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驍走出火鍋店。
琵琶鬼跟在蕭驍大人的身後。
蕭驍大人直走，它直走，蕭驍大人轉彎，它轉彎。
……
蕭驍在一棵大樹後停下了腳步。
他轉身。
“琵琶鬼。”
他彎起眉眼。
“還有事嗎？”
……
琵琶鬼距離蕭驍大人三步的距離。
它抱著琵琶。
面上露出幾分猶豫。
手指無意識的撥弄著琵琶的弦。
即使只是這樣隨意撥弄，出來的本該是碎不成調的音節，不知琵琶鬼天生音感強烈到一個地步，還是其它的原因…..
傳入蕭驍耳中的是分外清麗婉轉的曲調。
……
“坐。”
蕭驍在樹下的圈椅上坐下。
陽光被茂盛的樹冠篩落下些許。
投射出點點的光影斑駁。
……
琵琶鬼眨了眨眼睛。
它慢慢走了過去。
在蕭驍大人的身邊坐下。
……
蕭驍雙手撐在兩邊，身子後仰抬頭。
有一縷陽光落進他的眼睛。
他微微眯起眼睛。
漸漸看清楚了上方樹葉的輪廓。
……
“……喝喝～”
久久的沉默讓琵琶鬼有些不安。
它終於試探性的發出了些聲音。
……
蕭驍偏頭。
“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沒有關係。”
“有不知道的、不清楚的我會問你。”
“你可以說就說。”
“不能說我們就換個話題。”
蕭驍眉眼帶笑。
“是久不見面，所以跟我生分了嗎？”
……
琵琶鬼下意識搖頭。
看著光影間微笑的蕭驍大人的臉龐，琵琶鬼緩緩咧開了嘴角。
怎麼會？
它跟蕭驍大人可是……朋友。
……
琵琶鬼垂眼。
幾聲清脆的琵琶聲響後，它下定了決心。
其實……
也是因為遇到了蕭驍大人，它才突然有了類似於求助的想法。
它想問問蕭驍大人……
它能做些什麼……幫幫那個孩子-
即使當年的孩子已經長大。
它還是習慣用孩子來稱呼對方。
再說，真要拿年齡來說事……
男子在它這裡就是孩子。
……
蕭驍微微一愣。
隨即眼裡泛起淺淺的笑意。
“琵琶鬼很喜歡他呢。”
……
琵琶鬼味腦袋微彎。
喜歡……
也還好吧。
它更喜歡蕭驍大人。
…….
嗯……
蕭驍有種明明想吃瓜卻吃到自己身上的既視感。
他失笑。
“謝謝。”
“我也很喜歡琵琶鬼。”
……
琵琶鬼頓時有幾分赧然。
它撥弄著琵琶的琴絃。
它只是覺得，再次遇到那孩子很難得。
而且……
當年，它吃了那孩子不少的糖果。
也沒有回給那孩子什麼。
所以……
算是對那些糖果的回禮吧。
它想為那孩子做些什麼。
它希望……
它能再次見到那時候見到那孩子時……那孩子的那雙明亮而熠熠生輝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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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想法在它跟著那孩子幾天後就隱約有了。
可是……
它很快就意識到，它做不了什麼。
……
它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它是妖怪。
它也只是妖怪。
它會彈琵琶。
它還會扮鬼臉。
但這又能幫那孩子什麼呢？
……
何況，那孩子還看不到它了。
那它無論能彈琵琶，還是會扮鬼臉……
對那孩子而言都沒有任何的意義。
……
所以，想要幫幫那孩子的想法不過是在它的腦子裡一閃而逝。
猶如水面上的漣漪。
風過……就無痕了。
……
但是，它遇到了蕭驍大人。
它不是說要求蕭驍大人為那孩子做什麼。
它只是想問問蕭驍大人……
是不是有什麼它能為那孩子做的。
它想讓那孩子……高興一點。
不要每天都那麼的……不高興。
明明這幾天的天氣都很好。
不是他們初遇時盛夏的炙熱。
春天萬物復甦、百花爭奇鬥豔。
連空氣中都漂浮著香甜的味道。
它覺得，春天是很容易讓人笑出來的季節。
它很喜歡春天五顏六色的人類。
還有五顏六色的花。
都很好看。
……
蕭驍眉眼溫和。
嘴角含笑。
“要是他知道你在他身邊陪了他那麼久……”
又是那麼希望他高興的話……
“他會高興一些的。”
……
是嗎？
琵琶鬼睜大眼睛。
但是很快，它眼裡的光黯淡了些許。
可是他不知道。
那孩子……看不到它了。
又怎麼會知道它其實在他身邊有一段時間了。
說起來……
那孩子真的是與它相處時間最長的人類了。
明明都看不到它。
它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
只是它想堅持了。
便堅持了。
等哪一天，它覺得差不多了……
它不想堅持了……
它就會離開那孩子了。
而那孩子由始至終都不會知道分毫。
……
“是啊。”
蕭驍抬眼看向上方縱橫交錯的枝椏。
葉片層疊。
一陣風過。
葉片、枝椏微微晃動，發出輕微摩擦、碰撞的窸窣聲響。
“他不知道。”
……
“我也不知道你能做什麼。”
蕭驍說的直白。
“不只是你，換做其他人類……”
“其實在遇到這樣的情況，他也會不知道他能做什麼。”
“你知道。”
“對於人類而言，天人永隔是最大的悲痛。”
他人的安慰有用。
但這份有用卻有限的很。
它可以錦上添花。
卻沒有辦法真的把一個人拉出悲痛。
解鈴還須繫鈴人。
能挽救自己的從來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想通了，才能對悲痛釋懷，才能展望未來。
……
“已經過去很久了……”
蕭驍微微翹起嘴角。
“他會慢慢走出來的。”
“你也看到了……”
“他的身邊有很多關心他的人。”
逝去的妻兒無法忘懷。
但活著的人總要繼續生活下去。
何不帶著那份對妻兒的緬懷，好好的生活下去。
這樣妻兒在天之靈，也會帶著對在世之人的祝福投入新的輪迴。
……
真的嗎？
琵琶鬼彎起了眉眼。
既然是蕭驍大人說的，它自然是相信的。
……
“真的。”
蕭驍微笑。
“何況……”
“琵琶鬼也這麼希望他能夠走出悲傷，再次高興起來。”
有這麼多人的希望，還有妖怪的希望……
他相信，男子能感受到這份溫暖的善意。
……
琵琶鬼咧開嘴角。
一不小心沒注意，嘴角咧到了耳根。
……
唔。
微微一愣後，蕭驍的眼裡泛起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