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淡淡的灰白色霧氣湧動，彷如最稀薄的煙塵，若是不仔細觀察，甚至難以分辨。
但眺目望去，北方好似有一片氤氳遮天蔽日，覆蓋了方圓數百裡，乃至上千里，大有向外蔓延的趨勢。
“救命啊……”
淒厲慘叫驟然傳來，卻見一道龐大陰影，快如閃電般躥出雲霧，將幾個肆意奔逃的身影捲入霧氣之中。
伴隨著隱晦的瘮人骨裂碎響，緊跟著便是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吞嚥，很快便再無聲息。
一切，彷如鬼蜮！
六年前的邊疆，遭逢草原蠻族入侵，天災人禍肆虐，使得北地近乎十室九空。
雖然這幾年有了幾分起色，卻連當年的一半都不及。
尤其是過了烏定河，到野馬川這一代，方圓數十裡，乃至數百裡不見人煙，都是常事。
直到隔絕草原和大晉的日月峽，更是近乎成了荒野。
“哎！”
陸川遙望北方，分不清落日餘暉，還是旭日東昇的朝霞，心頭沒有半點天地蒼茫的感慨，反而越發感到自身的渺小。
在天地偉力之下，即便是強如先天，也不過是螻蟻而已。
縱然兩年來，修為實力大進，陸川修身養性，心境越發超然，這種感觸卻是越發深刻三分。
嘭！
隨手反掌在一頭襲來的野豬頭頂輕輕一拍，看也不看轟然倒地，似乎趴臥睡著，實則頭顱早已化成爛泥的野豬。
陸川飄然前行，也不去救援那些，被異獸珍禽追殺的武者。
於他而言，這好似成了常態。
正如在黃昏沙漠之中一樣，人人覬覦沙漠中的資源，得到了寶物的同時，許多人留下了性命。
而這些留下性命的人，正是滋養沙漠的最佳養分。
如此往復迴圈，亙古不衰。
這很公平！
現在的日月峽，也是如此境況，不同的是，內裡的珍禽異獸，因為元氣潮汐的緣故，正處於力量飛速提升的狀態，以至於越發暴躁嗜殺。
同樣，陸川在羊山縣開了個鐵匠鋪，免費傳授藝業，實際上並非免費。
以他的身份，必然會給身邊之人帶來不少麻煩，甚至是生命危險。
陸川傳授給這些學徒吃飯本領的同時，同樣會將這些危險牽扯到他們身上。
有的人留下了，更多人離開了，有的人不以為然，覺得打鐵會遭受什麼危險，有的人很快為此付出代價，有的人卻學成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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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百態，種種不一而足。
於陸川而言，不過是各取所需，他需要一個合適的環境，這些學徒需要安身立命的本事。
隨著漸漸深入，雖然還未進入日月峽，可一路行來所見，遠遠超出了陸川的意料。
“這是日月峽的異獸珍禽都跑出來了嗎？”
僅僅是外圍，竟然已經遇到，不下數十頭堪比上三品的異獸。
雖然沒有堪比一品的存在，但這些體型龐大的異獸兇物，卻有著極為強橫的力量，即便是一品絕頂武者碰上了，也只能望風而逃。
當然，於陸川而言算不得什麼，凡是膽敢前來找他麻煩的，無一例外的做了掌下亡魂。
以他現在的實力，即便是同階半步先天，也鮮少有人能讓他出刀了！
而這些上三品的珍禽異獸，雖然也極為珍貴，可對陸川而言，卻已經沒有多少作用了。
至多，就是能製作一些補氣凝血的丹藥，亦或是餵食給杜雄而已。
就如現在，這些氣血雄渾的龐然大物，全都做了杜雄的口中食。
此行雖然有些兇險，卻也未到九死一生的地步。
以陸川的實力，只要不是碰到數名先天宗師圍攻，亦或是堪比先天的珍禽異獸圍殺，幾乎都能全身而退。
所以，此行並非陸川獨自一人。
李月華已經成為半步先天，沈月茹和孫漁都是二品上的修為，前者就算孤身一來有些兇險，小心的話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至於兩個小輩，修為雖然低了點，但有陸川和李月華看顧，卻也算不得什麼。
尤其是，陸川不可能照顧他們一輩子，雛鷹終究是要自己飛行的。
所以，四人兵分兩路，在日月峽外匯合。
至於地點，自然是陸川和李月華曾經到過的老地方了。
若非杜雄只聽陸川一人的命令，他甚至會讓這頭吞食了數名先天精血，如今已然堪比先天存在的銅屍跟著李月華三人。
叮鈴鈴！
清脆的鈴聲穿過濃霧，伴隨著一陣勁風肆虐，煙塵翻湧，一道高大雄壯的身影，有如鬼魅般無聲無息來到近前。
若仔細看，以往曾經有如古銅，泛著淡淡褐色金屬光澤的皮膚，此時竟有淡淡的銀色斑點，彷如星辰般在皮膚下忽明忽暗。
陸川倒背雙手，漫步而行，銅屍緊隨在側，亦步亦趨，彷如最忠誠的無言鐵衛。
曾經小梁堡的百十號悍卒，如今就剩下一人一屍了！
禹禹前行的身影，在越來越濃的霧氣中，竟是越發透出了幾分孤獨。
是的，即便是成婚兩年的陸川，如今越發顯的孤獨了。
雖然不會在人前顯露，甚至在外人看來，小小鐵匠鋪的兩口子相敬如賓，像極了恩愛的小夫妻，可只有陸川自己知道，他越來越孤獨了。
甚至於，越來越不像個人！
陸川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對，這是近乎邪道的斷情絕性，亦或者說是忘情刀道！
但他沒有辦法，本以為勘破的心魔，因為先天之境的避障，竟是捲土重來，而且因為數次受到打擾，彷彿受到了滋養一般，越發嚴重的同時，也隱藏的越來越深。
陸川不想做那被力量驅使的傀儡，在他本心之中，力量只是自己的工具，掌握了這股力量，如臂指使，隨心所欲，才能算一個人。
也正因此，他才能如平常人一般生活，甚至融入羊山縣之中，成為普通一員。
但心魔卻無時無刻不告訴他，接受它，成為它，與之相融，自己才能凌駕於眾生之上，成為牧羊人。
陸川不想做羊，所以必須追求力量，卻不想牧羊。
只因為，他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可隨著心魔的影響加重，陸川雖然修身養性壓制，可一旦展開殺戮，這種狀態必然會暴露。
成家立業之後，陸川不想將這一狀態暴露，他不得。
亦或者說，兩世為人的陸川，骨子裡除了嚮往自由的冒險精神外，還有一分追求恬淡的安寧！
莫看陸川無數次向死而生，似乎一點也不畏懼死亡，卻很怕將這種狀態暴露在親近的人眼中，生怕別人將他當做怪物。
即便他有信心，哪怕真的入魔，也不會成為只知道殺戮，毫無人性的怪物，卻也迥然於那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牧羊人。
這種狀態，必然不容於世！
無視親情友情，漠視生命人倫，除了自己，放眼將再無它物。
兩年來，數次跟先天強者搏殺之時，就險些進入這種狀態的陸川，對此極為避忌，極力避免自己沉淪其中。
哪怕，這種狀態之下，他將獲得難以言喻，此界近乎無可匹敵的恐怖力量！
彷如遊山玩水，實則短短兩天，便來到了日月峽外圍的陸川，終於再次看到了，那綿延不知多廣，寬達數十裡，乃至上百里的幽深峽谷。
“似乎……在慢慢變寬變深？”
仔細觀察了一會，陸川雖然沒有發現任何變化，可直覺告訴他，日月峽正以一種難以理解的方式發生變化。
不說其中相隔一段距離，就會出現的劇烈能量波動，單單是這種注視久了，就會產生不適感的感覺，就讓他想到了以往一次不太好的記憶。
那還是六年前，剛剛從北疆南下逃命時，第一次看到東海時，凝望遠海的感覺。
只不過，看這日月峽，遠不如凝望深海時的那種不適。
但在陸川感覺中，這股不適極為相似，而且日月峽的這種不適之感，在以一種很難察覺到的方式增強。
“來都來了，就當給兩個小家夥弄點補品吧！”
陸川看了一會，便飛身縱掠而下。
即便現在實力大進，也不可能直接這樣跳下去，那根找死沒有什麼區別。
一人一屍，仗著實力高牆，一次次在巖壁上借力下落，幾乎沒有費多少力氣，便穩穩落入谷底。
以陸川的肉身之強，即便是比之異獸兇物都強出不止一籌，已然很少有寶物能給他帶來提升。
因為他已經完全處於了先天之下的極限，再提升，就只能是進入先天之境。
兩年的修身養性，可不代表真的是打鐵種花草，而是脫離了以往的殺戮，以一種平和的心境，參研自身的力量。
正如亞聖猛子所言：吾善養吾浩然之氣！
陸川養的不是浩然之氣，卻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也正是因為這一方法，才讓他能保持本心，不受心魔侵染。
“這邊！”
陸川摸出一個彷如指南針般，半個巴掌大小的古銅色圓盤，其上一塊銀白色水晶，隱有細微不可查的血線牽引。
但以他的眼力，自然是纖毫畢現，如掌中觀紋。
此物名曰定靈盤，乃是魯塔帶來之物，可以指引最為躁動的力量源頭。
換言之，可以確定即將突破的異獸珍禽方位。
陸川毫不客氣的要了兩個，而且打算據為己有，這可是稀罕東西，甚至堪比玄兵寶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