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雪,我見到了……
那一天的天空很藍，一朵白雲都沒有，乾淨得沒有任何陰霾,可她的眼底卻永遠籠罩著一層灰暗,此後再不見天藍……”
“這個節奏怎麼樣？”
錄製工作到此稍微停了一下,女人問著,聲音之中彷彿都暗藏了一絲沙啞，她是專門錄製小說的，其他的也都罷了，這一本,格外難。
本來輕鬆掌握的節奏和語氣語調,包括傾注在其中的感情，對她來說都是收放自如的事情了,可真正錄製起來才發現,這一天最多能夠錄完一個章節，這還是她要求不高的情況下，即便如此，還不能是一氣呵成，中間總要停頓好幾次，讓自己再次調整狀態。
“是不是太慢了？越到後面越是低沉……”
一旁聽著的男人不知道怎麼形容,就是那種漸行漸遠漸無音的感覺,好像下一刻就要斷氣了，於是這遺言也大聲不起來。
女人攤手，很是無奈：“我已經努力啊,每一次都試圖稍微起一個高調，可讀著讀著，後面就低下去了,一直低下去了，好像要滑落到深淵一樣，完全挽救不起來，沒有任何機會提起音調。”
誰讀誰知道，就是這麼離譜，好像這本書自己有想法，就需要這樣讀似的，明明都是普通的文字，沒什麼特別生僻的文字和內容，連辭藻都不見幾個華麗有內涵的，可結果就是這麼莫名其妙。
“我都嘗試好多次了，最好就是這樣了。”
彷彿不低沉下去就無法換氣，即便如此，勉強讀個兩三段也一定要停一下，緩口氣，不然後面真的要無聲默讀了。
奇怪了，也不是什麼傷嗓子的配音，怎麼就這麼難呢？
“行吧，今天先到這裡，咱們明天繼續。”男人說著，開始關機，收拾凌亂的個人物品。
等到兩人都收拾好了走出來，才發現外面的天色都暗了，看了看時間，跟平常差不多，只是今天陰天，黑得快，路燈都早早亮起來了。
“我送你吧。”男人提議。
“送什麼送啊，說得好像你有車一樣，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了。”女人沒同意，笑著說了一句，就揹著自己的包，往另一側路上走了。
他們這個小工作室所在的位置並不好打車，要走到大路上才行。
才拐過彎兒，沒招手，就有一輛車緩緩停在了女人身邊兒，司機師傅往外看了一眼，彷彿是問她是否要打車。
拉開車門上去，坐在後座上，女人哈出一口白氣，說：“勝利大街和廣安路交叉口。”
車子往前開，很安靜，車上女人翻開小說，認真地看，她的視線落在書本上，卻並沒有真正看清上面的文字就在心裡對應出了文字來，作為一個專業配音，女人習慣背下自己要配音的內容，這本書的所有文字都已經爛熟於心，包括裡面各個部分的標點符號，她都記得很清楚。
路燈劃過車窗，外面一直沒有多少人，連紅綠燈都沒停幾次，等到女人發現這車子開的方向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打不開車門，無法離開車子，她就這麼被困在了行駛中的車子裡。
“司機師傅，你走錯路了，這樣就繞遠了，好像不是這個方向……你把車停下，停下，停下……”
女人慌亂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的包中並沒有多少東西在，唯一有些分量的小說也起不到板磚的效果，她想要揮舞出去傷害前面的司機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有隔檔擋著了。
像是被關入了籠中的困獸，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會是什麼……
一個小時候，女人在公用電話亭裡打了報警電話，說出了自己所在的地址之後，她拿著聽筒不放，看著外面飄落的雪花，路燈下，那雪花很美，像是閃爍著橙黃光芒的小精靈，翩翩而下。
“……你們不會知道我發現了什麼，我從來不知道能夠這樣，那是很奇妙的感受，真的，你們不知道，我當時都絕望了，沒想到突然有了那樣的力量，很奇妙，我知道它是來自哪裡，我知道……不，我不知道，我真的沒想到……”
女人對著沒有結束通話的聽筒說著自己都不知道正確與否的話，她的一手拿著聽筒，一手緊緊抱著一本小說，貼在胸前的小說彷彿是盾牌，彷彿是長矛，能夠將所有的危險驅離。
書就是普通的書，書本本身並不具備特殊的力量，可她卻領悟了一種特殊的力量，從那書本的文字之中。
這是世上第一個異能者的故事，長期浸淫在文字之中的工作者，比其他人更容易發現這不同的能力，在遭遇到危險之後，某種情緒激發，就像是開啟了一個開關一樣，從此爆發出令人不敢相信的能力。大風小說
“所以說，最重要的是情緒要到位。”
說話的少年面無表情地說，看著好友的目光之中沒有任何的起伏波動，就是很平靜，死水一樣平靜。
他的好友，剛才給他講述故事的男生尬笑了兩聲：“哈，這個對你來說挺難的啊，你就沒什麼共情的能力。”
這話不是虛妄，少年自小就被診斷出了心理上的問題，屬於那種潛在的高智商犯罪人才，他對他人沒有同理心，自然也缺少共情的能力，看到別人受苦受難，不會有任何的感同自身，也不會激發他任何的情緒變化。
不要說看別人如何，就是他自己，遇到很多常人忍不住情緒波動的事情，生氣或者高興，喜悅或者悲傷，他都不會有什麼反應，冷靜得就好像跟世界都隔了一層毛玻璃，看能看到，感知就差了些。
可這樣的他又是聰明的，敏銳的，自學了心理學之後，更是能夠完美把握別人的心理動態，如果願意，他也可以透過一些表情掩飾自己內心所想，只不過是覺得沒必要。
知道他的，都知道他是怎樣的，偽裝毫無意義。
他從來不在乎那些不知道他的人，自然也不會做出虛假的表情來掩飾真實的自己。
“反正我知道的築夢系列就是這樣的，一定要情緒到位才可以，至於其他的，現在還沒有其他的獲得能力的方式，不然你再試試，在背誦原文之後多讀幾遍，不是說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嗎？你就假裝自己是要配音，多讀，讀的遍數多了，說不定也可以，你試試？”
男生滿眼的鼓勵，給出的建議聽起來還有點兒理由，可實際上——“你怎麼不讀？”
面對少年的質疑，男生仰頭望天，“我覺得我的情緒本身就很到位了。”
到位不到位不是自己說了算的。
十年後，長大的少年成功進入了特別行動組，屬於擁有了能力的那一少部分人，而同樣長大的男生則一直沒有激發出屬於自己的能力。
曾經的好友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兩個人都一眼認出了對方。
“你當年為什麼不試試多讀幾遍？”沉穩的問題彷彿是縈繞心中多年的不解，卻又似並不需要一個答案，因為答案早就在心中了。
“我試了，可是不行啊，也許我就是這種人吧，連這種事情上都失敗透頂。”
模樣頹廢的男人這樣說著，臉上的表情卻不是沮喪，反而露出了笑容來，多年的好友再次相見卻是這樣的情況，他當年一直以為好友可能成為罪犯，卻沒想到最後犯法的那個成了自己。
在他最絕望的時候都沒有開啟能力的開關，反而在此刻，此時，面對多年的好友開啟了，他終於知道了能力是什麼樣的，感受到了那種少年時期向往已久的力量。
“……對不起，已經太晚了。”
不知道是要對誰說“對不起”，透著遺憾的聲音低喃著，然後，他選擇了跳樓終結自己的生命。
“組長。”
一旁的組員看著，很想攔，以他們的能力是能攔住的，可是組長限制了他們，不讓他們動作，而組長自己也沒阻攔，因為是曾經的朋友，所以不阻止對方的選擇嗎？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這是一起惡性報復事件，主犯……”微微停頓了一下，組長沒有再說下去，沒有意義了，死亡像是要把一切歸零，都沒有意義了。
回去之後，組長翻開了早就束之高閣的築夢系列小說，不自覺想起有關這些小說被發現之後的種種變化。
自第一位能力者出現，說明了自己是從小說之中獲得的力量，就有人在研究小說本身，可惜那個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小說的作者已經不在了，他們不能得到第一手的資料，再後來，能力者越來越多，細說起來彷彿都是小說的忠實讀者，便有人開始組織人專門讀小說，希望從中激發出自己的能力。
再然後……世界彷彿變了，又彷彿沒有變，新的能力所帶來的新的問題，善與惡的交鋒，總是無法停歇。
“你究竟築了誰的夢？”
所有人都懷疑當時小說的作者才是世上第一位能力者，但，沒有明證，或者說如果是那樣，這位作者不應該死得那麼容易，她又為什麼要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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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默中彷彿有一聲嘆息，不知道是為誰而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新世界！
又改文了，不能穿越到殺人犯身上！傷人犯也不行！
差點兒又鎖文了，現在解鎖彷彿很容易，卻還要有十個章節的限制，修改多了就被遮蔽了，改了白改，還是鎖的，我還說怎麼好多天都沒解鎖，鬧半天申請提交都被遮蔽了，根本沒有辦法處理。
希望不要再改文，再總結什麼的，神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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