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鬼的下巴擱在琵琶上。
看著漸漸走近的老人。
……
“哎幼，你快點。”
老太太急聲催促。
“你看。”
老太太一臉的欣悅。
“這花開得多好看啊。”
“真漂亮。”
……
“來了。”
老爺子加快了幾分步伐。
他在花盆邊蹲下，盛放的鮮花讓老人展露了笑顏。
“真漂亮。”
他發出了跟老太太一樣的感慨。
……
欣賞了好一會新開的鮮花，老太太回屋子裡了。
她在追的一個電視劇快要開始了。
……
老爺子還留在陽臺上。
幾天沒來陽臺了-
也就是短短的幾天而已。
老爺子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了些陌生感了。
熟悉中透著一絲澹澹的陌生。
……
老爺子蹲著，欣賞夠了新開的花，開始一盆盆的花看過去。
偶爾為一些花剪剪枝葉。
壓壓土。
眼裡始終帶著明顯的笑意。
……
直到-
一聲清越的琵琶聲悠悠響起。
只是一聲而已。
老人眼裡的笑意褪去。
蹲著的身子就僵住了。
但這次，老人沒有像上次一樣，急吼吼的發起脾氣。
幾天的冷卻，讓他冷靜了很多。
他本不是這麼急脾氣的人。
只是事發突然……
他太久沒有聽到琵琶的聲音了。
乍然聽到……
他難免有些失了理智。
他在心裡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握著剪刀的手的手背上浮現了青筋。
……
老人抿了抿嘴角。
琵琶聲……還在。
之前他都是一聽到琵琶的聲音就反應很大。
然後琵琶聲就沒有了。
那時候他還沒有反應過來……
但這次跟前面幾次結合起來……
老人愈發捏緊了手裡的剪刀。
對方……
演奏琵琶的人……是聽到了他的聲音嗎？
所以每次在他出聲後，就停下了演奏。
……
是這樣嗎？
老人覺得不可思議。
雖然他的確是覺得琵琶的聲音離他很近。
太近了……
就像是在他身邊演奏的一樣。
但這怎麼可能？
……
難道真的是附近的鄰居最近在學習琵琶？
老人不由得猜測。
他伸手按住太陽穴。
琵琶的演奏在繼續。
他的面上露出幾分隱忍的神色。
幾秒後，他轉身回到了屋子裡。
“砰！”
老人重重的關上了門。
…..
老人背靠門。
大聲喘氣。
太陽穴那裡一跳一跳的。
繃得他頭都有些痛了。
……
半晌，老人緩緩直起身子。
短短的時間裡，他的面上卻是有些汗涔涔了。
老人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
目光有幾分怔然。
……
真是沒用。
老人深吸一口氣。
多少年過去了……
他還是沒有看開……
……
不。
他還是有些進步的吧？
老人扯了扯嘴角。
至少……
再次聽到琵琶的聲音，他沒有覺得胃裡翻滾。
他沒有想要嘔吐。
他只是……
很生氣。
很煩躁。
很……暴躁。
……
老人轉身。
隔著玻璃門看向陽臺。
……
很漂亮的陽臺。
是他跟老婆子用心打理的。
退休了，他們自己的時間多了很多。
老婆子便開始了捯飭花花草草。
一開始他是“不屑一顧”的。
他寧願去外面多走上一圈，或者跟人多在棋盤上廝殺一句。
但慢慢的……
看到被老婆子照顧得很好的花花草草……被老婆子拖著幫了不少的忙……
他也開始對花花草草感興趣了。
後來……
這座陽臺上的花花草草有一半是他負責的了。
……
老人在猶豫要不要去敲敲隔壁的房門？
可是……
正如老婆子之前說的，就算他找到了演奏琵琶的人又怎樣？
他要怎麼讓人家不在自己的家裡演奏琵琶？
……
老人的眉頭緊緊皺起。
但什麼都不說的話……
他受不了一到陽臺，就能聽到琵琶的聲音。
但不去陽臺……
這幾天，都是老婆子在照顧整個陽臺的花草。
包括他負責的那好幾盆的花草。
真的是辛苦老婆子了。
他總不能以後都讓老婆子幫他做他的活吧？
那麼多的花花草草，老婆子一個人太辛苦了。
也會花上更多的時間。
……
老爺子沒有辦法下定決心。
他糾結極了。
……
這天，夜幕低垂，住宅小區裡萬籟俱寂。
床上的老人突然醒來。
他喝了一些水。
又去了一趟廁所。
回臥室的路上，他偶然偏頭。
看到了陽臺上、在月色下透著幾分朦朧美的花草。
……
老人眼裡的迷湖散去了大半。
恢復了幾分清明。
老人睜大眼睛。
他又有幾天沒有去陽臺了。
明明是自己家裡的地方。
卻弄得跟什麼禁地似的。
老人苦笑。
說出去誰相信啊？
他不敢去自己家的陽臺……
……
老人走到陽臺前。
他扭頭看了看客廳裡的鍾。
嗯。
現在是半夜兩點半。
這麼晚了……
總不會還有人在練習琵琶吧？
……
老人開啟陽臺的門。
馥郁的花香迎面而來。
老人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隨即面上露出笑容。
好香。
……
月色清輝傾灑而下。
照亮了些許的夜色。
“啪嗒～”
老人開啟陽臺上的燈。
頓時，陽臺上的夜色被光明驅除。
……
老人猶豫了幾秒。
然後抬腳走進了陽臺。
說真的，他真是平生第一次……這麼晚的來陽臺上。
…...
這大半夜的……
他總不會聽到琵琶聲了吧。
老人咧了咧嘴角。
他蹲下身子。
伸出手。
想要去摸摸眼前的花瓣。
下一秒……
老人愣住了。
……
琵琶鬼看到出現在陽臺的老人是有幾分意外的。
這是它第一次在這個時間點看到老人。
他不睡覺嗎？
琵琶鬼微微歪了歪腦袋。
……
不過這樣也好。
琵琶鬼的面上露出了笑容。
它信手拂過琴絃。
清凌凌的琵琶聲響與此時的月色清輝很是相配。
可惜。
這般的美妙不是每一個人能欣賞到的。
而唯一一個有幸欣賞到的人卻不能欣賞。
……
老人額頭的青筋跳了跳。
手裡的剪刀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
他無暇顧及。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氣。
他豎起耳朵。
猶如自虐似的想要更加聽清楚這突然響起的琵琶演奏。
他努力分辨著聲音的來源。
微微抬起的腳步卻始終沒有真的邁出一步。
……
老人頹喪的耷拉下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