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無意間看起來像是開玩笑的某些話，有時候反而更加能夠戳中真相。
王聖宵很確定這一點。
特別是在他意識到軒轅無殤的身份，見識過軒轅無殤那尊到目前他無法想象只要一想都會覺得思維中樞要超載爆炸的真身之後。
所謂的許可權。
世界的真相。
即將到來的末日...
這一切，在這裡沒有人能夠比軒轅無殤更加熟悉了。
可他的心態卻是相對淡漠的。
從他的行事風格就可以看出來。
除了李天瀾和秦微白之外，對於這裡的任何人，任何事...
他不在乎。
這種不在乎翻譯一下，那就是這裡所有人都死絕了，只要李天瀾和秦微白還活著，他都可以無所謂。
這也就意味著他可以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至於是不是出手阻攔什麼的，完全是看心情。
所以突如其來的疾病。
無可抵擋的天災。
靈氣復甦後全民進化然後自然毀滅。
又或者小行星撞擊...
愛是什麼就是什麼，隨便，無所謂。
這些都有可能是真相，也有可能是別的，但是軒轅無殤不在乎。
王聖宵低下頭，手指無意識的摩擦著茶杯，最終喝了口水。
其實他現在的身體狀態根本就不需要食物和水分，作為特殊的機械生命，他沒有什麼進食需求，即便想吃點什麼，肯兩根鋼筋或者喝幾噸石油都比普通食物更符合他的味蕾。
他無意識的動作，反而更加說明他內心的不平靜。
“你在憤怒。”
軒轅無殤突然開口道：“為什麼？”
“我只是有些疑惑。”
王聖宵語氣淡然。
軒轅無殤看著他，帶著疑問嗯了一聲。
“疑惑你的不在乎。”
王聖宵笑了笑，他指了指上空：“你剛才的意思，是有人保護我們，但現在隨著他的隕落，這層保護開始鬆動了，是麼？”
軒轅無殤又嗯了一聲。
來到這裡之後他臨時載入了大批的漢語英文等亂七八糟的語言包，這裡面他最喜歡的就是漢字，尤其這個嗯，跟宇宙通用語不同，簡單一個字，不同的聲調能表達不同的意思，簡直經典。
“所以我有疑惑，有不理解。”
王聖宵靜靜道：“你們明明在保護這裡，但你的不在乎又是為什麼？還是說你們內部對這裡有著什麼不同的看法？
你在乎李天瀾和秦微白，他們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你在乎他們的時候，為什麼不在乎其他人？如果真的不在乎，之前又為什麼保護這裡？你不覺得這種態度很奇怪嗎？很...很擰巴。”
軒轅無殤呵呵笑了起來。
他有些胖，臉龐圓圓的，笑起來的時候顯得很親切也很憨厚，這種笑容和英俊沒什麼關係，但卻很容易給人一種好感：“我只在乎我該在乎的，其他人的死活...”
他輕飄飄的開口道：“和我有什麼關係？”
“這裡幾十億人...”
王聖宵的聲音猛然提高，咆哮道：“幾十億，難道在你的思維裡面，就沒有無辜的？！”
他自認自己不是什麼好人，對於生死有敬畏，但真的不多，殺戮的事情他做過，內心也沒什麼波動，但這不代表他的內心對於毀滅毫無波瀾。
這不是毀滅一個人。
而是毀滅整個文明。
數十億人的存亡和命運，整個文明的未來，這顆星球...北海王氏數百年，人類歷史數千年，多少的榮耀興衰都在這顆星球上面，這種重量足以壓垮一切。
王聖宵無視不了。
這跟他是什麼人沒有一點關係，這個星球的任何一個人，哪怕真的是喪盡天良的人也無視不了這一點，更接受不了這一點。
“無辜...”
軒轅無殤繼續笑，還是那麼的憨厚那麼的親切：“無辜的，就不該死麼？”
“滋滋...嘶嘶...噼啪...”
王聖宵的身體明顯的震動了下，他的臉色暴怒，雙眸中一片幽藍，但機械生命的軀體和情緒開始相互衝突，他似乎想站起來，但最終沒能成功，反而渾身上下都冒出了一片火花。
軒轅無殤的眼神有些錯愕。
現在的王聖宵在實力上不值一提，可他給王聖宵的配置卻是最高的，搞到什麼地步？
確切地說，一旦軒轅無殤解除封鎖，在脫離真實環境之後，王聖宵的實力會在一瞬間接近軒轅無殤自己。
這意味著王聖宵的實力即便是在八級許可權中都不算是弱者，雖然嚴格說起來，現在的王聖宵
根本沒有許可權，也失去了獲得許可權的資格。
可是作為財產，他的實力完全是軒轅無殤賦予的，軒轅無殤願意給他多少，他就能多強大，這就等於是短期內獲得了絕對強大的實力，但卻被封鎖了上限，無論如何，他今後都沒有超過軒轅無殤的可能。
但是放在這裡，放在奇蹟之城，這種實力，這種配置，這種上限都已經足夠了，可以說是最頂尖的，可現在，不可能出現故障的王聖宵竟然自己出現了故障？
軒轅無殤眼神中光芒閃爍，覆蓋了王聖宵。
王聖宵整個人的身體頓時虛幻起來，變成了一片凌亂的資料。
大量的資料在軒轅無殤的意志下開始重組，重新變得整齊。
只是幾秒鐘的時間，王聖宵再次恢復過來。
“你的憤怒，我不理解。”
軒轅無殤看著臉色依舊冰冷的王聖宵，平靜道。
王聖宵看著他，一時間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情緒。
因為他看出了軒轅無殤的情緒。
軒轅無殤...沒有情緒。
嘲弄，不屑，傲慢，鄙夷...
這些情緒沒有。
同情，憐憫，關切，擔憂...
這些情緒也沒有。
他會笑，會一動不動的玩遊戲喝快樂水，但無論什麼時候，他的眼睛裡都是平靜的，平靜的如同一潭死水，沒有任何一點的波瀾。
所以他剛才沒有嘲諷什麼，他說的那些或許讓人生氣，但是在他的心裡，真的就是這麼認為的，這是他理所當然的想法。
無辜的，就不該死麼？
王聖宵深深呼吸，或許現在的他已經成了相對高階的生命，但他似乎永遠都理解不了真正的高階生命的思維。
他想起了自己看到的使徒真身。
那是真正的軒轅無殤。
無法形容的偉大。
廣闊虛空，浩瀚星雲，億萬兆的行星與恆星隨著他的視野不斷擴充套件，最終他才發現那只是軒轅無殤的一片指甲。
他的身軀屹立於星空之下，覆蓋了數之不盡的星系與星團。
那是軒轅無殤的真身。
那一具軀體，容納了多少類似於自己腳下這顆星球的行星？
一千億？一萬億？還是...億萬億？
在這樣的高等生命眼裡，自己腳下這顆星球，又能算什麼呢？大海中的一滴水？沙漠裡的一粒沙？又或者，是茫茫星空中的一粒浮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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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在乎...”
王聖宵喃喃道。
“是的啊，我不在乎。”
軒轅無殤點了點頭。
“可是...為什麼？”
王聖宵喃喃道：“為什麼你們不在乎，卻還在保護這裡？是不是因為真正保護這裡的人隕落了，而這裡不在你的保護範圍之內，所以...”
“因為沒有價值。”
軒轅無殤靜靜道：“他保護這裡，保護的也不是人類，只是在保護這片環境，以及最有可能在這片環境裡出現的某個人，至於你說的無辜...他們沒有價值。”
他安靜的看著王聖宵有些呆滯的臉龐，聲音也是靜靜地：“每個人，都應該有屬於自己的價值，不是嗎？”
“什麼價值？”
王聖宵聲音嘶啞。
“我們認定的價值，不會放棄的人，敢於隨時面對死亡的人，即便是在最絕望的環境裡仍舊能不斷掙扎的人，不退後的人，明明知道會失敗但還是會竭盡全力不惜一切的人...”
軒轅無殤又笑了起來，但他的眼神卻比往常更加的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寂靜：“不如說說這裡吧，一個可以讓所有人都羨慕的地方，這是盛世，沒有外來的危機，沒有生死的威脅，和平被認為理所當然，所謂的秩序影響著一切。
除了這片可以誕生某些特殊人物的環境，這裡還有什麼價值？
說統治，這裡的方式很好，但不適合我們。
說科研，這裡勉強能算是剛剛起步，很多所謂的科學都是錯誤的，你們沒有辦法證明一些東西存在，所以就認為這不存在。
說生態環境...
一群醉生夢死的人，把一堆廢紙看的比命都重要的人，為了所謂利益踐踏一切的人，沉迷在利益裡，沉迷在酒精裡，沉迷在網路裡，沉迷在遊戲裡。
為了遊戲裡的地位能去觸犯法律，為了讓不認識的女主播扭兩下屁股就能花一個月工資，追個星能把腦子都放棄，看個電影都能分手。
這樣的人，類似的人，有什麼價值？”
說話的功夫，軒轅無殤直接幹掉了兩瓶可樂。
王聖宵只是默默的看著他，一直等到他說完，他才眼神鄙夷道：“你就只能看到這些？為了
家庭拼命，為了父母拼命，為了...”
“我也看到了。”
軒轅無殤打斷了他的話：“但我沒辦法有什麼感動，還是那句話，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有孩子麼？你有孩子，對吧，一個兒子。”
王聖宵的眼神猛然一凝。
“別緊張。”
軒轅無殤擺了擺手：“你有孩子，有老婆，有父母，如果突然有一天，你們一家團圓，然後你的家人...砰的一下...
對，像是炸彈一樣，砰，就這麼一下炸開了...
你的老婆帶著笑容殺了你的孩子...
哦，你激動了...冷靜，這不是詛咒，我是說，如果...
你看，就連你這樣的人都承受不起如果，說其他人有什麼意義呢？
你看到過很多辛苦啊...
但悲劇往往才是最殘忍的。
我沒辦法對你說的那些共情，因為我看到過更殘酷也更心酸的，同樣，我也看到了經歷了我說的那一切的人仍舊能不放棄的人，你覺得這裡可以嗎？”
王聖宵看著他，沉默不語。
“所以你明白了？”
軒轅無殤依舊在笑，這一次，他的眼神似乎很隱晦的波動了一瞬，但王聖宵看不到這背後的情緒。
“這裡沒什麼價值，不是我想不想救的問題，而是我沒辦法，我沒辦法！”
“你看到過我的真身，我庇護的那片疆域，可即便是在被我庇護的那片疆域裡，超乎你想象的，殘忍的悲劇仍舊在每時每刻的發生著。”
他用力拍著桌子：“我沒辦法！這不是我能不能保護的問題，而是這裡的人能不能承受得住的問題，你們的生活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你們適應了這裡的生活，面對真正的世界，你們根本就沒有生存下去的意志，即便我把你們納入我的保護範圍，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我能控制一些，但不能完全控制...
所以這裡的人面對真正的世界，會在最短的時間裡徹底崩潰，不，不對...”
軒轅無殤搖了搖頭，自嘲的笑了起來：“這裡好歹還有真實環境，一旦我將這裡拿走，面對真實的世界，除非我用最極端的手段，不然這裡連最基本的惡意都承受不住，我保護這裡？這個假設根本就不成立，我沒辦法，也做不到。”
他看著王聖宵，緩緩道：“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王聖宵似懂非懂，表情還是有些茫然。
“我不會干涉接下來的事情。”
軒轅無殤輕聲道：“這個星球需要面對一場真正的洗禮，只有現實，才能讓你們明白生存的意義，一場摧毀現有秩序的末日，把人們壓抑在骨子裡的一切全部釋放出來，等你們真正適應了這個世界的真相存活下來的人，才會有繼續存活下去的機會。
每個人，都需要真正的面對世界。”
“你...保護不了這裡？”
王聖宵還是不明白，但至少明白了軒轅無殤這番話裡最基本的意思。
軒轅無殤點了點頭。
“那...”
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王聖宵還是吃力的問了出來：“能完全保護這裡的人呢？你說的已經隕落，或者即將隕落的那位...難道能完全保護這裡的人，只有一個？
議長似乎見過他，他是誰？”
“那是至尊。”
軒轅無殤平靜道：“至尊是會死的，每一位都會死，只有我們這些不上不下的少部分人，以及一些特殊的地方，才有可能在至尊和巔峰強者隕落的死亡狀態中艱難的存在著，積蓄所謂的底蘊。”
在死亡狀態裡艱難的存在著？
這是什麼狀態？
王聖宵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重要資訊，下意識的問道：“至尊有幾位？”
“三位，嗯，目前是四位了。”
軒轅無殤有些玩味的看了看王聖宵：“他們的身份，你確定要知道嗎？”
王聖宵再一次從軒轅無殤的眼睛裡看到了情緒波動，那是一種類似於惡作劇般的戲謔。
至尊的身份...
王聖宵呼吸停滯了一瞬，試探道：“這是我能知道的？”
“呵...我人族至尊，光明正大，有什麼不敢示之於人？只要你願意聽就行。”
軒轅無殤笑道：“目前四位至尊中，有一位是剛剛出現的，名為太昊。
至於保護這裡的至尊，有三位。
最強的那位，是我父親。
剩下兩位你應該比較熟悉。
人皇·王復興。
戰神·林軒轅。”
“......”
滋滋...嘶嘶...噼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