知府大人宴,不能丟了面子。所有親衛都要跟隨,且全副武裝、全套儀仗開路,轟轟烈烈地赴春雨樓壽宴。”

張肅哈哈大笑道:“奶奶的,你一肚子學問,偏偏用詞不當,‘轟轟烈烈’如此悲壯的詞用在赴宴上,不像去喝酒,倒像英雄赴死,晦氣!”

“將軍忒敏感!”賈芳不好意思道。

夜晚初燈,東興城籠罩在夜幕之下。

此刻,一隊全副武裝的隊伍集合於城下。人人身體健碩,一手緊握軍刀,一手緊握長槍,目光冷酷地注視前方,人數不多,卻盡顯精銳。

如林的槍尖,散發出森然寒光。

張肅目光掃過隊伍,滿意地點點頭,心裡豪情湧動,喝道:“出發!”

齊整的隊伍,踏著整齊的步伐,穿過夜幕下的東興城,宛如一部渾然一體的機器,沉默不語,卻無堅不摧,勢不可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