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開沒說話，不好表態。
而且這些完全是屬於兩個維度的概念，就算是想要解釋，姬若水也未必能理解得了。
不過，姬若水還是主動開口了，問道：
“我在離開中土域之前，將所有關於大漢的資訊和情報都看了一遍，據我所知，大漢所在的南蒼域只是一片靈氣絕滅的孤島之地，對嗎？”
“沒錯，至今依舊是靈氣絕滅。”趙元開點頭，不否認。
“那你的修為？”
“無可奉告。”
這一點，趙元開選擇了保密，也沒辦法說。
姬若水倒也乾脆，點頭，就此揭過，再問：
“他們說，你真正掌權治世臨朝，到現在也不過是十幾年，而在此之前，大漢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是這樣嗎？”
“朕知道你有很多疑惑，這些疑惑都是源於資訊的不對等，與其這樣一問一答，倒不如直接帶你去大漢本土走一遭，這便是朕的用意。”趙元開沒有直面回答，而是如是道。
資訊不對等是肯定的。
不只是天璇姬家，就連那最可怕的太倉宗，也被趙元開給迷惑住了。
不過這其中也有必然性。
修真文明和科技文明最大的區別，就在時間尺度上的快慢，強者動則百年彈指間，卻世間無大變。
但後者，一旦某個領域的爆發，那就是跳躍式的發展。
此時的姬若水還是有些迷惑著的。
這其中不單單是她對於大漢所展現的一切感到驚奇和意外，還有便是她和趙元開之間的交流總有一種格格不入感。
趙元開口中吐出的很多詞眼，姬若水是聞所未聞，得細思琢磨一下，才能理解和領悟。
就比如現在的這句資訊不對等，是姬若水第一次聽。
她下意識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趙元開側臉，看了一眼姬若水，略作沉思之後，說道：
“去往大漢之前，朕有些話想要對你說。”
“嗯嗯，你說。”
“在臨水戰區的時候，你應該看見了很多不同於中土世界的建築風格和新興事物了對吧？”
“對的。”姬若水點頭。
“朕要告訴你，大漢和整個中土世界都不一樣，你可能會先入為主的將大漢理解為一個在普通不過的凡俗王朝，但事實上，並非如此。如果要一句相對嚴謹的話來總體概括的話，大漢和中土世界是兩種不同的文明！”
“文明？”
“對，就是文明，修真文明和大漢文明的區別！”
而今的大漢其實是一個十分復雜的文明體系，有工業體系，有科技核心，有網際網路起步，還有對於修真文明的共融和共創……
可以說，大漢已經走出了一條相對獨立而全新的文明之路了，直接用大漢文明來概括還是比較合適的。
“朕知道你對於文明這兩個字其實並不陌生，但眼下，是不是突然又有了一種很奇怪的隔閡和困惑感？對嘛？”趙元開突然問道，面浮笑意。
姬若水點了點頭，如小雞啄米似得。
很顯然，她被激起了莫大的興趣感和好奇心了。
“這很正常，因為修真文明世界特質一直都是似是而非的，是知其然，卻很少知其所以然，沒有上升到嚴謹的邏輯論述和理論定義階段。但大漢，截然相反！”趙元開說道。
又是一堆姬若水不太能理解的話術。
但不知怎麼的，雖然聽不懂，但感覺好厲害的樣子。
於是乎，只見姬若水下意識的雙手撐著下巴，微側著小臉蛋，有些呆萌的瞪著大眼珠了，就那麼定定的看著趙元開。
“舉幾個例子吧，火是什麼？水又是什麼？修行的生理和玄理邏輯又是什麼，大漢都可以給出答案，而且支援反證逆推，也正是在這一系列的理論之下，衍生出了工業文明，而你現在乘坐的戰機，就是代表之一！懂嗎？”
“額……不太懂。”姬若水誠實搖頭。
“好吧，那朕問你，為什麼石頭是落在地上的，而云卻懸在空中？為什麼鳥兒能飛起來，而豬卻不能？”
“不是……你這都是啥問題啊？石頭本來就在地上啊，雲不再天上在哪裡？還有，你見過會飛的豬嗎？咦……”姬若水呆懵了一下，而後一臉無語的反問了一大堆，還一副一臉鄙視的樣子。
怎麼會有種問題嘛……
說實在話，此時的趙元開也有些懵。
看著姬若水的臉色和眼神，彷彿自己就是個弱智。
但真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
其實這就是不同文明背景之下成長出來的人在認知和邏輯思維上的大相徑庭。
趙元開問的其所以然，也就是為什麼會這樣。
但姬若水的邏輯很野蠻，只認其然，不就這樣嘛？還能怎樣？想那些有的沒的費勁不？
說實話，有些沒法交流了。
姬若水察覺到了趙元開臉色的變化，然後像是生怕趙元開不說話了，竟然身子靠近蹭了蹭，嘻嘻道：
“其實你剛剛問的還挺有意思的，對啊，為什麼豬不會飛呢？因為它沒有翅膀了啊，對不對？”
“鴨子也有翅膀，怎麼飛不起？”趙元開沒好氣。
“額……這個問題有些複雜，不過……什麼鴨子啊？”姬若水冷不丁的反問了一句。
我？？
也行吧。
人家畢竟是天璇聖地的聖女，沒見過凡俗畜牧也是正常的，息怒息怒。
“哎呀，你老是說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我聽不懂也是正常的嘛，不過話說回來，聽你在說這些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的，還是蠻有意思的……嘻嘻。”姬若水嘻嘻道。
很奇怪啊。
趙元開更意外啊。
兩人身份如此特殊和顯赫，怎麼現在會出現這樣奇怪微妙的氛圍呢……
趙元開努力的平復著心緒，決定再換一個方式來交流。
想了一會兒。
對！
有了！
“姬若水。”趙元開開口。
“嗯？”姬若水眼眸一閃一閃的。
“朕問你，為什麼你非要跟朕成婚？”
“因為你是中土漢皇朝的血脈後裔，天賦修為又是萬古不出，可以說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男人了，我當然要跟你成婚了！”姬若水回道，很是理直氣壯。
“就這？”
“那不然呢？但凡這兩點你缺了一樣，我都不會過來找你的。”
“朕不會答應你的。”
“為什麼啊？你不覺得我們之間簡直就是天作之合嗎？而且你也需要天璇姬家的庇護，不是嗎？”
“不是！”
“那是啥？不是，你……”
姬若水急了。
旋即，又道：
“我說過，我不在乎你那些所謂的妃子啊帝后啊，那些都是過去，你我成婚，你為帝，我為後，然後你再後宮三五千，我都可以的……”
“不要說了，不可能！”
“為什麼啊？我很醜嗎？還是我配不上你？放眼中土域，除了太倉宗妙音真人座下的那位傳言之中的女弟子，這世界上再沒人有我姬若水這般的風華絕代了！”
姬若水瞪著眼珠子，臉都急紅了。
趙元開也很無語啊。
還是觀念差距。
深吸了一口氣，道：
“朕告訴你，在朕的眼中，成婚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不是條件對等就應該在一起，而是真心相愛，至死不渝！朕是這樣的，朕的大漢所有國民也是這樣的，而這，就是文明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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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真心？相愛？”姬若水一臉的不可理喻啊。
顯然，她似乎從未想過這些。
但旋即，她的目色有些迷茫，陷入了沉思之中。
趙元開定定的看著姬若水，冷漠，問道：
“很可笑是嗎？”
“額……”
“那如果朕告訴你，朕這一生的理想和追求不是什麼仙道為尊，也不是什麼長生不老，而是讓朕的所有國民都能有尊嚴有價值的活在這個世界上，豈不是更可笑？在你眼中，那些人應該只是螻蟻對吧？”
“對，不，不對……”姬若水點頭，又搖頭。
“朕記得你說過一句話，太倉宗埋藏著很多驚天大秘，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涉及成仙和長生，對吧？而你們天璇姬家，看中就是朕的天賦和朕的身世淵源，想要利用朕來對抗太倉宗甚至是推翻覆滅他們，而是得到你們想要的東西，對嗎？”
姬若水沉默了，眼眸盡是慌亂。
趙元開卻笑了，笑的很揶揄。
“朕不知道什麼八部遺忠，也從來不在乎所謂的當年恩怨，朕之所以登臨中土世界，是憂患所迫，是使命所驅，朕只是希望朕的國朝、朕的子民可以無憂無患的立於這天地間！”
“姬若水，你有沒有想過，在這個九州星球人世間，存在太多太多不合理不公正甚至是荒誕無道的現狀？”
“憑什麼弱者就是螻蟻？要受盡欺凌？他們有罪？與生俱來的罪不可赦嗎？”
“又是誰？賦予你們這些修真者們高高在上為所欲為的權力？你們何德何能？”
“宿命賦予你們的出身，你們的天賦，你們的境遇……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恩待，是希望你們懷揣敬畏和感恩來到這個世界上，而不是去欺凌和蔑視與你生來平等的所謂螻蟻平民！”
“你們太野蠻了，太惡俗了，太醜陋了！”
“你們的追求和理想永遠都是那麼的低階與粗鄙！！”
趙元開的情緒失控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之間這樣了。
也許是這段時間所感受到的莫大壓力，也許是對於青憂的思而不得，也許是……
總之，戾氣在這一刻間爆發了。
姬若水傻乎乎，竟然是一副被嚇壞了的樣子，但眼神又是迷茫的，似乎內心世界和三觀認知都被徹底的衝擊和震撼到了。
她從來都沒有聽聞過這樣的憤怒控訴。
在她的世界裡頭，修真本來就是高高在上的啊，就像豬生來就不會飛一樣，世界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
正因為是這個樣子，所以一切都是合理的！
但現在……
姬若水的世界觀似乎有些鬆動了。
是啊。
憑什麼弱者就是螻蟻？
修真者們已經是宿命的寵兒，為什麼還如此不知廉恥的私欲膨脹，極致利己呢？
野蠻，惡俗，醜陋。
這三個詞對應的反義應該是謙遜、高尚、至美。
人與低階生命體的最大區別表現之一，便是人除了本能原欲之外，還有更為高階的精神追求，且更能清晰而明確的感知到精神追求與原始本能的優劣高下之分。
而這，便是人性的光輝！
姬若水只是從來都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她的身世地位，她的成長環境，她的文明背景……其實一直都在無形的給她注入了一種修真世界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固化觀念和思維！
一如她面對趙元開最初提的那些個問題時候的樣子。
但現在。
姬若水的價值觀鬆動了。
她試著去理解趙元開控訴之中表達那些高階追求和美好價值。
比如情愛，比如包容，比如憐憫惻隱，比如平等尊重……等等等等。
突兀間。
姬若水的腦海一片清明。
她意識到那個構想之中的理想世界竟是那樣的美好和惹人陶醉。
也是那一刻間，她終於明白了身邊的這個男人到底有怎樣的不同之處。
姬若水側目。
呆呆的看著趙元開的側顏。
陽光映在了趙元開的另一側，所以，那張俊朗而剛毅的側顏在姬若水的眼中是閃爍著光芒著。
而這道光芒，也迸入了她的心中。
接下來的時間裡頭，機艙內一直都是沉默著的，趙元開沒再說話，姬若水也沒有主動開口。
幾個小時之後。
戰機降落在了南蒼域的東海航空港之上。
這是極具震撼力的真正意義上的航空港，讓姬若水驚奇不已。
因為是臨時起意歸來，所以趙元開命令航空港戰區的最高戰將不要興師動眾，安排一輛車，送趙元開前去最近的有火車站點的郡城。
車是戰區級別最高的行政級轎車。
比之十年前，大漢的汽車工業早就翻天覆地了，而今的行政級別已經做到了極致的奢華和尊貴！
後座，趙元開始終冷漠。
姬若水卻是一臉驚奇，不可置信，這是她第一次坐進轎車裡頭。
“這叫做汽車，是大漢最基本的公用和民用交通工具，取代牛馬車輦。”趙元開淡漠的丟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