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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26 章 第 2226 章

沒有賣不出去的美色。

呂依依打扮之後,本來的清秀多了股純欲風,眉梢眼角流轉的神色還不夠生動,但那精緻地在眼角暈染開的紅暈卻能燻得人欲醉,與眾不同的妝容帶來的新鮮感,一瞬間就把握住了“特色”的含義。

不出所料,是一個很好的價格,呂依依從臺上走下,先去某個房間之中陪酒了。

她之後,就是李靜茹。

李靜茹是抱著琵琶上臺的,樂器之中,琵琶不是最好彈的那個,卻相對方便許多,獨抱琵琶,多少也有點兒孤芳自賞的味道,容易惹人憐惜。

一曲錚錚有力的十面埋伏,把多少沉醉在溫柔鄉之中的人都喚醒了神,只要不是聾子,都能感受到樂曲所賦予的力量,以及那曲聲之中的陣陣殺機。

並未加入精神力增強某些力量,可本身,專注就是會投注一些精神力的,以至於一曲之後,全場寂靜。

“好,好曲,不知何名?”

樓上有人擊節而贊,這一聲之後,場內又有了聲音,大多都是讚歎的。

教坊司的客人本來就有一定的文化水準,而樂曲的共通性,哪怕他們不能說出一二三來,也能分辨一首曲子的好壞。166小說

佔據了名曲優勢的李靜茹安靜起身,溫聲回答:“此曲名《十面埋伏》。”

世人多做溫柔鄉,更愛樂聲纏綿,那般曲子彷彿才配得上這裡的十丈軟紅,悱惻曖昧。可那溫柔蝕骨,不及鏗鏘醒神。

李靜茹被請到了樓上,她抱著琵琶,緩步而上,路過金娘身邊的時候,微微躬身,像是在行禮……

屋簷下,雨水滴答。

“阿、娘,咱們以後怎麼辦?”

坐在廊下的少女一身布裙,頭上一條髮帶之側,只有小小的一個包銀簪子,簪頭的花是梅花,孤零零一朵,格外寂寞。

“委屈小姐了,以後跟著我,怕是不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這些時日,曾經屬於李府的下人已經被發賣出來了,如何春娘這種,還能自贖自身,她本來也不是府中某位大人物的心腹,又年老體弱,並不如那些年輕人值錢,再者,這一次的下人人數眾多,她想了辦法,用三小姐帶出來的錢贖了身,兩人竟然還有些錢財,能夠在這裡住下來。

這個小院兒,原來是屬於章姨娘的,早些年,章姨娘就在積攢錢財,於是早早在外頭置辦下了產業,只不過並沒有掛名在自己名下,而是掛在一個莫須有的人名下,如今她們出來,正可頂了這名,把這些產業接收下來。

這小院兒不過是其中之一,城外還有些田產並一個小莊子,以往看不值當什麼,連給小姐做陪嫁都拿不出手,如今對她們這樣改了良籍的身份,卻是剛剛好。

“阿孃說哪裡話,若不是你,如今我恐怕要在那見不得人的去處,也不知道妹妹如今怎樣……”

三小姐聲音嬌柔,面上浮現出一層憂色,看著那淋漓雨滴,像是在擔心身處教坊司的妹妹一樣。

何春娘正在屋中忙活,聽到這話,看著她的背影,那瘦弱單薄的背影,讓她想到了自己女兒的樣子,她扶著她走到三小姐的面前,她帶著三小姐離開,最後那一眼,她那瘦弱的身形就那樣孤零零站在窗前,令人心生不忍。

“怎麼樣都是她的命,沒有不報恩的道理,便是把命搭進去了,這恩也要報。”何春娘小聲嘀咕著,像是在自言自語,那壓在她身上的恩情,一輩子都還不完,現在才到哪裡呢?

“小姐那個未婚夫……”

何春娘突然想到這裡,提了一句,不等說完,就被三小姐打斷,她轉過頭來,笑著說:“叫我‘倩娘’吧,以後我就是倩娘了,馮倩娘可沒有什麼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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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眸中若倒影了雨水的溼潤,連那一笑都像是在哭一樣,失去了官家小姐的身份,以後的日子,縱然不至於缺衣少食,可到底還是不一樣了。

見她神色落寞,若有悲傷,何春娘只覺得心都被揪起來了,哪裡還記得親生女兒如今如何,滿心裡都是眼前的馮倩娘,忙安慰她:“不會有事兒的,以後還能找到更好的……”

可,真的有更好的嗎?

半個月後,大半夜從教坊司出來的某位公子扶著樹狂吐,吐過之後醉醺醺唸叨著“靜茹”的名字,他沒有找到他的那個未婚妻,那口頭的婚約,恐怕是再也不能作數了。

教坊司的二樓上,李靜茹憑欄而望,呂依依在她身邊兒湊趣說:“那公子認識你?我看他一直在叫‘靜茹’。”

“同名吧。”

李靜茹面色平靜,毫不在意的樣子,她的臉上還帶著幾分病容,像是大病初愈的樣子,也的確是一場大病。

什麼樣的人不用接客呢?病懨懨的自然就不用了,只怕給客人染了病。在她展現了樂器上的天賦之後,她再大病一場,病到吐血,就可以好好養病休息了。

因為是真的有病,哪怕是教坊司的女官不滿,也不能拿她怎麼樣,又因為她會的曲子特殊,之後還有人特意過來點名要聽,她們也不敢讓她就這麼病死了去,只能給藥醫治,可這些藥,一次兩次倒罷了,時間長了,誰也不願意負擔。

沒賺錢,先賠錢了。

這是那女官唸叨過的話,李靜茹聽了只當沒聽,混過這半年,能夠選中樂師到宮中去,一切就好了。

“這些日子慕名而來聽曲的可是不少。”

呂依依的話止不住地發酸,她自己逃不過賣身,卻看旁人清淨,到底是有那麼點兒不平。

李靜茹沒搭理她的話,轉身坐在了瑤琴前:“不是說學琴嗎?還學不學?”

“學,我肯定要學。”

呂依依忙轉了心思,發狠一樣說著,端正了姿勢,重新跟著李靜茹學起來,她準備努力學習半年,之後也去參加樂師選拔,若是能中選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多一項才藝也沒什麼不好。

兩人一教一學,氣氛很快就平和下來,呂依依彈得生疏,但她的處境不同,要以此搏一搏命運,自然會更加專心,於是每學一次都有長進,不是個難教的學生。

李靜茹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在意她加入競爭,樂師選拔,不知道多少人參加,凡是不想終日碌碌,就此虛度殘生的,肯定都會競爭一下,不差呂依依一個新學者。

她教得大方,並不藏私,不光是對呂依依,對旁人也是,這也是她為何一病這麼久,卻沒人催促她好起來的緣故。

有些人看得開,只當多了一個老師,若真能讓自己學會點兒什麼,也好過盯著別人接不接客。

半年時間,很快就到了,這一次的樂師選拔,是宮裡的內官出來挑選的,所有參選的樂師之前已經小選過一次,都在一處待著,誰的水平好,誰的不好,都有數的,想要作弊也不行。

這宮裡的差事,倒不用賣身,可真的當起來,倒比外頭更容易受苛責,一人不慎,連累全部的事情也更容易發生,更有那等宮內責罰,未必比外面的大牢更好過,都是私刑。

李靜茹這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的內官,內官也就是太監,看起來並不都是娘娘腔的樣子,起碼這一次來選拔的並不是,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模樣,沒有鬍鬚也並不是特別怪異,以李靜茹的審美觀來看,這樣不留鬍鬚的反而好看很多,又顯得乾淨整潔。

也的確是乾淨整潔的,他們的衣飾都透著嚴謹,站在那裡一看,就是面試官該有的樣子。

“你就是李靜茹?”

輪到李靜茹上臺的時候,一個內官突然發問,他的聲音並不尖利刺耳,反而帶著淡淡的磁性,有些好聽。

“是,見過大人。”

李靜茹行禮,她對內官談不上歧視,卻也沒有更多惶恐,只在禮儀上不錯分毫罷了,面色很是安然。

“彈吧。”他擺擺手,彷彿要先聽了曲子再說。

李靜茹再行一禮,然後坐下開始彈奏,她這次選擇的依舊是琵琶,許是因為第一日登臺就用了琵琶曲,之後她名聲最大的也是琵琶曲,彈得多了,更添熟練,曲聲愈發動人。

一曲終了,內官撫掌而嘆:“的確是不錯,未料李大人還有你這樣的女兒,可惜了。”

若是不曾出那場變故,不曾論罪,這樣的琵琶曲,獲得一個才女的名頭並不為過,有了好名聲,婚姻上,指不定就能進了高門。

李靜茹垂眸靜聽,這不是她說話的地方,也沒誰願意聽她說話。

內官贊完一句,嘆完一聲,也沒再跟她說話的意思,直接勾選了她的名字,他們這些人,是為了皇帝選曲,自然是找最好聽的,也從根本上絕了什麼內幕的可能,試想一下,若是有誰的樂曲好到宮外人人皆知,而宮內皇帝不知,那就是他們的死期將至了。

李靜茹並不怕自己落選,她已經表現得足夠出色,技驚四座,若這樣的都選不上,只能說宮內某些人把皇帝當傻子糊弄了。

呂依依就不一樣了,她就是走了一個過場,送別李靜茹的時候,她主動說:“我還會努力學的,說不定他日我們能在宮中再見。”

親眼看著李靜茹憑藉著技藝改變了自身的命運,對呂依依的觸動是很大的,她的眸中多了些堅定之色,比起選擇靠譜的客人,真的不如練習靠譜的技藝,一日是一日,技藝不會辜負她的努力。

“好。”李靜茹淺笑,她也希望呂依依的願望能夠實現。